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難民：二十世紀的偉大倖存者

迄今為止，世界史上還未有過一場難民潮像三十六年前發生在越南南方的那場為逃避共禍而出走的近三百多萬越南人，其中包括數十萬華人及一部分柬埔寨人和寮國人在內。這場難民潮從一九七五年起直至一九九○年代末期才結束，整整延續了二十多年，時間的漫長與情況的慘酷，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當時轟動了整個世界，國際社會稱之為 Boatpeople,中文媒體稱為船民，也有稱之為海上難民。

前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緒方貞子（sadako Ogata）在二○○○年出版的一份有關聯合國五十年難民人道援助活動《The State of the World’s Refugees 2000, 50 Years of Humanitarian Action, UNHCR》的報告書中，對由於戰爭、政治、宗教、民族等原因而逃離本國的難民讚揚為「二十世紀的偉大倖存者」。這句話對現在散居在世界各地的數以百萬計的船民來講實在是一句受之而無愧的稱號。

一九七五年五月三十日，漫長的越戰終於結束了，從一九五四年五月「日內瓦協定」之後開始的這場生靈塗灰的戰爭，卻並不是按照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七日在法國巴黎簽署的「越南和平協議」實施停戰，而是在北越共軍的槍炮、坦克車聲中越過分隔南北越的十七度緯線，併吞了越南南方，「越南和平協議」只不過是白紙一張。一九七六年七月，北越政權解散了當時在南越扶植的傀儡政權「越南南方臨時革命政府」，統一了整個越南，正式將南越置於共產獨裁製度之下，並開始展開一連串鎮壓、清算、改造的政治運動。處訣了數以千計的前政府的所謂「反動份子」，把數約百萬前南越軍政黨干人員全部關進勞改營，將私人大小企業全部國有化，沒收資產家的廠房並強迫搬到渺無人跡的「新經區」。更有甚者，在前南越首都西貢及華人的聚居地堤岸，自北越湧進來的軍政幹部霸佔了這些地區的華麗民房，華人的宗親會館、體育館、文化設施等皆成為共產政權的辦公大廈，所有的華人學校皆被接收，由華人設立的幫會醫院全被接管，一些規模大的改為軍醫院。北越政權不僅把一個經濟繁榮的南越掏空，又施行國家壟斷經濟政策，以戰勝者的恐怖手段來對待南越人，導致整個南方人民怨聲載道。面對暴政，南越人只有選擇唯一的途徑就是拋棄家園，冒九死一生之險偷乘小船往海上逃亡。

在只有十碼八碼的木板漁船內，擠滿了近百名船民，沒有充足的糧食與水，更加沒有出海導航設備，靠著那部殘舊而又只有數匹馬力的柴油船機，就是這樣一葉扁舟的向茫茫大海漂流。面對強風暴浪、飢喝、海賊襲擊、邊防共軍巡艇的掃射...無人能預測何時才能到達自由地區，無人能知道何時葬身大海，無人能知道誰才是最後的生存者。有多少人長眠在太平洋海底，一萬？十萬？百萬？恐怕至今、或許永遠也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數字來填入世界難民史上那個統計表的格子裡。根據當時聯合國難民事務專署人員在各個東南亞難民營的資料估計，如有一百萬難民到達自由地區便有五十萬人在逃亡途中犧牲，而推測至一九八五年底有超過三百萬人逃離越南。這個淒慘、殘酷而令人顫抖的數字不僅史無前例，也是越南民族一道永難磨滅的血痕，更加是當今定居在世界各國的船民一生難以抹去的夢魘。

由聯合國難民事務專署在一九八六年九月出版的一份有關難民問題資訊雜誌《Refucees》上指出，在一九七五年五月開始已經陸續有人從越南偷渡逃亡到東南亞各國，當時泰國收容了三千五百人，香港四千人，星加坡一千八百人，菲律賓一千二百五十人。至一九七七年總共有一萬五千人生活在上述各國的難民營。

一九七八年，中共與越共由於柬埔寨問題，從昔日的「同志加兄弟」，「唇齒相依」，變為「反目成仇」，在邊界兵戎相見，互相廝殺了兩年，最後演變為排華事件，無辜的華人成為霸權主義者的陪葬品。生活在北越的三十多萬華人從陸路逃往中國，這批華人後來被送到廣西一帶的集體農場，一輩子過著農奴的日子，中共視他們為「越南華族」，不許他們擁有中國國籍。在南越的華人，尤其幾十萬生活在西貢、堤岸的華人，以金條來賄賂當地的共干，邊防軍，在沿海各地區買船集體逃到鄰近各國。中越邊界之戰導致一九七八年就有六萬二千人到達東南亞各國，踏入一九七九年，由於越共一直以來都是從中共的「無私的援助」來支撐其瀕臨破產的經濟，如今與中共開戰，斷了財路，人民的糧食和生活配給品都沒有了，連生活在共產政權二十多年的北越人也紛紛扶老攜幼，棄家乘船出走，僅在六月份就有五萬四千人逃到上述各國。因為大批難民蜂擁而至，各個難民營都有人滿之患，導致各個收容國問題叢生，一些國家如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等甚至拒絕船民登岸，把他們驅趕回海上，這種不人道的對待使船民的死亡數字大增，並引起世界各國的非難及指責。

為了抑止海上逃亡潮，一九七九年三月，聯合國難民事務專署對有親人在外國的越南人實施了一項「有秩序離開越南的ODP計畫Orderly Departure Program 」，雖然如此，一些沒有條件合法離開越南的人仍然冒險從海上乘小船出走。這種「不自由，毋寧死」的精神，激發了世界各個難民組織對船民的同情心，支援併發動兩艘大型船只在南中國海上游戈，展開救助在海上漂流的船民。一九七九年Anamur號由一個德國慈善機構運行，一九八○年L'Ile de Lumiere號由法國 Medecins du Monnde 機構運營，兩年內救起的船民都由德法兩國收容。

自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七年，聯合國難民事務專署又實施了一項「全面遣返船民回國CPA計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 」，將滯留在各個難民營約二十萬無法往第三國定居的船民全部強迫遣返回越南。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最後一批船民自香港被送返越南，正式終結了長達二十多年的船民慘劇。

據聯合國的一項調查統計，從一九七五年至一九九五年為止，印支三邦（越南，柬埔寨，寮國）船民在東南亞各個難民營的人數如下：馬來西亞：254,495人，香港：95,833人，印尼：121,708人，泰國：117,321人，菲律賓：51,722人，星加坡：32,457人，日本：11,071人，澳門：7,128人，南韓：1,348人，其他國家：3,277人。得到第三國定居的有1,311,183人，其中美國收容了822,977人，澳洲137,542人，加拿大137,145人，法國95,671人，英國19,974人，德國19,428人，紐西蘭10628人，日本8,803人，還有瑞士，荷蘭，娜威，瑞典，丹麥，比利士及其他各國收容了59,014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