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思想與感覺失調所控制的人(圖)
《一個心理學教授的苦笑》24
一個一個心理疾病患者的病史
(接上期心理學教授的苦笑23)
十六、被思想與感覺失調所控制的人
在我的心理治療或諮詢的日子裡,最棘手最感困惑的是碰得一些年輕人,患了思想與感覺失調這種心理疾病。患這種心理疾病的典型症狀是:在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的情況下,患者堅信有人要加害於他;或者患者可能服從「幻聽」的指令行事,甚至導致危險的事故發生。前一種堅信有人加害於他,我有個患者具有的典型事例。一個東北考入我校的學生,深深陷入有人從東北追殺他至南方。我已在前面的文章中詳情介紹過。後一種患者可能服從「幻聽」的指令行事,甚至導致危險的事故發生也真有其事。
我們說思想與感覺失調,是問題出現在人的大腦發生了故障,這就是這種疾病的生理因素。如遺傳基因造成,如近親患有精神病,那麼患思想與感覺失調的機會就多;約有三成此患者有精神病的家族史。再如母親在懷孕時如感染病毒會導致腦部發育不良,腦部內負責傳遞信息的多巴胺(Dopamine)失去平衡。又如腦部缺氧或受到創傷,或吸食大麻、軟性藥物及酗酒都會令患此疾的風險增加,因此嚴重者必須要以藥物治療。我經手的是進行心理輔導和諮詢,促其向健康方面發展(我無開處方權)。我接觸到的患者,思想及言語(說話)紊亂者是這類病患中居多數。主要表現在談話內容貧乏,毫無頭緒,語無倫次,一會東一會西毫無章法,無法明白其意。
一位母親帶兒子來見我。這兒子在北京上大學,剛讀到一年級下學期休學回家。這位母親詳細訴說了孩子的「病情」以及高考前上高中時的一般情況。此時,這孩子就坐在我的對面,兩眼緊緊地看著我,好幾次欲言又止,一直靜靜地聽他媽媽訴說。我沒有插話,也不斷用餘光掃過去,溫柔地看看瀋奇(化名)。聽著聽著,瀋奇突然開口:「老師,你能救我嗎?」這是我沒有料到的。但是,我卻堅定地說:「瀋奇,相信我要說的話,不是我救你,你自己完全可以救自己!」瀋奇瞪圓了眼睛,似乎有求救於我的神情。
瀋奇是那種循規蹈矩,埋頭學習,有抱負考上大學為實現理想而奮鬥的學生。高中階段早起晚睡,題海遨遊,樂此不疲。有時為瞭解題,為了再弄懂一處疑問,興奮異常,三天兩頭無法睡眠,也不覺累。母親看著兒子拚命,心疼不已,勸兒子勞逸結合。但瀋奇停不下來,也靜不下來。好似一天二十四小時,腦子裡嗡嗡作響,翻來覆去地都是數學公式的跳動,都是化學分子式的符號!瀋奇告訴我,在高中時,三天兩頭會出現這種現象,過一段時間又恢復正常。考上大學後,他興奮地整整半個月不能睡覺,也不能入靜,腦子裡常常好像看到、耳朵裡好像聽到一些影像或聲音。時間一久,上大學後,瀋奇就有些害怕,覺得既非事實又似事實,如影相隨。在校醫院看過醫生,毫無結果。以後又不斷反覆。
瀋奇的母親告訴我,說這孩子從小聰明、好學、守規矩,沒有什麼異樣。我當時判斷,瀋奇可能在高中就讀時,受過什麼刺激,才會出現「幻覺」;同時,與瀋奇的交談中,我隱隱約約發現他說話不流暢,不是結結巴巴,而是語言不順暢,主題不清晰,缺乏主題。他敘述的聽到或看到的「幻覺」成分多,甚至有「妄想」出現。一次交談後,我要他當日晚上「好好睡一覺」,第二天來「好好談談」他曾經遇到的「最不高興」或「最討厭的事」。他答應了。我特意告訴他,「別把它當回事」!我不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相信確實發生過什麼。後來瀋奇告訴我在高中曾經發生過的事……
高三上學期,一次例行《成績評估和前景預測》,老師在評估和預測瀋奇時說:瀋奇學習態度積極,成績不斷上升;這次模擬考事成績不錯,照此發展趨勢高考考上「二類」是有把握的。這「二類」兩個字像一顆重型炸彈,把瀋奇的腦袋「炸開了花」!一時間瀋奇覺得天昏地暗,兩眼冒金花!他從未有過的生理反應也嚇住了他,好久喘不過氣來。還沒下課,更沒到放學時間,他早早地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裡。父母親還未下班。
