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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折磨者,我們會有嗎?

作者:曹保印  2013-07-26 11:2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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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國2013年07月26日訊】以往,我們總是在說各種國內的新聞,以至於讓大家感覺到越來越糟心,我自己也感覺越來越糟心。不過呢,我們還是應該相信,之所以糟心還是因為抱有希望,否則幹嘛糟心呢?正像我在第100期中所說的,你的堅持就是國家的堅持,你的方向就是國家的方向,你的不絕望就是國家的不絕望。 

因此,我們現在糟心是為了將來不糟心,我們現在痛苦是為了將來不痛苦。當然,現在畢竟還是有點糟心,哈哈!所以,今天的題材,我就不說國內的了,換成一個國際題材,我們來說一說「總統折磨者」。

「總統折磨者」,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她為什麼又被稱為「總統折磨者」呢?總統們就那麼心甘情願地讓她折磨嗎?為什麼一個「總統折磨者」去世時,美國的總統居然說她是好記者

我們今天就來說說「總統折磨者」。

這位「總統折磨者」叫海倫·托馬斯,在2013年7月20日去世。7月23日的《新京報》,用一個整版報導了海倫·托馬斯的故事,標題叫做「美總統折磨者去世,歐巴馬讚好記者」。

這位海倫·托馬斯是一個女記者,在1961年的時候成為駐白宮記者,先後報導過10位總統,她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以言語犀利嗆總統著稱。怎麼嗆總統呢?我們來看看總統們在托馬斯面前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報導中說,每次當她站起來發問時,總會看到總統們不同的肢體語言——卡特有些畏畏縮縮、里根有時會用手攏住耳朵,假裝聽不見提問,老布希則是「哦不要海倫!」為什麼他們如此害怕?因為海倫·托馬斯在向總統發問的時候,從來都是直截了當,從來不躲躲藏藏,更不會對總統阿諛奉承。

海倫·托馬斯說過這樣一句話:「多年來,我總有機會質問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公僕——美國總統。我們的職責不是去敬仰總統有多麼德高望重,而是把他們放到聚光燈下,看看他們是否有負民眾的信賴。」

聽了這句話,你就知道海倫·托馬斯為什麼會讓10位美國總統見了她都得哆嗦。

那麼,她是如何成為「白宮第一記者」的呢?

1960年是美國大選年,那時的海倫正為美國合眾社工作,她的上一份工作是為地方報紙打工。海倫被指派專職報導肯尼迪競選活動,這個任命並不是一個好差事,在當時,沒人看好肯尼迪,大家都看好尼克松。有這樣一個不成文規則,要成為白宮記者,競選時必須跟對人。

幸運的是,肯尼迪最終以微弱優勢戰勝尼克松,這也為海倫帶來了機會。對女記者不能參加白宮記者會的陳規,海倫向肯尼迪抗議說,「如果我們不能參加,你也不能參加。」肯尼迪被她說服了,表示如果白宮不向女記者開放,那麼他將不會參加白宮記者年度晚宴。

於是,白宮新聞記者會上,第一次出現了女記者的面孔——海倫·托馬斯。海倫登上了她一生的舞臺,此時她已40多歲了。

這麼一看,海倫的面子真夠大的。不過,如果沒有肯尼迪這樣的開放型總統,海倫恐怕也不會有面子,更不必說進入白宮採訪。所以,用中國人的思維來看,肯尼迪對海倫是有恩的。

既然肯尼迪對海倫有恩,用咱們中國人的話說,那就是「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海倫總不能再對肯尼迪言語犀利了吧,不能再嗆肯尼迪吧?不,海倫認為,不管你肯尼迪給了我什麼樣的機會,讓我終於成為一個叱吒風雲的著名記者,我對你肯尼迪個人並不感恩,因為採訪是我的權利,質問是我的責任,而爭取女性到白宮採訪本身,又是婦女本應該就有的權利。因此,海倫依然非常犀利地向肯尼迪提問。

在擔任白宮記者期間,海倫最令人稱道的是,雖然和一些總統關係不錯,但她並未因此而對總統有絲毫「寬容」。海倫總是隨時隨地出現在總統旁邊,無所顧忌、直接犀利、不留情面是她的標籤。

