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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奇到年輕人不信 鎮反下的Z縣怨魂

 2012-07-13 12:4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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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年代的離奇槍斃

從五十年代的鎮反運動開始,中國進入了槍斃成風的恐怖時代。那時槍斃人根本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只要村長或者駐村的工作組長之類的人點個頭就行,想殺就殺,毫不猶豫。

四川人從此有一個很幽默的說法,把槍斃叫做「敲砂罐」──打碎一個人的腦袋就像敲破一個砂罐那麼簡單。說某人被槍斃都不直說,只說被敲砂罐大家便明白了。其實那時人的腦袋還不值一個砂罐,真有人把你家的砂罐打破了,你還可以理直氣壯的索賠,而腦袋被敲碎了,家裡的人卻不敢吭一聲,甚至不敢去收屍,人性在這裡被踐踏到了極至。

我是在鎮反以後出世的──幸好沒趕上那恐怖的年代,但是我卻從長輩那裡知道了許多關於鎮反的血腥故事,聽起來毛骨悚然。後來我長大了,也目睹了多次槍斃人的場面,依然非常可怕。現在回過頭來看,那些被槍斃的人,除了少數真正的罪犯外,大多數都是被冤枉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經被人淡忘了,有些年輕人甚至根本不相信我們曾經有過那樣恥辱而恐怖的時代,他們認為那些故事都是編的,人類不可能殘忍到如此程度。這除了讓人嘆息外,也讓人覺得,是有必要將那些歷史真相寫出來了,不然再過幾十年真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一偶然之間死去活來

先從輕鬆的說起,其實也未必輕鬆。話說八十年代後期,我在Z縣縣誌辦公室任編輯,辦公室裡有一位調研員叫範遠茂(去年去世),此公是Z縣第一個農業互助組的創建者,先後任過六個區的區長(副),資格很老。一日他與我閑談起當年的鎮反運動,說他當年在官壩區親自主持過多次公審會(槍斃人的會),有一次槍斃12個人,同時拉了一些人來陪殺場,他一聲令下「把他們拉下去槍斃了!」行刑的民兵們便像拖豬一樣把那些死刑犯拖下去,接著就是一陣槍聲。槍響之後清點屍體卻發現多了一個,原來把陪殺的也槍斃了一個。人命關天,這可不是好玩的呀!我問事情後來怎麼解決的,範遠茂說,這在當時不算什麼,補一個手續就行了。他說的補手續就是寫一張紙條,就這麼輕鬆。

幾乎同時在黃金鄉發生的一件事與官壩的故事相映成趣,不過其結果恰恰相反──故事的主人死裡逃生。黃金鄉金銀村有一個姓方的青年人,在成都某高校讀園藝專業,畢業後娶了一個成都妻子回Z縣,正醉心於自己的田園生活,忽然就被列入了槍斃名單。那時黃金和汝溪同屬一個區,開公審會時要把全區的罪犯都集中到汝溪一起槍斃,以壯聲勢。方某被押赴汝溪執行槍決的路有幾十里遠(那時沒有公路),其中要經過一道山溪。這道山溪平常不深,可以涉水而過,這天卻忽然發了山洪,波濤洶湧,無法渡過,解押方某的民兵只好遠遠的繞道而行,這一繞就救了方某的命。汝溪那邊久等不至,怕誤了大事,就迫不及待的開槍行刑了,等方某一行趕到早散了場。第二天上面有人來通知說,方某可以不殺了,已經引頸待斃的方某於是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小命,他實在是太感謝那道救命的山溪了!40多年後,1994年夏的一天,我在一位當地政府官員的陪同下前往黃金拜訪這位已經70多歲的傳奇老人,他和妻子──那位當年的成都姑娘正在精心料理他的苗圃,一見我和那位官員他就滿臉堆笑──那種很扭曲的笑。我本來想從他那裡挖點東西出來,誰知他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個勁的說「GCD好啊呃,人民政府好啊呃」……我頓時從心底升起一陣悲涼。

