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心理疾病患者的病史
(接上期心理学教授的苦笑23)
十六、被思想与感觉失调所控制的人
在我的心理治疗或咨询的日子里,最棘手最感困惑的是碰得一些年轻人,患了思想与感觉失调这种心理疾病。患这种心理疾病的典型症状是: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患者坚信有人要加害于他;或者患者可能服从“幻听”的指令行事,甚至导致危险的事故发生。前一种坚信有人加害于他,我有个患者具有的典型事例。一个东北考入我校的学生,深深陷入有人从东北追杀他至南方。我已在前面的文章中详情介绍过。后一种患者可能服从“幻听”的指令行事,甚至导致危险的事故发生也真有其事。
我们说思想与感觉失调,是问题出现在人的大脑发生了故障,这就是这种疾病的生理因素。如遗传基因造成,如近亲患有精神病,那么患思想与感觉失调的机会就多;约有三成此患者有精神病的家族史。再如母亲在怀孕时如感染病毒会导致脑部发育不良,脑部内负责传递信息的多巴胺(Dopamine)失去平衡。又如脑部缺氧或受到创伤,或吸食大麻、软性药物及酗酒都会令患此疾的风险增加,因此严重者必须要以药物治疗。我经手的是进行心理辅导和咨询,促其向健康方面发展(我无开处方权)。我接触到的患者,思想及言语(说话)紊乱者是这类病患中居多数。主要表现在谈话内容贫乏,毫无头绪,语无伦次,一会东一会西毫无章法,无法明白其意。
一位母亲带儿子来见我。这儿子在北京上大学,刚读到一年级下学期休学回家。这位母亲详细诉说了孩子的“病情”以及高考前上高中时的一般情况。此时,这孩子就坐在我的对面,两眼紧紧地看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一直静静地听他妈妈诉说。我没有插话,也不断用余光扫过去,温柔地看看沈奇(化名)。听着听着,沈奇突然开口:“老师,你能救我吗?”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是,我却坚定地说:“沈奇,相信我要说的话,不是我救你,你自己完全可以救自己!”沈奇瞪圆了眼睛,似乎有求救于我的神情。
沈奇是那种循规蹈矩,埋头学习,有抱负考上大学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的学生。高中阶段早起晚睡,题海遨游,乐此不疲。有时为了解题,为了再弄懂一处疑问,兴奋异常,三天两头无法睡眠,也不觉累。母亲看着儿子拼命,心疼不已,劝儿子劳逸结合。但沈奇停不下来,也静不下来。好似一天二十四小时,脑子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地都是数学公式的跳动,都是化学分子式的符号!沈奇告诉我,在高中时,三天两头会出现这种现象,过一段时间又恢复正常。考上大学后,他兴奋地整整半个月不能睡觉,也不能入静,脑子里常常好像看到、耳朵里好像听到一些影像或声音。时间一久,上大学后,沈奇就有些害怕,觉得既非事实又似事实,如影相随。在校医院看过医生,毫无结果。以后又不断反复。
沈奇的母亲告诉我,说这孩子从小聪明、好学、守规矩,没有什么异样。我当时判断,沈奇可能在高中就读时,受过什么刺激,才会出现“幻觉”;同时,与沈奇的交谈中,我隐隐约约发现他说话不流畅,不是结结巴巴,而是语言不顺畅,主题不清晰,缺乏主题。他叙述的听到或看到的“幻觉”成分多,甚至有“妄想”出现。一次交谈后,我要他当日晚上“好好睡一觉”,第二天来“好好谈谈”他曾经遇到的“最不高兴”或“最讨厌的事”。他答应了。我特意告诉他,“别把它当回事”!我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相信确实发生过什么。后来沈奇告诉我在高中曾经发生过的事……
高三上学期,一次例行《成绩评估和前景预测》,老师在评估和预测沈奇时说:沈奇学习态度积极,成绩不断上升;这次模拟考事成绩不错,照此发展趋势高考考上“二类”是有把握的。这“二类”两个字像一颗重型炸弹,把沈奇的脑袋“炸开了花”!一时间沈奇觉得天昏地暗,两眼冒金花!他从未有过的生理反应也吓住了他,好久喘不过气来。还没下课,更没到放学时间,他早早地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父母亲还未下班。
