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小說連載:《我所經歷的新中國》 (14)(圖)
第一部《天翻地覆》

我所經歷的新中國(14)

鐵流

第四章土改歲月
世界上最賺錢的生意,莫過於暴力,它的利潤大過任何營生,且只賺不賠。只要你手中有了槍桿子,而這槍桿又變成強大的權力後,天下無論什麼再貴重的東西——黃金、白銀、玉器、珍寶、田地、房屋、美女、奴婢,都是你的了。要什麼有什麼,誰敢不給?不給,就抓起來。輕則坐監,重則殺頭。所以千百年來在我們中國,有的是「起義英雄」,「造反好漢」,如果成不了,當個山寨王也不錯。

一、奔赴鬥爭第一線

經過為時三個月的緊張學習,中共成都市委青干班在歌聲笑聲中正式宣布結業,除少數幾人在自查交待中懷疑有歷史問題退回重審外,其它學員都分配了工作,成了成都市第一批中堅的幹部力量。官小的當上了科長、處長,官大的當上局長、廳長,還有個別人爬上了省部級的寶座。這叫「膏藥一張,各人的熬法不同」。不過也有的人什麼也沒有撈上,還成了「反革命」或「右派」。我雖然是右派,有幸活到了今天。那位與我交好的畢業於建國中學的「夢覚」老兄,1957年12月因劃成右派自殺於金牛區農委,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還說他是「畏罪自殺,自絕於黨和人民」。

根據中央指示:也是革命形勢的需要。為了鞏固紅色政權,新解放地區立即實行土地改革,把土地分給農民。於是,中共川西區黨委(四川省的前身)立即成立川西區土地改革工作團,由區黨委常委郝德青任團長,各地市設立分團。先搞試點,取得經驗後再全面推開。

成都市土改分團長由中共市委秘書長曹振之出任,團員主要是從市委干訓班中精選一批立場堅定,有工作能力的學員(我是其中一名),然後再增調一批老區來的幹部,正式組成川西地區土地改革工作團成都分團,。總人數約120人,選擇近郊青龍鄉作為試點。

人員配備好後,立馬進行新的一輪培訓,學習土地改革法大綱以及如何發動群眾、劃清階級成份、鬥爭地主、分田分地等一系列政策性的工作。在工作開展前,全區(川西區)二千多位參加土改工作的幹部,集中在總府街區黨委大禮堂,聽取郝德青團長的動員報告。

郝團長約莫四十歲,大個子大塊頭,戴付茶色眼鏡,口若懸河,大講特講「土改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地主不會輕易交出田產,必然抗拒到底」。他特別強調,「對那些罪大惡極,作惡多端、欠有農民血債的地主,必須堅決予以鎮壓。當殺的殺,當關的關,對他們決不能心慈手軟,一定要站穩立場,打好這一場無硝煙的戰鬥!」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後,我們團一行百餘人在成都北門大橋,第八區區委的大院子裡集中待命。先由曹振之團長訓話,然後背上被蓋卷、戴上草帽、項上紮著白毛巾,男女一色的灰制服,一行兩人排成長隊,浩浩蕩蕩地向土改試點的青龍場開去。

青龍場距成都市中心不足十五華里,那時卻是地地道道的農村。那裡的人情世故和生活習慣,幾乎和城裡有天壤之別,當地人說的客家話(稱土廣東),我們根本聽不懂。全場有近百家商店,分布在寬不足五尺、長不過七百米的窄窄的街道的兩旁。穿街是一條光滑的石板路,石板路上留有雞公車(即獨輪車)和釘鞋的痕印,與石板路交相輝映的吊角屋檐,檐口上掛著各式長短不齊、顏色各異的吊牌和紗紙燈籠。商店開間大小不一,但卻是一色的木門、木柱、木櫃臺,黑色額匾上多是刻寫著「童叟無欺」、「言不二價」的朱紅大字。紗紙燈籠老是在風中搖拽,影影綽綽,神秘莫測。而場頭場尾幾株老態龍鐘的古槐樹,又給古鎮頻添一派秋色,來到這裡就像來到了中世紀。當我們進入青龍鄉地界,早在那裡等候的農民歡迊隊伍,一下子湧上前來,又是送茶水,又是搶背包,熱情似火,感人至極,還不停地呼口號:

「共產黨萬歲!」

「毛主席萬歲!」

「土改團萬歲!」

………

那陣勢,就像一年前解放軍進城的動人場面。我心裏在想:革命真偉大!我也真走運,碰上了這麼好的一個歲月,怎的不賣命為黨工作,為毛主席獻身啊!