與方某有些相似的是,當時一位官員在一大疊報批槍斃的名單上蓋章時,不小心夾著翻過了兩頁,這樣就有兩條人命活了下來。

二殺無赦斬立決

下面的故事就有些沈重了。槍斃進入高潮時,到處一片血腥,一些地方樂於將父子、叔侄、兄弟同時槍斃,近乎滅門。石柱縣一對父子臨刑時,其父慷慨賦詩「父子今朝同赴死,黃泉路上我不孤。」除了槍斃所謂惡霸地主反革命外,還莫名其妙地槍斃了許多人。

Z縣泰來鄉羅家嶺人、四川大學教授羅廣瀛(字介仙)被Z縣派去的民兵從成都押回執行槍決。羅廣瀛是國軍15兵團司令、著名「起義」將領羅廣文的堂兄,早年留學日本,一生從事教學和學術研究,據說他編寫的「蠶桑」教材直到八十年代還在四川大學使用。「解放」前夕,羅廣瀛痛感國民黨貪污腐化,以兄長身份冒著危險前往羅廣文司令部勸說羅廣文率部「起義」,投向GCD(我讀過有關資料)。羅廣文後來毅然「起義」,促成了成都「和平解放」,不能說沒有羅廣瀛的一份功勞。像這樣一個人卻要被槍斃!我在編《Z縣誌》時,曾在檔案資料中見到羅的妻子寫給政府請求寬大的信,信上說,一家八口全靠羅廣瀛養活,望給予寬大處理,給全家人一條生路。但是,那些殺紅了眼的人最後還是用一顆子彈結束了羅廣瀛──一個知名教授、一個對促成成都和平解放做出貢獻的人的生命,從而也把他一家八口人推上了絕路。

更無辜的是馬劍秋。馬劍秋是Z縣石寶人,臨「解放」時擔任Z縣自衛總隊長,掌握著全縣的武裝力量。他堅信GCD是人民的大救星,能夠給中國人民帶來幸福,所以當「解放大軍」進軍西南,快要到達Z縣時,他通電Z縣48(?)個鄉宣布「起義」,命令所有武裝人員將槍支彈藥全部上交集中封存。他還派人守衛縣檔案館,使歷史檔案無一卷毀損。一切停當後,他徒步城外數里迎接「解放軍」入城。

意想不到的是,「解放軍」入城不久,新政權穩定局勢後,馬劍秋馬上就成了階下囚,然後被槍斃。在獄中,馬劍秋得知自己被判處死刑後,心情萬分痛苦,他流著淚寫了一份「刑場上的演講」,傾訴自己的痛苦心情,他說(大意),他一直在尋找救國之道,對於國民黨他很失望,現在終於盼來了GCD,終於有了希望,可是卻要被槍斃,再也看不到希望了。但是他對自己的「起義」之舉依然不後悔,在最後的時刻,他要高呼:中國GCD萬歲,毛澤東主席萬歲,斯大林元帥萬歲!

1984年,我在檔案資料中讀到了馬劍秋這份震撼人心催人淚下的「刑場上的演講」,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感受,不知說什麼好,那時我負責編《人物誌》,我便根據材料寫了一篇《馬劍秋傳略》,我覺得他是Z縣歷史上一個重要的人物,但這篇傳略後來並沒有收入《Z縣誌》。關於馬劍秋的死,我問了我父親。父親當時是縣財政科幹部,參加了馬劍秋的公審大會,親睹了馬劍秋被槍斃的場面。父親說,馬劍秋被綁赴西山公園刑場,與梁樹棻、伯永梁(皆國民黨Z縣官員)等十數人站成一排,臨刑前馬劍秋要求講話,然後就簡短地講了一會,大意跟我見過的「刑場上的演講」差不多(他被反綁雙手,當然不可能拿著稿子講話)。站在旁邊的同樣被反綁著的梁樹棻很不耐煩地對馬劍秋說:「馬上就要槍斃了,還說那些做啥子!」但馬劍秋還是高喊了「GCD萬歲」才飲彈而亡。

