是誰逼死了中小企業主?
第一個故事:
這是中國西部一個頗有名氣的工業城市,凱邦(化名)金屬公司王得武(化名)一大早起床望著手機發呆,他已經有將近一年是這樣,因為每天打開手機接到的電話全部是要賬的電話,有銀行的,小額貸款公司的,有高利貸的,也有親戚朋友的。
他的工廠開了已經快16年了,最初從給國有企業做配套的幾個工人發展到最高峰的時候有100多個工人,客戶也由給當地供貨擴展到全國十幾個省市。王得武也從國有企業最早跳出來創業作為模範成為區裡的政協委員。
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年多以前客戶的訂單越來越少,欠款越來越多,某個銀行貸款到期後告訴他還和以前一樣,讓他在外面拆借500萬(人民幣,下同)按期還上以後可以重新貸款出來。
他找了很多同行的朋友也沒有籌齊500萬,分別在小額貸款公司,地下高利貸公司和親友那裡終於籌齊500萬如期還給銀行。
他如釋負重回到工廠安排會計準備銀行各種貸款資料,心想不管怎麼樣少則兩個星期多則一個月,銀行的貸款就會放出來,再怎麼艱難都要熬下去。
畢竟在家門口開工廠,別人的看法和自己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其實已經有兩年多不賺錢了。
當王得武的會計整理好銀行所需的所有資料興高采烈地拿到銀行後,銀行主任很客氣地接下了資料並告訴他讓他等消息。
接下來的生活,王得武幾乎每天去銀行跑一趟詢問消息,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半月銀行終於告訴他,因為審查會上覺得他的企業現金流水太少,他的這筆500萬貸款不能做。
王得武面對銀行主任的答覆不知道怎麼回答,頭當時就嗡嗡作響,因為他當初在小額貸款公司,地下高利貸公司和親戚朋友那裡籌措這筆錢的時候說好一個月歸還,一個月到期的時候他又借了高利貸用於償還約定的利息。
現在銀行告訴他這500萬貸款不能放出來,他不知道以後的路怎麼走。
現在一年多過去了,從前的榮光已蕩然無存。每天有人堵到工廠要錢,各種要錢的手段已經讓他精疲力盡,輝煌時候交往的朋友已經像遠離瘟神一樣地遠離他。
小額貸款公司將他起訴到法院,工廠和銀行賬戶被查封。
這是2015年入秋的第一場雨,快到十點的時候他打開了手機,有個親戚打電話告訴他:得武,你再不還錢我就死在你家裡,我們兩口子都是工薪階層,你哥昨晚病了住在醫院連住院費都沒有辦法繳,你當企業家當老闆就權當可憐可憐我這一家子吧,趕緊給我把錢還了吧。
一會手機信息裡很多信息,全部是要賬的打電話和各種謾罵的信息,第二個電話是侄子打來的,他和侄子沒有金錢關係,侄子在區上一個事業單位上班,侄子說:叔,剛才AA日報上有個新聞,AA法院把你和另外十幾個老闆上了黑名單,網上轉發的新聞到處都是,你以後飛機高鐵賓館都坐不成了。
王得武望著窗外,他覺得一片灰暗,因為侄子電話最後說他已經上了老賴黑名單。王得武不知道未來怎麼往下走?他明白自己十幾年沒有做虧心事,但他知道自己全家打拼了十幾年現在將一無所有,還要背上沈重的債務。
王得武就是弄不明白,他這些年繳了那麼多稅養活了那麼多工人,現在落到這個地步怎麼就沒有人幫他呢?
第二個故事:
劉剛(化名)是風華正茂的70後,外地人在這個城市當兵,因為是農村戶口所以不能分配工作,退伍後回老家呆了不到兩個月就回到了這個城市,畢竟在這個城市生活過幾年也認識了一些朋友,返回到這個城市就在一個朋友父親的門窗廠跑業務。
小夥子很機靈也勤快,不到兩年就成了老闆的得力助手,又過了兩年找了一個客戶的女兒談戀愛結婚,房子也買了,當妻子為他生了個兒子時他高興得不得了。
有一天劉剛吃完中午飯對他的老闆說自己想做一個玻璃製品廠,老闆很高興,畢竟小夥子在工廠做了這些年出了不少力,加上和他的業務沒有什麼衝突,覺得這個小夥子人踏實又勤快又有想法就同意了。
半年後,劉剛在開發區南邊的村子裡租了30畝地蓋起了簡易的廠房,也購買了二手設備,他自己又是老闆又是業務員,這個宏力(化名)玻璃製品廠傾注了劉剛所有親戚朋友的積蓄,因為是外地人戶口不在這個城市無法取得銀行貸款,剛開始的兩年他做得非常艱難,每次揭不開鍋的時候都是他原來的老闆幫助他渡過難關。
慢慢地,劉剛的辛苦沒有白費,客戶也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好,有一天開發區新來的領導來工廠視察,覺得劉剛的工廠潛力很大,覺得應該支持一下。因為經過幾年的長足發展劉剛也添置了一些新的設備,原來顧了20幾個人的小廠子也發展到60多個工人,年產值也超過了1500萬。