青龍場鄉農會(未建政前均叫農會)在場口田埧裡,用十幾張拌桶(一種打穀用的農具)搭起了一個檯子,作為歡迎土改工作團大會臨時的主席臺。參加歡迎的群眾有兩三千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小紅紙旗。他們伸著長長的脖子,眼裡閃著企昐之光,恨不得立即就拿到夢寐以求的土地。

歡迎會先由鄉農會李主席,代表全鄉農民對土改團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其後是曹振之團長講話。他說:「我們是毛主席派來的土改團,來的目的是幫助千千萬萬的貧苦農民翻身!就是要把地主手中的田地沒收過來,分給無地和少地的農民,徹底根除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萬惡的封建社會制度!」

他的講話,贏得全場陣陣掌聲和口號聲。會後,土改團按事先分配好的名單,下到全鄉二十四個自然村。

全團下設四個分團,毎個分團下有五到六個工作組,每個工作組有三至四名組員,組長是老區來的幹部和市委相關部門的負責人,是清一色的共產黨員。我們屬三分團,團長叫朱震,中共成都市委委員,後任農村工部部長。分團部設在三村百公堰旁邊一座地主的大院子裡。

我和「百靈鳥」以及另外兩個人組成一個工作組,負責小地名叫回龍寺的第七村土改工作。這兒土地貧脊,人煙稀少,是個丘陵村落。一條長長的土山頭把村子分為両半,一邊與天回鎮接壤、一邊和龍潭寺交界。解放前這兒是土匪出沒的地方,一年前發生過激烈的叛亂,曾是「四大運動」(指減租、退押、清匪、反霸)重點清查的村子,先後「殺、關、管、斗」近二十餘人。據所掌握的材料表明,現村農會幹部不純,大權仍為「壞人」把持。

工作組組長叫葉青,團市工委一個部長。沉黙少言,原則性強,滿腦子「敵情觀念」,一點風吹草動看半天。他成天老是皺著眉頭想問題,總想有點新招數。組員除我和「百靈鳥」外,還有一人是剛從鄉農會提上來的幹部鄧大泉。他是本地人,過去曾給地主當過放牛娃,對村裡情況十分熟悉。

村農會主席是個40多歲的精瘦女人,頭纏青紗帕,腰繫一塊圍布,雖是小腳,走起路來輕快麻利,大家叫她羅大娘。她帶著我們回村,一路上十分熱情,主動介紹村裡請況,誰是地主,誰是富農,誰當過保甲長,誰參加過叛亂,一五一十如數家珍。「百靈鳥」聽後很激動,悄悄向我說:「黃牛,這羅大娘覺悟好高,不愧是村農會主席啊!」我未及回答,身旁鄧大泉卻對我耳語道:「她是一貫道點傳師,當然會說。」

「百靈鳥」嚇得打個顫,睜著雙大眼晴不知說什麼好。

「一貫道」是土改打擊對象,前人、點傳師內部已定型為反革命分子。說他們是國民黨蔣介石的人馬,以宗教作掩護,大肆搞封建迷信活動,所以嚇得「百靈鳥」打顫。

從青龍場到回龍寺雖說不足十里,全是一溜坡的黃泥巴上山路。這種黃泥巴是黏性土質,貼腳連鞋,路真難走。土路上遍是雞公車的軲轆印,坡坡坑坑,彎彎曲曲,累得一身大汗。羅大娘見「百靈鳥」走得氣喘吁吁,便要搶著幫背行李,她死活不干,生怕沾上這位「一貫道」點傳師。羅大娘笑笑也不強行,指著遠處坡坎上幾間瓦房說:「快到了,那就是有名的馬家店,又高又陡,推車挑擔的人最怕。當地有句順口溜:‘馬家店,磨盤山,上面懸個藥罐罐’。我們村,就裝在藥罐罐裡」。