馬劍秋倒下的那片西山公園草坪後來長期成為Z縣的刑場,一批又一批的人在那裡倒在槍口下,鮮血一次又一次浸透了那塊土地。

三舉手決定生死

最匪夷所思的是槍斃張國錦,那簡直就是一場死亡遊戲,決定人的生死在這裡就像幼兒園裡的孩子玩過家家。這一天,西山公園廣場又黑壓壓地坐滿了人,又一次公審大會即將舉行。15個死囚被押了上來,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其中一個死囚很多人都認得,是Z縣精忠中學(現Z縣中學)教師、陝西人張國錦。當宣布張國錦的罪名為「一貫道」(當時定性為反動會道門)成員時,張國錦一口否認。張國錦用嘲諷的口氣冷冷地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麼一貫道,更沒有參加過一貫道。今天在場有這麼多群眾認識我,精忠中學的全體師生都坐在前排,只要有一個人看見我參加過一貫道或者看見我搞過一貫道活動,請站出來講話。」將近一萬人參加的公審大會頓時一片寂靜,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一些人開始議論,怎麼沒有一點證據就定死罪呢。審判台上的縣長陳傑,秘書範梓裡等人似乎有點慌了,此時此刻去哪裡找證據呢?議論之聲越來越多,嗡嗡響成一片。審判臺被迫臨時舉行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最後由範梓裡宣布,號召在場群眾揭發張國錦一貫道之外的新罪行。

在範梓裡的示意下,一個叫譚祥雲的教師爬上主席臺前的一張大方桌揭發張國錦。他說,張國錦肯定是一個反革命分子,「解放」前我曾親眼看見他在十字街貼壁報,內容全部是反動的,當時我就想質問他,但怎麼敢呢,因為他有「這話兒(這東西),」譚一邊說一邊將右手插進褲袋向前一比,表示手槍。第二個爬上桌子的是天塹鄉(今屬東溪鎮)人鄧覺。鄧覺說,有一次我和張國錦在上南門官茅廁(公廁)解手,靠得很近,我發現他拿著一張「解放」前的報紙在看,已經「解放」了還在看「解放」前的報紙,不是反革命是什麼?這兩個毫無道理的所謂反革命證據立即為審判台上的人解了圍,張國錦的反革命罪就這樣定下了。範梓裡馬上宣布,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立即處決張國錦,一個是帶回去重審後再處決,徵求大家意見,看怎麼辦?

範梓裡走到臺前大聲說:「現在只要有一個人(除張的直系親屬外)舉手同意把張國錦帶回去重審,就帶回去。給大家三分鐘的時間」說著範梓裡很嚴肅地高舉起左手亮出手錶,開始讀秒報時:1秒、2秒、3秒……還有兩分鐘,1秒、2秒、3秒……還有一分鐘……這時全場死一般的沉寂,人們都好像屏住了呼吸一樣,誰也不敢吭一聲。當三分鐘快到時,張國錦昂起頭以宏亮的聲音說:「在這種情況下誰敢舉手呢?」時間到了,沒有一個人舉手。範梓裡又說:「同意立即處決的人請在三分鐘內舉手,說著又舉起左手讀秒報時。譚祥雲和鄧覺首先舉起手來,一會兒全場都陸陸續續地舉起手來了。張國錦怒吼:「在這種情況下誰敢不舉手呢!」主席臺立即以舉手錶決為依據宣布張國錦死刑立即執行,張國錦等15人遂被押往東側草坪行刑。張國錦慢步徐行,不斷高呼「實事求是萬歲!毛主席萬歲!」直到槍響倒下。

我父親一直坐在審判臺口的石坎上看完了這場曠古未聞的人間醜劇,幾十年來他多次向我講述那一難忘的場面,後來他又將此事寫進了他的回憶錄。據父親說,散會後,一路不少群眾為張國錦流淚,為此,公安局連夜到居委會召開群眾大會統一思想,討論張國錦到底該殺不該殺。人都已經殺了,這種討論還有什麼意義呢?而且誰又敢說不該殺呢?

