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戈:李嘉誠跑了,我們還得慢慢熬(圖)
李嘉誠緣何撤資,為舉國所熱議。(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5年09月18日訊】李嘉誠從內地撤資,早已逐步實行,並非始自今日。不想羅天昊憑《別讓李嘉誠跑了》一篇檄文,致使波瀾再起,枝節橫生。如果說一文可抵百萬兵,顯然抬舉了羅天昊。其文無論從觀點還是文風上看,皆色厲內荏,不堪入目,然而它恰恰撓中了這個社會的痒處,擊中了這個國家的痛點。於是乎,李嘉誠緣何撤資,為舉國所熱議;李嘉誠的跑路效應,為舉國所矚目。
就我所觀察的社會反應(輿情)來講,經濟問題,毋庸再議:經濟下行,無(暴)利可圖,這是李嘉誠撤資最直接的原因;有待分說的則是政治問題:李嘉誠撤資之風波,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被這樣一篇殺氣騰騰的文章所激盪開來;羅天昊此文,發布於博客的時間為2015年8月7日,遲至一個月後,才被新華社旗下的瞭望智庫選中併發揚光大,為什麼會延宕一月,絕非無關緊要;此外,羅天昊隸屬民間智庫,結合其生平來看,他寫此文,只是投人所好,應無官方授意,為官媒所採用,則印證了其投機之準確,這所釋放的信號,比由官媒直接生產、發布《別讓李嘉誠跑了》更加耐人尋味。
從八月到九月,短短一月之間,中國風雲變幻,隱伏的勢力逐漸抬頭,模糊的氣象逐漸明朗。值得注意其中兩點,一是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週年的種種活動,方式與精神背道而馳,名目與效果南轅北轍,不由令一些敏感者不寒而慄,雷頤先生作於十五年前的舊文《警惕法西斯》被翻出並風靡,可為註腳;二是「共產主義」重新成為官方話語的關鍵詞,隨之,《別讓李嘉誠跑了》流行於國人的視野,以至論者解讀此事,便以「共產主義還沒來,李嘉誠已經跑了」為題,戲謔之餘,不無憂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別讓李嘉誠跑了》的文風與觀點,恰與這兩點相呼應。這個粗暴的標題,簡直如捉賊一般。如其文所言,李嘉誠到內地投資,享受政策優惠,從事地產生意,必須與政府結盟,他的財富積累,並非完全來自市場經濟,與權力的交易使其資本充滿原罪,因此不能說走就走,必須贖罪,才能離開。為此,羅天昊劃出了兩條道,要求李嘉誠回報窮人、回報社會。這大抵便是俗稱的「殺富濟貧」。作者的民粹氣質與義和團情結,呼之欲出。以史為鑒,可知義和團與民粹主義的結果,往往都是專政,仇外與仇富,最易為專制者所利用。
我不敢斷言,這三點政治因素(它們都以肆意侵犯私有財產為特色)與李嘉誠從內地撤資有什麼直接關係,是否加速其跑路。我關注的只是輿情,諸如「共產主義還沒來,李嘉誠已經跑了」「《別讓李嘉誠跑了》是民粹主義者的借屍還魂」「‘別讓李嘉誠跑了’幾乎擊中了中國人所有的歷史痛點」所表達的情緒。換言之,相比李嘉誠跑路的原由,我更關注其跑路的效應。因為說到底,李嘉誠跑了,我們跑不了,還得在他遺棄的土地之上日拱一卒,還得在陰霾與危機之下莊敬自強。
所謂效應,就我們所談論的主題而言,可以歸結為一個問題,即今日中國是否適合做生意。這並無唯一答案,因為對生意的理解不同,思路便不同。我想起多年以前,與兩位來浙江投資的臺灣商人聊天,談及這個話題。這一對投資夥伴,答案完全相反。其一說,來大陸做生意最容易,只要有關係,即可一本萬利;其二說,來大陸做生意最難,因為毫無規則與安全感可言。細細想來,二人說法並不矛盾,而是一體兩面。我們的市場經濟,一直為政治陰影所籠罩,對企業而言,政府隨時可能破門而入。有人說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屬於瘸一條腿的自由主義,只有經濟自由,而無政治自由,現在來看,所謂經濟自由主義,都瘸了一條腿。在中國做生意,有時不是取決於市場,而是取決於權力。這樣的現狀,令一些商人退避三舍,一些商人趨之若鶩,後者甘願冒險,則是為了追逐更高的利潤,等賺到盤滿缽滿,他們便溜之大吉(如那兩位臺灣商人,他們大概在2012年前後離開大陸);甚至不待豐收,眼見情勢不妙,便壯士斷腕,迅速撤資(如以危機感強烈著稱的李嘉誠)。
不管你怎麼感慨,卻不得不承認商人的優勢,他們至少可以用腳投票。老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商人無德。西哲則雲,有商業的地方,便有美德。結合中西,我以為商人的德行,正體現在他的腳上。從理論上講,商業最發達的地方,往往擁有充足的自由與公正,反之,當商人紛紛跑路,則叫人懷疑,這個地方究竟還剩餘多少自由與公正;叫人擔心,這個地方是否還適宜正常人生存。
不能用手投票,尚可用腳投票;倘連用腳投票猶不可得,才是最大的悲劇。用手投票是一種權利,用腳投票則是一種資本。所謂「貧賤不能移(民)」,大資本家李嘉誠跑了,貧賤如我等,還得慢慢熬。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