葉青站個立馬式,望望馬家店又看看羅大娘,緊皺眉頭,話裡有話,自言自語道:「藥罐罐?村子就裝在藥罐罐裡……」

進了村,我們安排住在一戶張姓的農民家裡,成份下中農。他一家三口,兩夫妻和一個十七八歲叫英英的女兒。是個獨立小農院、正屋、廂房共五間,房外一圈黃泥巴院牆,上面長滿茅草,院裡茂密修竹,青幽別緻。土牆外有個小水塘,用來洗衣洗菜。我們三個男同志住在廂房裡,「百靈鳥」和英英同住右側廳房,原放農具的地方臨時作工作組辦公室。

我們和他家同吃同住,每天每人交納24両米(當時的16進位稱)的錢和一毛錢的萊金。他家三餐白米飯。菜是從地裡新摘下來的,又嫩又鮮好吃極了!那時農村沒有電燈更無電話,基本上過的是中世紀自給自足生活,唯一要買的是鹽巴。他們全家穿的衣服,是自織的窄縫家居布(一種土製木機,自紡自織出的土布),吃的油、肉是自已種的菜籽榨的油和餵的豬

張大爺約五十出頭、蓄著大清的半邊頭(前頂剃光後頂蓄髮),腰上栓著搭璉,搭璉裡裝著菸絲和打火石,見人說話一言一笑,和靄謙恭。他成天呆在地裡,不是鋤草就是松土,從日出忙到日落。張大娘也有做不完的事,煮飯、餵豬、餵雞、餵鴨,要不便是縫縫補補或搖紡車,把自種的棉花拉成長長的線。女兒英英留著過腰長辮,手腕上戴著發亮的銀鐲子,腰繫長圍裙,瓜子臉,細眉毛,一雙眼睛水汪江,見人說話就臉紅。全家和和融融,過著妻賢子孝,沒有憂愁沒有痛苦,幾百年、幾千年都是這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的日子。

那天晚飯後,我們團聚在辦公室裡緊閉雙門,研究村裡情況,葉青首先把團部得到的信息向大家通報,說:「根據鄉農會和縣公安局提供的材料,全鄉百分之九十五的村農會成員嚴重不純,有土匪、有地痞、有幫會頭目、有‘一貫道’骨幹和地主階級的代理人。這個村的農會主席羅大娘,一貫偽裝積極,是我們開展工作的釘子。還有地主黃和尚也不簡單,他那深不可測的果園裡不知埋藏著什麼秘密;在馬家店開飯館的那個萬保長,據說支持過土匪叛亂……」

他越說我們越緊張,百靈鳥的手也打起抖來,鄧大泉習慣性地摸著屁股上的手槍。我到鎮靜,心裏卻七上八下:真有點嚴重,看來土改真是你死我話的鬥爭。

「更為嚴重的問題,是村農會武裝隊長馮高宣解放前當過棒客(四川方言,即劫匪),有血債」葉青繼續介紹敵情,顯得老練,滿有信心。他撥亮油燈,警惕地往窗外一看,確定無人偷聽後才說:「其實要抓這些人十分容易,來幾個縣公安捆走就是,但不利於發動群眾。抓人是為了發動群眾,打擊反動勢力也是為了發動群眾。發動群眾,清理整頓農會是我們首先要做的工作。你們注意沒有,那天我們從鄉上來到村裡,那個一貫道點傳師羅大娘公然說,馬家店是藥罐罐。什麼是罐罐?就是要把我們裝進去。」

其實,羅大娘所說的「藥罐罐」,是指馬家店地勢而言。它是個山坡上的小店子,一條畢陡的黃泥巴山路直通將軍碑,連接到川陝大道。這條路又陡又直,為肩挑役夫和推車大漢所怯,多是三步一歇,五步一停,躬腰貼地,氣喘呼呼,走起來吃力極了。若誰能一氣登頂,不死也得患場大病,故有「藥罐罆」一說。可是葉青口中之「藥罐罐」,完全是另種意思。「百靈鳥」舉手發言:「管它的,先把她抓起來!」

