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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難屬徐玨的吶喊

——八九「六四」22週年前夕

 2011-06-03 13:24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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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四」背景簡介*

1989年4月15日,被罷黜的中共前總書記胡耀邦逝世。隨後,北京爆發了以學生為先導,繼而社會各階層參加的大規模街頭請願遊行。

(各界遊行錄音片段)

< 呼喊 > 「耀邦不朽!」「言論自由!」「解除報禁!」「要求清除腐敗!」「鏟除官倒!」「保障人權!」 ......

從4月中旬到5月,先在北京,後在中國各地,遊行規模越來越大,社會各階層陸續加入。

5月20日,中國當局在北京部分地區實行戒嚴。6月3日夜裡,戒嚴部隊動用坦克和機槍,在北京街頭殺戮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市民。

*「六四」難屬群體簡介*

在6月3日夜裡、6月4日清晨,以及隨後的幾天裡,到底有多少人遇難,多少人受傷,時至今日,中國當局一直沒有公布確切的數字和名單。

北京的丁子霖女士原是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副教授,她的先生蔣培坤是這個系的教授。1989年6月3日夜裡,他們十七歲的兒子蔣捷連(北京人大附中高二學生),在北京木樨地被戒嚴部隊槍殺。

1991年,丁子霖女士在接受外國記者採訪的時候,首先站出來公開了兒子遇難的經過,隨後開始尋訪「六四」遇難者家屬和傷殘者。到目前,丁子霖和難屬們一起,已經尋訪到二百零三位「六四」遇難者的家屬和七十多位傷殘者。他們組成的群體被稱為「‘六四’難屬群體」或「天安門母親群體」。

*徐玨女士簡況*

在北京的「六四」難屬徐玨女士,今年72歲,地質科學家,已退休。他的長子吳向東1989年21歲。1989年6月3日夜裡,吳向東被戒嚴部隊槍擊,6月4日凌晨去世。徐玨的先生吳學漢因兒子遇難,悲憤抑鬱,患了癌症,幾年後去世。徐玨女士兩年前身患癌症,她的小兒子現在德國工作。

*以往採訪摘錄*

徐玨女士說:「我兒子留下遺書說‘親愛的爸爸媽媽.’.....他當時有個女朋友......‘為了中國的民主、自由,為了反官倒反腐敗,因為政府下令戒嚴部隊要來,所以要拯救中國,匹夫有責,就是我死了,你們作為父母親,也應該值得驕傲和光榮的’。他覺得他這樣做是肯定是很有意義的。同時叫弟弟替他盡孝敬父母的責任,以後要聽話。說以前他對我們有頂撞,現在想起來也挺對不起父母的,就叫弟弟為他孝敬父母。他也說‘我是非常愛你們的,就是走了也永遠愛你們’」。

主持人:「他這遺書是哪天寫的?」

徐玨:「不是在6月3日晚上寫的,他是在戒嚴部隊說要圍攻天安門廣場的時候,好像是5月21日。」

*八九「六四」22週年前夕專訪徐玨*

北京時間2011年6月2日晚,八九「六四」22週年前夕,我通過越洋電話採訪了在北京家中的徐玨女士。以下是採訪實錄——

*徐玨:難屬寫很多信,政府不理睬,對政府分裂難屬的工作,不能容忍*

主持人:「‘六四’22週年前夕,能談談您的心情嗎?」

徐玨:「22年了,我們給政府的信也寫得夠多了,他們也不理我們。個別人還想用錢來搪塞我們,這是做不到的。賠償是肯定要賠償的,但是他們這樣想暗地裡,不是光明正大,而是在底下做小動作,做分裂工作,我們是不能容忍的。」

*徐玨:警察到了我門口,日夜監控。他們殺了我的孩子,倒好像我殺了他們的孩子*

主持人:「您現在還受監控嗎?」

徐玨:「別人的情況我不知道,我這裡從前幾天警察就到了,白天黑夜地看著。剛才我出去散步,他們也在那兒。

今天白天我跟他們幹了一架,我實在太生氣了。他們就明目張膽在我樓下馬路上看著。我說‘我是敵人?我的孩子被你們殺了,現在好像我殺了你們的孩子一樣。你們這樣盯著我幹什麼?還給不給我一點兒人身的自由和尊嚴了?這不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嗎?都22年了,盯得還不夠嗎?’」

