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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餘悸!毫無人性的大煉鋼(圖)

1958年害民傷財的大辦鋼鐵

作者:李魯翁  2012-07-02 12:1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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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煉鋼鐵運動給中國的經濟發展造成巨大損失,當年全國參加大煉鋼鐵勞力人數達9000萬人,當時全國只有6億人口,嚴重地衝擊了農業生產。1958年5月從北京傳來了「鼓足幹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6月間,《人民日報》報導多個糧食「高產衛星」,「大躍進」運動全面展開,隨即各地紛紛提出了爭奪糧產、鋼產的高指標。浮誇風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資料圖片/看中國配圖)  

58年的大躍進,58年的假、大、空,把中華民族拖進了深重的災難之中。大躍進:工業是以鋼為鋼,超英趕美。為了達到這一目標,全民動員,全民煉鋼,煉鐵土爐,星星點點,遍佈城鄉,人們日夜奮戰,夜間一片彤紅。58年秋季莊稼長勢很好,但是大辦鋼鐵,壓倒一切,農活不讓干,長熟的糧食絕大部分爛到了地裡。

在大辦鋼鐵期間,據我所知,像我的山東老家和河南一帶,全體農民總動員,集體住宿,大鍋吃飯,統一行動,實行軍事化管理。在野外搭建兩個大帳篷,男女分開住宿。除老弱病殘和小孩外,統統不准回家。其實,這都是針對老百姓的,當官的既可以回家住,也可以回家吃,苦的是老百姓。有家不能回,這就成了家裡有嬰兒和老人的女同胞的心病,總想在夜間找機會偷偷溜回家看看,一旦被當官的發現,第二天就要拉出來當壞典型批鬥,殺雞給猴看。有的家庭沒有老人,就帶著孩子一塊幹活。山東省東阿縣劉集村我的二舅媽,只有一個女兒,當時也就七、八歲,整天跟著媽媽吃住在野地裡,由於大帳篷地鋪潮濕,小孩抵抗能力差,時間一長,患上了風濕性關節炎。又因無錢看病,越來越嚴重,發展到手指等關節增粗,最後完全喪失了勞動能力。老百姓幹活是沒明沒夜,幾天幾夜不讓睡覺是家常便飯,個個熬得兩眼佈滿血絲。在那個年代裡,根本沒有人把老百姓當成人來看待,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有忍氣吞聲,任人驅使。

那麼鋼鐵是如何煉的呢?我的山東老家和河南一帶,鋼鐵原料就是農民家裡的鍋、杓、盆、門鼻、櫃鼻、箱鼻、鎖等與「金屬」沾邊的物件,統統上繳,自願交最好,否則,就強拿搶拆;燃料呢,就是伐盡村裡所有的大小樹木,有古廟的村莊更好,古松、古柏一棵不留;鼓風機就是農民家裡燒火做飯用的風箱;煉鐵爐就類似馬路上拉著車賣烤紅薯的那種圓形爐子,但個頭要大,下面挖有流鐵水的溝槽,除個別土爐是從古廟等處扒來的磚壘成的以外,基本上都是由泥土糊成的。鋼鐵就是這樣煉的,結果可想而知了。最後,大小樹伐光啦,村莊成了禿子(現在的樹都是58年以後種的),老百姓的的日用鐵件砸光啦,也沒煉出鋼鐵來。正在進退維谷之際,上頭又出臺了新的決策——「鋼鐵元帥升帳」。就是隨著形勢的發展,由全民「大辦」階段,轉入到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的階段。全國的小土爐全部下馬,緊接著在城鎮中建設一批具有一定「規模」,而且與「洋」字沾邊的鋼鐵企業。我所在的地區,就有市屬3個,各縣1個,整個地區約10個上下。實際上,還是大辦鋼鐵的繼續。

「鋼鐵元帥升帳」,需要八方支援,於是我這個在企業中僅佔職工總數不到千分之一的大學畢業生,在59年底就有「幸」成了鋼鐵元帥帳前的一名士兵,臨行前領導談話時,還冠名為「光榮的政治任務」,實際上就是送去勞動改造。

我去的是豫北某市第一鋼鐵廠,剛去時,我們四、五十人住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大帳篷裡,大通鋪睡覺。大帳篷跑風漏氣,冬天睡覺被窩都暖不熱。1個多月後,算是搬進了簡易房。

該廠有三座煉鐵爐,我被分在1號爐,輔助工,為爐前工服務,發給一套工作服,一雙翻毛皮鞋。上崗前無人講解操作規程、安全常安識等,領到爐前就讓幹活。也難怪,上班後才發現,全廠竟沒有一個具有鋼鐵專業知識的技術人員。工作制度是兩班倒,每班12小時,此外,還要義務勞動4小時,這樣每天幹活達16小時之多,也沒有節假日。掐頭去尾,每天休息時間只有幾個小時。因休息不好,天天是邊幹活,邊打盹。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差,熔化的鐵水據說有攝氏1600度,煉鐵爐周圍炙熱難耐,天天汗流浹背,沒有澡塘洗澡,沒有時間洗衣服,很快渾身就長滿了虱子。