葉青把指頭立在嘴上,意思要她小聲一點,說:「我不是說過嗎,肯定要抓,問題是如何抓?但現在群眾對她很信任,我們得做大量的工作,首先要收集她的材料,發動苦主控訴和揭發她的罪行。」

大家同意葉青的決定,請理農會組織,發動群眾,找到新的依靠對象,正如曹團長說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破不立,不止不行。如果我們沒有新的依靠對象,土改工作就無法搞下去,當前最重要的是發動群眾,通過鬥爭發現積極份子,盡快建立起新的農會。」

通過鬥爭實際,我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共產黨用人是一批代替一批。「清匪反霸」一批人;「減租退押」一批人,現在「土地改革」又是一批人!一批替代一批,這就是階級鬥爭。近似老百姓說的「推完磨子殺驢吃」。我們這些人是不是驢呢?會不會到後來也把我們殺來吃了呢?

無數歷史證明,共產黨的幹部幾乎都是「驢子」,常常有被「殺」的可能性。「反右鬥爭」不就殺了我們嗎!

確定好工作目標後,我們立即分頭下村瞭解情況,每晚忙到十一二點鈡才回家,吃罷飯馬上又聚集在一起匯報工作,研究情況,忙得來洗衣服都沒有時間,一身汗臭滿是蚤子,大家還引以為榮,說這是「革命蟲」。

經過十幾天的緊張工作,基本上掌握到羅大娘一些情況,比如一家農戶娃兒病了,她去燒過蛋,收了錢;又如土匪叛亂時,有個土匪在她家喝過茶;還有一年乾旱,她組織大家去廟裡點過香。馮高宣搞不到新的情況,全是縣公局掌握到的歷史材料。羅大泉到有一個新發現,他說:「我昨晚回來路經黃和尚果園,突然遇上馮高宣,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幹什麼?我問他,他說他巡夜,發現這裡有響動,以為黃和尚在轉移財產。他非得要送我,嚇得我一身毛毛汗。我推了多次他還是要送,我只好叫他在前面帶路,我走後面。一路上我都按著槍扣,萬一有不對勁地方也來得躲閃。」葉青聽得很認真,最後以不確定的口吻說:「他不會是想暗殺你吧?不過你很有經驗,讓他走前面。」說到這裡,轉頭向我和百靈烏,「今後你們如遇上這種情況,也要這樣處理。」

我應著,心裏卻在想:有這麼嚴重嗎?馮高宣與我打過幾次照面,每次都很客氣,惟恐有不周之處,還說:黃工作隊,這村子全是山路,走路當心一點,沒跌著,只要你同意,我帶帶路怎樣?

葉青決定現在可以對羅大娘動手了,他首先佈置鄧大泉,向一個叫彭興順的貧農「噓信」(即透露消息),說:斗倒羅大娘後,你就是村農會主席。又向我吩咐,準備好捆人繩子,一當他宣布逮捕,立即帶武裝上來捆人,並要連夜送公安局去。

彭興順得知自已接替羅大娘當農會主席,高興極了,除向我們提供一些新的材料外,還串了一大幫人,說:這個壞蛋早就該抓,至今還在搞封建迷信活動,反對共產黨,破壞土改。

鬥爭會在回龍寺小學操場壩裡召開,有一百多人參加。可是士氣不旺,幾乎斗不起。發言人不多,好在彭光順極積,又吼又叫又是喊口號,才把羅大娘威風打下去。後又由他出手捆紮,捆得羅大娘叫天叫地,大喊冤枉:「我是參加過一貫道但不是點傳師啊!工作隊,你們抓錯了人,我是擁護共產黨的下中農啊!不信,可問村裡人?」

誰去問,誰又敢證明她不是一貫道點傳師?她叫屈有什麼作用?純潔階級隊伍和提純海洛因一樣,由粗而細而精而淨,同時必須要有彭興順這樣的添加劑,工作組這樣的催化劑,不然何以叫階級鬥爭?偉大的土地改革不抓幾個人,不殺幾個人,怎能顯示出轟轟烈烈的壯舉場面!?