母亲发现儿子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嘴里不住地喃喃:二类大学,二类大学……母亲看着儿子的神情和躺在床上的僵直姿势,以为儿子生病了,用手去摸摸沈奇的前额。沈奇突然用力推开她的手,大声喊道:我没有用,我只能考上“二类大学”!这举动把妈妈下了一跳!“儿子,儿子,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病了吗?”儿子也不回答,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此时,沈奇的妈妈一筹莫展,不知所措。正好沈奇的爸爸下班回家。妈妈赶紧把爸爸叫到他们的卧室。爸爸来到沈奇床边,他像毫无知觉一般,无论爸爸劝说什么,沈奇没有反应。“好像儿子睡了。”妈妈牵着爸爸的衣袖走出儿子的卧室。才想起都没有吃饭,“为儿子下肉丝面吧。”父母都拿不定主意,急得团团转。
不一会,沈奇由卧室出来。“爸爸妈妈,我怎么睡着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爸爸捏了一把冷汗,可妈妈却疑惑不解,却又不敢提及她看到的一切。
沈奇照样上学,只是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屋里,有时安静地复习功课,做作业;有时大声吼叫几声。等父母下班回来他又安静了。只是从此与父母没多少话说。爸爸妈妈发现:常常安静得出奇,令爸爸妈妈十分担忧。
有次沈奇拉肚子,父母带沈奇看医生。爸爸一个人到精神科访问了医生。父母更加重视沈奇的状况,又与老师联系,共同注意沈奇,引导他向好的方面转化。
高考结束了。爸爸妈妈带沈奇到海南岛旅游了半月。沈奇虽没有大的不适,但玩得拘谨,不很愉快。他紧张地等待着入学通知书。“北京XX大学”(一类大学)总在他头脑里闪现、跳动。自从走出考场就拿定主意,自从填了“志愿”就没停止过“闪现、跳动”。那一天,爸爸妈妈陪他去学校拿“入学通知”。“轰”地一下,沈奇就倒下!学校派车把他与父母一起送到医院。强烈的刺激使他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医生全面检查了沈奇的各项指标,没发现什么器质性的毛病,只是他的神经太脆弱,对突如其来的刺激缺乏精神准备,缺少应对能力。“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医生认为,需要排除“原始的干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新生入学的日子。沈奇的爸妈送他到北京,沈奇如愿以偿!一切都很新鲜。虽然沈奇的生活能力比较差,自制能力不是太强,但学校各项设备一应具全,辅导员老师细心周到,沈奇顺利地度过了适应期。沈奇对所学专业还是有兴趣的。不知何故,沈奇某日突然想起中学的老师说他只能“考上二类大学”的情景。如果沈奇是个开朗的孩子,他会宠辱不惊,态若自然。可他整个夜晚翻来覆去,辗转往复不得入眠,“钻牛角尖”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老师认为我只能考上二类大学?当然想不出“原因”,可一晚上的思索,使他的“大脑神经极度疲倦”(此时的自我体验极为痛苦,在大脑皮质上留下的痕迹极为深刻,也是后来复发的生理基体)。
在沈奇休学期间,我为他安排了一个恢复计画和时间表。他能坚持下来的是每周去游泳三次,每周到我的《新理咨询室》来交谈一次。他的体质有很大提高,心情快活多了。大约一个月我让他高中同窗(考到本市和我校的学生)与他聚会一次。
我大胆地做了一次探索,请他高中的那位老师以及本市上大学的十余名同学(并参杂二十多名高中在校学生)在沈奇的高中就读学校的教室,由那位老师重新发表一次演讲,恰如其分地评价沈奇,赞扬他的志向和踏实的求学精神,并适当向沈奇表示歉意(我真诚地说服了那位老师,并向他致敬)。加上同学发言,沈奇非常感动也非常高兴。
经过医生复查鉴定,沈奇基本上健复回到北京的大学。我也跟踪了大半年,情况良好。我也放下了这绷紧的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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