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之春正在把獨裁者們一個一個送上末路,在已經被送終的阿拉伯獨裁者中,卡扎菲與薩達姆有不少驚人的相似之處,兩人都自認是埃及總統納賽爾的孤兒,兩人都夢想成為歷史上率領阿拉伯人抗擊十字軍東征的薩拉丁那樣的英雄,兩人都想成為照亮一統的阿拉伯新世界的燈塔。一會遭到抵制,一會受到巴結。他們曾以為可以永遠玩弄人民,永遠讓西方強權氣得發瘋。然而,卡扎菲,的黎波里的暴君,在10月20日了結了一生,一如伊拉克的獨夫薩達姆,被昨日的盟邦丟棄,像一隻野獸被捕捉,最終被反對派施以私刑。
對薩達姆的私刑更加正式,在經過一場草率的訴訟後,薩氏於2006年12月被秘密絞死在巴格達附近的一處軍營。卡扎菲的私刑是公開的,混沌的,活捉,展覽,亂踩。先是逃竄車隊被北約軍機攔阻,隨後也許被一群憤怒的革命者處死。兩位獨裁者都在69歲的年齡被歷史拋棄,而且完蛋的方式也一模一樣:在一陣極端的暴烈中完蛋,這正是與恐怖統治對應產生的烈性反彈。
一直到最後,卡扎菲和薩達姆都不承認大勢已去。僅僅幾天前,卡扎菲還通過敘利亞的電臺詛咒領導起義軍的過渡委員會,怒斥他們是一群老鼠,否認他的政體已經垮臺。薩達姆的表現方式並無二致。在2003年12月被美軍活捉後,他還在十足傲慢地咒罵對方,就好像自己仍然是伊拉克的總統。
兩人都出生在貧寒之家:卡扎菲1942年出生在蘇爾特附近沙漠地帶一座牧人的帳篷;薩達姆1937年出生在提特里一個小村子裡的農家。軍隊成了卡扎菲往上爬的階梯,沒被軍校錄取的薩達姆成為巴斯黨黨員,從黨的基層一步一步爬到頂峰。
兩人都有與曾統治過利比亞和伊拉克的舊殖民主義強權作鬥爭的雄心,這也成為他們日後攫取大權的跳板。他們終於在60年代末期得到夢寐以求的權力。卡扎菲發動政變在1969年9月1日推翻了老國王,薩達姆則在1968年組織政變,成了貝克爾總統手下不可替代的強人,最後迫使這位總統在1979年辭職讓位。
登上權力寶座後,兩人統治的風格不盡相同。薩達姆是一位偏執的嗜血狂,他的眼中到處是陰謀,他下令大批處決反對派,瘋狂屠殺少數族裔庫爾德人以及什葉派穆斯林。怪誕、荒謬、殘酷數得上卡扎菲,他以一種反帝國主義的衝動和意氣來掩飾殘酷的獨裁統治。廢話連篇,瘋瘋癲癲,奇裝異服。除此之外,兩人的政體並無二致:發瘋般的個人崇拜,讓自己的兒子們掌握大權,在薩達姆,是烏代和庫塞,在卡扎菲,是賽義夫·伊斯拉姆、哈米斯和穆塔西姆。在安全方面,同樣都建立了一套特務制度。
與西方的關係方面,兩人使用的樂譜驚人地相似,但時間段不一樣。薩達姆在八十年代曾被華盛頓與巴黎當局看好,他們欣賞他使用的現代化言語,並視其為對抗伊朗的堡壘。薩達姆也自信碰不得,因為伊拉克擁有豐富的石油儲藏。然而薩達姆在1990年犯下致命的錯誤:下令軍隊佔領科威特,從此失信於西方,最後導致美軍2003年佔領伊拉克。
受到薩達姆受挫的警告。卡扎菲正好顛倒了過來。先支持恐怖主義,遭到國際社會拋棄,1986年遭到美國轟炸。2003年,利比亞的導師突然發生異常可觀的轉向 :同意為洛克比空難案賠償並交出嫌犯;放棄發展核計畫;加入反恐同盟。
卡扎菲的突然之舉吸引了西方,美國國務卿賴斯與卡扎菲會談,卡扎菲在巴黎愛麗舍宮旁邊支起了帳篷。卡扎菲這個不可一世的狂人此時可說是達到了一生的頂峰,但是,他沒有想到,他對西方的吸引力到今年二月班加西爆發反抗起義時嘎然而止。為了避免更多的起義者倒在血泊中,巴黎、倫敦、華盛頓派出軍機對利比亞進行空中打擊。
聯合國安理會提出的正式理由是「保護利比亞平民安全」。發動二次波灣戰爭的理由是搜尋根本不存在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其實,在利比亞如同在伊拉克,把獨裁者趕下臺成為一切的一切。最後,薩達姆在一個只能鑽進去一個人的「鼠洞」裡結束了潛逃,半死不活躲在臭水管道裡的卡扎菲也被活捉。
他們走過的軌跡乃至最後這一蹩腳的結局都極其相似,唯一的區別,巴格達的獨裁者當年被活捉,中東地區有一種似乎受到侮辱的感覺。今天,藉助於阿拉伯之春的滋潤,卡扎菲之死被普遍看作是一場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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