比如,海倫和歐巴馬關係很好,2009年歐巴馬就職後舉行的首次新聞發布會上,第一個提問機會就給了海倫。歐巴馬激動地說,「海倫,這是我就職的時刻。」他可能期待一個溫和的提問,讓自己有面子。不要覺得只有中國人才講面子,美國人也講。所以,歐巴馬想和海倫套套近乎,話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海倫呀,這是我第一次的新聞發布會啊,你多少得給咱一點面子,讓咱能下得了臺呀,可千萬別提那些可能讓我難堪的問題呀。

你想,對於記者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這個時候海倫要問歐巴馬什麼呢?我想,如果不是海倫,換任何一個記者,估計都會向歐巴馬提出一些相對溫柔的問題,也有可能會提出一些拍馬屁式的問題。你想啊,如果這次你得罪了總統,以後的關係可怎麼搞呀!但是,海倫沒有給歐巴馬面子,她直接質問歐巴馬幾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什麼問題呢?海倫質問歐巴馬,讓他舉出中東哪些國家擁有核武器。歐巴馬難以回答,只能閃爍其詞,但海倫說,自己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因為這個問題,關係到美國對中東的政策。這個問題搞得歐巴馬非常狼狽和尷尬。

之後在歐巴馬任期內,海倫仍屢次不給歐巴馬面子。面對歐巴馬對撤軍阿富汗一直沒動靜,海倫拋出了這樣的問題。「總統先生,您到底打算何時撤出阿富汗?您為什麼還讓人繼續在那裡戰死?留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不要用布希主義的話敷衍我們,說什麼如果我們不去,恐怖主義就會來美國。」

這樣的問題,讓歐巴馬這個以口才著稱的總統也招架不住,讓他如坐針氈。但是,作為一個記者,海倫托馬斯的提問,不恰恰正是很多記者願意提問的嗎?不恰恰是美國公眾和世界公眾想要知道的嗎?這樣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問題,而不是偽問題。

別人不敢提真問題,海倫敢。海倫不怕得罪人,對於如此逼問總統,海倫說,「每次參加總統記者招待會,我從未失去敬畏感,因為我將向美國總統發問,我希望彬彬有禮,但必要的話,也得讓他如坐針氈。如果你想討人喜歡,那就不要當記者。」

看到海倫說的這句話,我非常震驚,我為什麼用「震驚」這個詞呢?因為很多記者總是想變成一個討人喜歡的人,總是想盡辦法去巴結這個巴結那個,以寫表揚稿為自豪,以寫奉承話為自豪,以沒有腦子地跟著追夢而自豪。他們絕不會像海倫所說的那樣,我為什麼非要討你喜歡?我討你喜歡,我還是一個記者嗎?

既然做記者,那就是選擇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職業。為什麼?因為記者總是在揭示真相,總是在暴露秘密,總是在揭人家的瘡疤,總是在揭人家的短……可是,這才是真正的記者。

另外一個「震驚」是因為,無論是在我的節目中,還是在我的各種著作中,包括參加一些會議甚至在微信群裡討論問題的時候,一直以來,我總是會選擇說真話、說直話,無論我的表達對象是同學、老師、領導還是公眾,這個時候就總會得罪人。其實,我有時候也想,幹嘛自己說話非得那麼直呢?能不能拐一拐彎呢?或者,有些話能不能不說呢?但性格使然,我還是忍不住地脫口而出。

另外一個原因是,看到那些不公、不平、虛假的東西時,我總是想拍案而起。這次,海倫托說,如果你想討人喜歡,那就不要當記者。這其實是點醒了我,因此讓我「震驚」。我寫作評論文章時,包括現在做的CAOTV觀點保真《保印說新聞》,也是不討人喜歡的。你總是批評這個批評那個,分析這個是不是造謠,那個是不是作假了,你會討人喜歡嗎?可是,如果我們都討人喜歡的話,那麼有些人是不是就太高興了呢?如果權力者、強勢者太喜歡、太高興,我們這些普通人,那些底層百姓,還有活頭嗎,還有活路嗎?

因此,海倫在這方面為我樹立了一個榜樣。雖然她是一個女的,但在我看來,她就是世界傳媒界的穆桂英。你說這種比喻滑稽?滑稽是滑稽,但她就是世界傳媒界的穆桂英!