但劉剛並沒有去買什麼奔馳寶馬,而是花了不到20萬買了一輛韓國越野車,有時候後尾箱還可以裝貨。自己的兒子也上了小學,妻子也在廠子裡幫忙,這樣的場景在那個時候應該是中國千千萬萬用汗水打拼和創業者的縮影,很美也很正能量。
劉剛的第一筆貸款是300萬,因為這300萬他的工廠從30畝擴展到60畝,農村租賃土地那時候還是很便宜的,一年的銷售額也超過了2700萬,新的設備也添置了很多。
在一個新年前,劉剛接到一個甘肅客戶的訂單,需要三月初就交貨,他就去銀行申請貸款,銀行說你要增加貸款可以,就是要先把原來的300萬還了再重新增加貸款600萬。
劉剛壓縮所有能壓縮的財務資源還了不到半年的貸款,因為常年打交道加上劉剛的口碑很好,銀行不到兩個星期就順利地拿到了600萬貸款,而給客戶的貨也在合同約定的時間按時交了。
當劉剛打電話給客戶催要貨款的時候對方老闆先是不接電話,後來只發簡訊,大意是說這幾百萬的貨款暫時可能收不到了,劉剛覺得很突然,雖然這些年經歷過不少事情,這個訂單也是這些年第一個比較大的單子,所以他把工廠安排了一下當天就趕到了AA市。
到了對方公司看見法院的封條把倉庫,工廠的車間大門和窗子都貼著封條,老闆沮喪著臉說:兄弟,我給一個房地產公司做擔保3000萬,那個房地產公司因為土地出了事項目停工了,現在法院把我也查封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劉剛知道自己攤上事了,而且是攤上大事了,對方老闆請他吃了一碗拉麵後他找了一個快捷酒店睡了一覺,退完房就直接回了。
回到自己的工廠妻子問他情況他沒有說對方法院查封的事情,過了不到一年經濟大形勢越來越差,外面的欠賬很難要回來,但工廠沒有辦法停,每天太陽一出來就是費用,為了維持工廠的鏈條正常運轉,他不得不向小貸公司和地下高利貸借錢。
到去年的時候整個經濟形勢一落千丈,劉剛工廠資金的黑洞也越來越大,要賬的人如影隨形,銀行,法院,黑社會,白道有白道的法律,黑道有黑道的手段,就連兒子上學都有要賬的跟到學校門口,家裡經常有人睡在客廳沙發上,茶几上堆滿了方便麵。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大半年。
有一天劉剛拖著疲憊的身軀到一家在一個酒店N樓層的高利貸公司,整整打了一年交道第一次到人家公司說事,因為劉剛借了100萬除還了本金100萬利息就是100多萬。
公司裡除了老闆和他自己年紀相彷剩下四五個的都是年輕人,房間不大但裝飾的富麗堂皇,幾個台式電腦清一色蘋果電腦,劉剛知道這個老闆是撈偏門的,以前是開歌廳開桑拿的,手裡賺了不少現金,專門高息借款給他這樣的企業臨時週轉和銀行還貸款的過橋資金。
劉剛給老闆說咱們也是熟人,我做工廠到現在真的很難,再怎麼也不要到家裡去鬧騰了,孩子還小,就算給我一點點男人的尊嚴吧。
老闆沒說話,旁邊有個年輕人指著劉剛的鼻子就破口大罵道:你是企業家是老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從古到今就是這個理,你他媽有本事從這16樓跳下去老子這十幾萬的滯納金就不要了。
第二天中午,劉剛的妻子在工廠,孩子在學校旁邊託管,家裡沒人。劉剛打開客廳的窗戶跳下去了。他家在17樓。
經濟環境大背景:
「國進民退」
2015年中,中共當局頒布了《中國製造2025規劃》,目標是在各個行業打造數目較少的大型國家冠軍企業,以取代迄今為中國製造業繁榮提供動力的小型工廠。
國有銀行負責人:銀行大部分是國有控股,這種體制也導致了信貸趨向,給政府平臺、國企、央企貸款出了問題也不用擔責,但給中小民營企業貸款出現壞賬責任就很大。
股份制銀行負責人:銀行為了保證資金安全,一般傾向於優先放給大企業,而對小微企業,一般都不會貸。因為小企業抗風險能力差,尤其是現在經濟不景氣時,容易破產倒閉。
民建中央調查報告:大陸僅10%左右的中小企業能夠獲得銀行貸款支持,而高達90%的中小企業無法獲得銀行貸款,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依靠民間信貸,包括高利貸。
2014年下半年開始,大陸工廠掀起了一股倒閉潮,一些國際大品牌如微軟、西鐵城等關閉了在中國的工廠,一些日本企業把工廠遷回了當地,三星以及臺灣的一些企業把加工廠搬遷到東南亞成本更低的國家,僅僅在2015年中國黃曆新年前後廣東東莞就有上千家企業關門歇業。工廠關門搬遷造成了數百萬工人失業,增加了就業難度。
結語:某種意義上來說,「鬥地主、迫害資本家」的運動還在延續,只是變得更加隱蔽。在當下,「民營企業主」或許代表著勤勞、肯吃苦、願意擔當、勇於進取等美好的人性。
而中共的文化是反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