義務勞動的具體內容是撿廢鐵(沒有成型的鐵),每天有指標,結束時要過磅。廢鐵有限,一個班的人都在撿,無法完成任務,只好趁領導看不見時,把鐵錠砸碎充數,大家都如此,誰也不說誰。爐與爐之間要進行勞動競賽,撿來的廢鐵就是充當礦石以備放衛星(高產)用的,就等於部分鐵再回爐一遍。實際上,揀來的是廢鐵,不揀的也是廢鐵,都是豆腐渣,肉眼都可以看得出來,窟窟窿窿,既不能作為煉鋼的原料,機械製造行業也不能用。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無人敢講,否則,就要惹禍上身。

工作狀況是這樣的,煉鐵爐前面流鐵水,後面流鐵渣(含有相當多鐵的成分),因鐵水含渣多,流鐵水的口子經常不暢通,這時,爐前工就要站在流著鐵水的溝槽邊用鋼釺通。當一爐的鐵水將要流完時,前後都要連續向外噴火幾分鐘,實際是鐵星、渣星和火苗組合在一起,扇狀鋪開,足有7、8米遠。煉到一定的時間,當爐子放鐵時,因鐵水溫度高,如遇溝槽沙床含水多,汽鐵相遇,或遇到石塊、鐵塊等溫度低的東西,鐵水驟冷,正在流淌的鐵水就開始冒泡,咕咕嘟嘟……越冒越厲害,「砰」的一聲,就爆炸開來,鐵水滿天飛,覆蓋面積足有以5、6米為半徑的大圓。鐵渣在流淌過程中也是如此,經常爆炸……就這樣危險的工作環境,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不懂操作規程,不懂安全常識,月月都有燒傷事故,而且不止一起。所以每天上班時,總像過鬼門關一樣,提心吊膽,光怕事故發生在自己身上。

越怕鬼越有鬼,60年2月份的一天,劫難還是輪到了我的頭上。那時,我是在爐後離渣眼很近的地方幫焊工師傅焊接管子,讓我抬著管子一頭,抬管子要彎腰撅屁股,屁股正好斜對著渣眼,這時鐵渣正在往外流,這種危險的工作,內心十分不情願,但勞動一年期滿後,還要鑑定,光怕得到不好的評語,又不敢怠慢,戰戰兢兢,邊抬邊嘀咕,千萬不要噴火,千萬不要爆炸……「砰」的一聲,鐵渣四濺,剛好有一塊落在了我右腳的皮鞋裡。只聽得吱吱啦啦的聲響,就看到鞋裡往外冒煙,腳上立馬火燒火燎,疼得我滿地打滾,越疼腿越抖,除內側踝骨下及腳後跟燒傷一大片以外,抖到鞋前邊的一塊又把拇趾根部隆起處燒傷一塊。同時被燒傷的還有一位女工,鐵水落到她頭上,頭髮全部燒光。

緊接著我就被抬入廠衛生所病房進行包紮,鐵水燙傷都是深度燙傷,疼得幾天幾夜沒有合眼。我所在的病房內,至少有十名傷員,比來比去,還算我的傷勢最輕。最嚴重一個,一隻腳的腳趾全部燒光。他給我講:當時是又累、又熱、又困,兩眼一黑,一隻腳踩進了鐵水裡,在拔出來的當時,就已經看不到腳趾頭了。經治療雖然可以保命,但要落個終身殘廢。家在農村,有老有小,只是為了吃飽肚子才來到這裡,就變成這個樣子,以後還咋養家餬口?!據說還有另外的病房。醫療條件差,傷員多,缺醫少藥,進入夏季後,有幾個傷員相繼感染,最嚴重的一個竟然生蛆,所以每次換藥時,病房內臭氣扑鼻。

在治療期間,同事們經常去看望我,他們又陸續告訴了幾起在我受傷後又發生的嚴重事故:(1)鐵渣首先要流到放滿水的渣池裡,凝固成顆粒狀後再撈出,池中水被燒得咕咕嘟嘟,估計水溫要有攝氏300-400度,有一個工人在撈渣時失腳滑入,全身都浸入滾水中,只露出頭部,撈出來時,脖子以下的肉皮全部脫落,立即被送往市內的醫院,估計生還的可能性很小。(2)一爐前工去爐頂查看情況,始終沒有下來,估計是掉在爐內被燒化了。(3)一個工人路過風機時,恰巧趕上皮帶斷裂,打中頭部,腦漿被打出,當時就死了……

為什麼會出這麼多的事故呢,我認為原因有這麼四點:(1)設備簡陋,沒有專業技術人員,工人上崗前不培訓,根本就不具備起碼的生產條件。(2)每天勞動時間過長,睡眠嚴重不足,致使工作時疲憊不堪。(3)勞動環境差,勞動強度大,沒有起碼的安全保障措施。(4)上級關注的是產量,根本不重視安全生產,完全沒有把職工當人看,工傷或者死人事故再多,也無人過問,更談不上追查。在那個年代裡,只能喊「萬歲」,只能唱讚歌,不敢多說一句話;在那種環境中,生命安全沒保障,只能埋頭幹活,天天蓬頭垢面,人不人,鬼不鬼,感覺就像奴隸一樣。

我在病房內治療了半年,傷部癒合後就回到了原單位。雖走路有所影響,尚未殘廢,和死者及重傷者相比,應屬不幸中之萬幸!據說該廠61年初就停辦了,其它地方也是如此。由全民大辦,到「鋼鐵元帥升帳」,兩年多的時間,轟轟烈烈,鋪天蓋地,中華民族這一場人為的害民、勞民、傷財的大災難,終於落下了帷幕!每次回想起這段歷史,總是無限感慨,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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