就像我一開頭所說的,海倫是一個讓總統發抖的人。用《華盛頓郵報》對她的評價:「不用懷疑,當這個女人走近時,總統們就會發抖。她有刀子似的舌頭和利劍般的智慧。」

一個能讓總統發抖的記者,那才是真的好記者。所以,我就得向海倫學習,如果我能夠讓總統級的官員,因為我的評論而發抖,而我又能夠依然每天坐在這裡給大家說新聞,我先不說我是一個好評論員,我至少要說我們是一個好國家。

你想想,如果我的評論能讓總統級的官員發抖,而他不僅不封我的網,不刪除我的節目,不請我喝茶,更不會捂上我的嘴,那麼,我們的國家該有多麼好呢?我們的法律制度該有多麼強大到可以稱之為美呢?而海倫呢,這樣一個讓總統發抖的記者,不僅沒有被封鎖,沒有被請喝茶,沒有被停止工作,沒有被刪除節目,沒有被屏蔽文章……什麼都沒有,美國總統反而誇獎她,欣賞她。

「海倫·托馬斯是真正的先行者,她為一代新聞界女性推開了一扇門,打破了那些限制,」讓白宮「頭疼」的海倫辭世後,歐巴馬發表聲明悼念稱,「從肯尼迪總統開始,她報導過每位美國總統,而在此期間,她成功地使這些總統們,包括我在內忙個不停。」

不僅僅歐巴馬這樣,所有遭受過海倫拷問的總統,也都諒解了她,並對她表達敬意。1984年海倫獲得美國全國新聞俱樂部「第四權力獎」時,里根專門為她寫賀詞,「幾乎每一天,我都要問助手,海倫在寫什麼?你不僅是優秀的、受尊敬的專業人士,你已成為美國總統一部分。」

這句話說的真好,海倫作為一個小記者,為什麼敢質問總統,為什麼會讓總統發抖,而總統又對她尊敬有加,甚至認為她成為總統的一部分?那就是因為在民主的國家中,在法制的國家中,就算是總統,也必須要在監督之下,就算是總統你也不可以為所欲為,就算是總統你也不能隱瞞真相,就算是總統你的權力也得向公眾公開。

同時,美國的總統體制和新聞體制,以及海倫自己的個性,最終決定了總統面對的其實並不是海倫,而是面對著新聞監督,面對著輿論監督,面對著比海倫犀利的口才還要犀利的公眾目光。所以,海倫實際上是一種象徵,是一個符號,但這個象徵、這個符號,卻是實實在在的。

可以想像一下,我們有多少記者敢於像海倫這樣,在一些重大會議上,敢於向那些位居權力頂峰者挑戰,敢於質問那些位居權力頂峰者,恐怕大多數是拿通稿發發了事。即便也有提問的機會,要麼有一些主動性本來就是被指定的,要麼另外一些提幾個無關痛痒的問題,至於真正像海倫這樣以犀利的語言、尖銳的問題嗆總統的,我至今沒有見到,也沒有聽說過。我也參加過在國務院新聞辦召開的重大會議,可惜,根本就沒有提問的機會,也沒有被給提問的機會。因此,所謂開會,只是聽會。

這其實並不僅僅是記者的悲哀,也是整個輿論監督體制的悲哀。有了美國那樣的新聞體制和政治制度,才會有海倫這樣的犀利記者,也才會有美國的那些總統。所以,海倫一直堅信美國政府應該讓民眾瞭解事實,但從美國政府嘴裡挖出事實依然非常難,而海倫就是要通過自己讓總統們發抖的提問,為美國人民逼出事實。

一個「逼」字,真正透露了新聞的實質,也就是說,無論你是誰,哪怕你是在權力頂峰的總統,我也要逼著你說出事實。你可以像有的總統那樣摀住耳朵,說,海倫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但他這種所謂「聽不見」的表現本身,其實已經就是在回答海倫。至於總統們的發抖,其實也已經是在流露出被隱藏的事實。很多事實,如果輿論不推,不逼,權力擁有者是不願意說的,就算是被法制嚴格監管的美國政府,也隱藏了無數秘密。為什麼斯諾登橫空出世之後,美國總統歐巴馬如坐針氈?就是因為美國政府很多秘密,因為斯諾登的橫空出世,而在世界上一覽無餘,被脫光了衣服,露了醜。