四死了也不得安寧

時間一年年過去,轉眼到了文革,這時我已十多歲了,槍斃的高潮已經過去,但西山公園依然是刑場,每年仍有幾次公審會在那裡舉行,而且每次都依然搞得聲勢浩大。

1970年夏的一天,一個叫彭成的農民在西山公園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其罪名是偷越國境,據說他曾先後三次偷越國境。那天看熱鬧的人擠滿了整個廣場,反正文革正熱鬧著大家都沒有正事可幹。彭成其人的罪行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也不作評價,但是他死後所受的凌辱卻令人扼腕。只聽槍響後,人們潮水一般湧過去一圈圈將屍體團團圍住,像欣賞玩物一樣盯住屍體不錯眼的看,後面的人紛紛往前面擠,前面的人被擠得幾乎踩到屍體上。這時一個漢子分開人群擠進核心,俯下身去將扑在地上的屍體翻過來,然後呼的一下把死者的褲子扯掉,露出赤裸裸的下半身。眾人不知他要幹些什麼,正驚愕時,那漢子卻從腰間嗖的一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來,仰起頭看了看四周的人,就伸出左手猛握死者的「那話兒」,右手揮動尖刀向下刺去。眾人一下明白了,他原來是要割掉死者的男根!那漢子動作十分利索,尖刀上下飛動,環著那兒挖了一個大洞,把一大團血肉糊糊的東西生生割了下來。他將那東西在手裡掂了掂,血直往下滴。他臉上露出帶著幾分麻木的微笑,提著那生殖器站了起來,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嘩的一聲便自動閃開了一條道,那漢子便直如無人之境,提著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揚長而去。事後聽說,那東西是拿去做藥治療弱症(陽痿)的。這血淋淋的一幕,久久地印在我年少的心裏。

不久,西山公園又開了一次公審會,這一天是1971年3月9日,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槍斃的是一個叫樵天珍的年僅24歲的女犯,據說本來準備3月8日槍斃,考慮到在婦女節槍斃女犯不大好,就推遲到第二天。樵天珍是因為毒殺丈夫而償命,罪有應得,但不幸的是,行刑的槍一響,一個早有準備的男子就飛跑上前,趁潮水般的人群還未到達,就將樵天珍破碎的腦袋裡流出的腦漿全裝進一個大盅子裡,然後他抽出尖刀,刷刷幾刀就挑開了死者的上衣布紐扣,露出心口來。他舉刀對準心窩,正準備開膛挖心,忽然被一個值勤的軍人喝住了,手中高舉的刀很不情願地放了下來,隨後悻悻地端著一盅腦漿走了。過了一會兒,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因為欣賞女死刑犯的機會不是很多,聽說人們把死屍的褲子都脫光了。

五是怨魂在折騰嗎

二十一世紀初,由於三峽工程的關係,Z縣沿江許多地方要淹沒,新城要建許多大橋,其中有一座鳴玉大橋要從老縣城跨過鳴玉溪架到西山,西橋頭的位置就是原來的殺人刑場旁邊。施工的年輕人們並不知道那裡曾經發生的一切,心中沒有一點陰影。但是,在施工中卻意外地發生了許多事故,一些砌好的石壁莫名其妙地垮塌,一些人老是皮肉受傷,而且幾乎事故不斷。施工者認真檢查,並找不出什麼原因。後來才聽說這裡曾經是刑場,有無數怨魂積聚在這裡不得超度,工地上的事故屢屢發生可能是鬼魂作祟。這一來把人們嚇了一跳,不說不知道,越說越害怕,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從此,工人們每天清晨上工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為鬼魂們燒香放鞭炮,請求手下留情,冤有頭債有主,望不要再給工地製造麻煩。如果沒有燒香放鞭炮就絕不動工。這樣一來,果然工地上風平浪靜,再也沒有發生事故了。

此事的迷信色彩很濃,事故怎麼會是冤魂作祟呢,但施工者天天燒香放鞭炮驅邪卻是事實。畢竟那裡是「新鬼冤煩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啊!

原標題:恐怖年代回憶之——槍斃

来源:黃花崗雜誌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轉載需看中國授權許可。 嚴禁建立鏡像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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