母親發現兒子躺在床上,兩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嘴裡不住地喃喃:二類大學,二類大學……母親看著兒子的神情和躺在床上的僵直姿勢,以為兒子生病了,用手去摸摸瀋奇的前額。瀋奇突然用力推開她的手,大聲喊道:我沒有用,我只能考上「二類大學」!這舉動把媽媽下了一跳!「兒子,兒子,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病了嗎?」兒子也不回答,兩眼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此時,瀋奇的媽媽一籌莫展,不知所措。正好瀋奇的爸爸下班回家。媽媽趕緊把爸爸叫到他們的臥室。爸爸來到瀋奇床邊,他像毫無知覺一般,無論爸爸勸說什麼,瀋奇沒有反應。「好像兒子睡了。」媽媽牽著爸爸的衣袖走出兒子的臥室。才想起都沒有吃飯,「為兒子下肉絲面吧。」父母都拿不定主意,急得團團轉。
不一會,瀋奇由臥室出來。「爸爸媽媽,我怎麼睡著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爸爸捏了一把冷汗,可媽媽卻疑惑不解,卻又不敢提及她看到的一切。
瀋奇照樣上學,只是回到家裡,把自己關在屋裡,有時安靜地複習功課,做作業;有時大聲吼叫幾聲。等父母下班回來他又安靜了。只是從此與父母沒多少話說。爸爸媽媽發現:常常安靜得出奇,令爸爸媽媽十分擔憂。
有次瀋奇拉肚子,父母帶瀋奇看醫生。爸爸一個人到精神科訪問了醫生。父母更加重視瀋奇的狀況,又與老師聯繫,共同注意瀋奇,引導他向好的方面轉化。
高考結束了。爸爸媽媽帶瀋奇到海南島旅遊了半月。瀋奇雖沒有大的不適,但玩得拘謹,不很愉快。他緊張地等待著入學通知書。「北京XX大學」(一類大學)總在他頭腦裡閃現、跳動。自從走出考場就拿定主意,自從填了「志願」就沒停止過「閃現、跳動」。那一天,爸爸媽媽陪他去學校拿「入學通知」。「轟」地一下,瀋奇就倒下!學校派車把他與父母一起送到醫院。強烈的刺激使他難以承受如此巨大的衝擊!醫生全面檢查了瀋奇的各項指標,沒發現什麼器質性的毛病,只是他的神經太脆弱,對突如其來的刺激缺乏精神準備,缺少應對能力。「休息幾天就會好的」醫生認為,需要排除「原始的干擾」。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到了新生入學的日子。瀋奇的爸媽送他到北京,瀋奇如願以償!一切都很新鮮。雖然瀋奇的生活能力比較差,自製能力不是太強,但學校各項設備一應具全,輔導員老師細心週到,瀋奇順利地度過了適應期。瀋奇對所學專業還是有興趣的。不知何故,瀋奇某日突然想起中學的老師說他只能「考上二類大學」的情景。如果瀋奇是個開朗的孩子,他會寵辱不驚,態若自然。可他整個夜晚翻來覆去,輾轉往復不得入眠,「鑽牛角尖」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老師認為我只能考上二類大學?當然想不出「原因」,可一晚上的思索,使他的「大腦神經極度疲倦」(此時的自我體驗極為痛苦,在大腦皮質上留下的痕跡極為深刻,也是後來復發的生理基體)。
在瀋奇休學期間,我為他安排了一個恢復計畫和時間表。他能堅持下來的是每週去游泳三次,每週到我的《新理諮詢室》來交談一次。他的體質有很大提高,心情快活多了。大約一個月我讓他高中同窗(考到本市和我校的學生)與他聚會一次。
我大膽地做了一次探索,請他高中的那位老師以及本市上大學的十餘名同學(並參雜二十多名高中在校學生)在瀋奇的高中就讀學校的教室,由那位老師重新發表一次演講,恰如其分地評價瀋奇,讚揚他的志向和踏實的求學精神,並適當向瀋奇表示歉意(我真誠地說服了那位老師,並向他致敬)。加上同學發言,瀋奇非常感動也非常高興。
經過醫生複查鑑定,瀋奇基本上健復回到北京的大學。我也跟蹤了大半年,情況良好。我也放下了這繃緊的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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