不要說是美國政府,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都隱藏有很多秘密,而媒體的力量、媒體的責任,就是要挖這些秘密,就是要把這些秘密呈現在公眾面前。只有將它們透明瞭、公開了,放在陽光之下了,老百姓才會安全,而這些權力才會真正的受到監督。

海倫始終認為,人民瞭解事實,國家才會安全。這句話說的真好。是的,人民瞭解事實,國家才會安全。如果事實一再被掩蓋,一再被混淆,一再被篡改,人民會安全嗎?國家會安全嗎?

你看,在前一段時間,我評論國內新聞的時候,有多少事實被雪藏了。前兩天,我還在問臨武縣委縣政府20個問題,但至今我並沒有得到一個回答,不僅我沒有得到回答,連新華社的提問、《人民日報》的提問,臨武縣也一樣是統統不回答。

臨武縣委縣政府不回答,事實上就意味著臨武的人民依然不安全。如果這樣的政府部門多了,這樣的政府作為多了,國家能安全嗎?海倫說,白宮的每一個決策,影響的往往是百萬人乃至更多。因此海倫明白,她的職責不是去討好政客,而是去質疑提問,去找出誰應該為那些影響國民的壞政策而負責。這顯示出海倫作為記者的本色。

而我們呢,包括我在內,同樣作為媒體人,同樣作為記者,作為評論員,是不是也該像海倫這樣做:我不是去討好你,我就是要質疑你,我就是要向你發問。而我的目的,就是要找出誰應該為那些影響國民的壞政策負責,誰應該為那些壞事負責,誰應該為那些欺詐百姓、魚肉百姓、草菅人命這樣的重大社會悲劇負責。

很多網友問我:「曹老師,你這個CAOTV總是挑刺,你不能說說好事兒嗎?」我的回答是:「我挑刺,是為了沒有刺。」我知道,只有挑刺,才能找出那些必須負責的人來,才能讓他們負責到底,才能追他們的責。

只有將天空中的烏雲驅散,我們才可以看到陽光;只有在我們的田野裡種上大片大片的莊稼,才能夠讓那些毒草不再佔據我們的地盤;只有把那些公權力死死地關進通了電的鐵籠子,野獸才不會隨意出來危害人民;只有那些被公權力隱藏的、掩蓋的、混淆了事實的東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放在陽光之下,我們才可以真正得到公平公正,我們才能安全而又幸福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才能擁有自己安寧的生活,我們的孩子也才能夠在陽光之下、在春風之中,快樂自由地奔跑。

從海倫的身上,我看到了很多值得媒體人反思的東西;從海倫和身上,我也看到美國總統們對待輿論監督的態度;而從美國總統們見到海倫這樣一個小記者都會嚇得發抖這個小小的細節上,我更看到權力真是必須要受到絕對的監督。

有一句話叫「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我們現在之所以有這麼多的社會問題,正是因為絕對的權力不受約束。要解決這些問題,媒體、輿論就應該成為絕對的監督者,只有去絕對地監督那些絕對的權力者,才可以讓他們不敢絕對的腐敗,並且讓絕對的權力成為有限的權力,成為不敢為所欲為的權力。

所以,我想提醒我的傳媒同行的是,我們要不要像海倫這樣,儘可能說真話,至少不去說假話;如果你非得說假話,請你不要去主動說假話;如果非要讓你去主動說假話,請你不要創造性地說假話。

最後,我還想告訴正在看節目的每一個網友,在今天這個時代,其實人人都是記者,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有一隻筆,人人都有一個攝像頭,通過你的微博,通過你的微信,通過你的博客,都可以將真相呈現出來。

讓我們像海倫致敬,向「總統折磨者」致敬吧。我也期待著有那麼一天,在中國,在權力頂峰上的那些人,也能見到犀利提問的記者發抖。所以,我有一個中國夢,這個中國夢,就是像海倫這樣,能讓那些在權力頂峰的人,在我的評論面前發抖,在我的CAOTV面前發抖。我們等著那一天吧,等著這個中國夢的實現。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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