有首歌就是這樣唱的:「土改鑼鼓一聲響,工作隊員下村莊,農會組織要搞好,階級隊伍大放光。抓壞蛋,清暗藏,敵人開始著了慌……」

「百靈鳥」教村裡青年男女唱這歌,還按這首歌的拍子扭起秧歌來。

第二步工作,拿那個地主開刀祭旗?這是一個窮村沒有大富人家,只有黃和尚和萬保長還有點家產,可是兩人口碑極好。一天吃早飯,葉青突然問張大爺:「你們村地主黃和尚和萬保長怎樣?」

張大爺想也不想地說:「黃和尚雖說是地主,自來吃齋念佛行善,萬有全雖是保長,做事公道從不欺負人。我看一個是善人,一個是好人……」

鄧大泉聞言臉色驟變,立把筷子一撂道:「你這是什麼立場,像貧下中農嗎?地主是善人,保長是好人?」

葉青不動聲色,繼續問道:「他們怎麼個善?怎麼個好?」

張大爺放下碗,拈著下巴上幾根鬍鬚,沉思半響說:」民國二十八年,村裡鬧瘟疫死了不少人、好些人家買不起板板(即棺材),是黃和尚捐的。有一年大天干,鄉上發下救濟糧,萬保長按糧分到人頭,自已沒要一顆……」

我忍不住了,岔斷道:「那是偽裝善人好人啊!」

張大爺是個老實人,沒注意大家臉色,仍實打實說:「是善人就是善人,好人就是好人。」

英英畢竟是年輕人,知道我們的意思,衝著他爸道:」天底下哪個地主是善人,保長是好人的?爸,你真落後。」

張大爺一下來氣了,幾乎叫喊起來:「你要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我可不能當著工作組面亂說,像彭興順樣去害人啊!」

這頓飯鬧得大家不歡而散,晚上研究工作時,葉青提醒大家:「看來發動群眾是件很細緻的工作,不能急燥,要深入宣傳黨的政策,揭露地主階級和偽保長的偽善面目。」

一天我們去分團部開會,正碰上北京來的土改參觀團,團長是當時《通俗文藝》負責人王亞平,團員均是文化界的名流,有不少作家詩人,一個個斯斯文文,人人長袍西裝,好些還戴著眼鏡。他們不參加實際工作,每天到各村去聽農民的苦。一天,王亞平將他新寫的詩念給農民聽:「土改風雷卷狂濤,農民弟兄站起來!」

那些聽念詩的農民,全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王亞平即招手說:「坐下,坐下,我是在念詩,不是叫你們站起來。」

這事成了個笑話,長時間在我們中流傳「農民弟兄站起來」。

正當我們進一步深入訪窮問苦,發動群眾的時候,川西區黨委來了新的指示:要加快在新解放區內開展土改工作。

我們土改團立即分成若干分團,在全市十多個鄉鋪開此一工作。我調到駟馬鄉分團部去,並擔任雙水碾村工作組的組長。後來聽說黃和尚等六戶有錢農民被劃成地主,沒收了全部土地、農具、房屋和生活用品,以及桌椅、板凳和睡的床鋪、穿的衣服。在鬥爭會上黃和尚喊天哭地地叫屈:「我是什麼地主呀!新衣沒穿一件,肉沒有放開肚皮吃一頓,成天起五更睡半夜,一背太陽一背雨的、累了幾十年掙了幾十年,才買下一個果園種葡萄、蘋果,就成了地主。這叫啥世道啊!?」結果被貧下中農的積極份子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還送到鄉農會去關了三個月。萬有全保長戴上反革命分子帽子作為管制對象,因認罪守法好沒去勞改。馮高宣因有血債不僅逮捕,還在全鄉慶祝土改勝利的大會上,連同幾個惡霸地主被處決,羅大娘還算萬幸,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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