*徐玨:叫居民小區所有的人來看看,究竟誰對誰錯*

主持人:「那些警察怎麼說?」

徐玨:「他們只是說‘上邊讓我們這麼看著你,我們也沒辦法’。我說‘你們沒有腦子啊?’以前好多(政治)運動,最後都平反了,然後人家(整人的)都後悔了,現在上邊要求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他們在那兒拿個凳子坐著,像是坐在自己家,逍遙法外地盯我。我說‘你們站起來,乾脆我坐著。你們不是要看我嗎?我坐在這兒,你們就看吧。叫所有的居民小區的人也都來看看,究竟誰錯誰對’」。

主持人:「有居民小區的人來嗎?」

徐玨:「好多老百姓都過來了,說他們‘你們幹嗎老盯著人家徐老太太?徐玨徐老師挺好的,你們幹嗎這麼每年盯著?人家兒子被你們殺了,丈夫被你們氣死了,她又得了那麼重的病,難道你們還要把徐玨氣死不可?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連基本道德、人權什麼也不懂!’

我對監控我的警察說‘你們今天要是不收起來,還在我鼻子底下這麼多人站著崗的話,我就坐在這裡。你們不撤我也不撤。讓大家來評理吧!’」

*徐玨:警察通知,不許我6月3日晚去兒子遇難地點祭奠*

主持人:「後來怎樣?」

徐玨:「爭了有一個鐘頭,我肚子也氣鼓了。反正警察前兩天已經通知我,說不許我6月3日晚上就地(到兒子遇難地點)祭奠我兒子。我說‘為什麼不讓?’他們說‘上面說不讓就不讓,反正你要去也去不成。都會看著你,我們也沒辦法。跟他們沒法講道理的。明天看著我的人會更多。我說’你們要撤走,至少要隱蔽些,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後來他們就躲到屋子裡去了。

下午他們來作好人,又敲門說來看我。我說‘不讓看,我不開門。’他們又打電話說‘我們來送粽子,送櫻桃’我說‘我不要,不開門’。

*徐玨:警車、幾個警察看著我一個老太太*

主持人:「您和監控警察對話,小區居民過來的時候,您看到的警察共有多少人?」

徐玨:「至少三、四個人。現在他們把警察的服裝扒下來了,就穿著便衣。沒有用警車,用的是不知從哪裡借來的紅色、灰色的車。後來又有警察開的警車‘嗚嗚’開過來,我就罵‘你們看吧!你們要多少警車看著我一個老太太呢?我一個快要死的人,你們也不放!’警車就飛快開走了」。

*徐玨:警察說「我們就怕媒體採訪你」*

徐玨:「今天晚上八點鐘時,我出去散散步,也看看他們怎樣。又有三、四個人看著盯著。我說你們看什麼呀?這麼黑咕隆咚的。’後來他們說實話了‘我們就怕媒體採訪你’。我說‘你們做了壞事就怕別人知道。你們擋得住嗎?在這裡看著讓媒體進不來,電話裡我照樣要說,太沒有道理了!
再不行,我還要給胡錦濤寫信,你們對別的國家說得好好的,說‘我們有人身自由,有人權’,這叫人權嗎?22年了,一年到頭基本上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盯著。你們想想,要是你們自己這麼成天被人盯著,監視著,行動不自由,心裏多壓抑!一點沒有人的尊嚴。

有的看著我的人是花錢雇來的,雇來的人看見我在罵,跑開遠一點。

明天是3日,監控我的人會更多,他們怕我去祭奠。」

*徐玨:歐巴馬訪華,非要我坐警車去醫院,直到歐巴馬離京,才讓我出院*

徐玨:「上次歐巴馬訪華,我要去做‘化療’,非要用警車把我送到醫院去,直到後來歐巴馬去機場了,說我可以出院了,本來化療不要住院,一天就可以出來。我說你乾脆送我到機場,歐巴馬對我這麼重要,我去機場送送他回他自己國家吧。’哪個國家首腦或是人權組織來訪,什麽‘兩代會’、‘清明節’、‘六四’。。。沒完沒了,人還有一點尊嚴、人身自由權利嗎?」

*在專訪徐玨的同一天,中國外交部新聞發布會上有關「六四」的問答兩題*

主持人:「就是在今天, 6月2日 外交部新聞發布會上,發言人洪磊答記者問。

記者問‘六四事件過去22年了,中方有何評論?’洪磊答:‘ 關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在北京發生的那場風波,我們的黨和政府早就做出了結論。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以來取得的巨大進步,舉世公認。我們相信,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廣大人民群眾的共同意願,維護社會政治穩定,促進社會和諧,保障安居樂業,是我國廣大人民群眾的共同願望’。

記者問:‘有報導說自六四之後中國的人權一直在倒退,請問有何評論?’洪磊答:‘當前中國人民享有歷史上最好的人權狀況,也擁有廣泛的政治權利,同時公民也應該遵守國家的憲法和其它法規,在法律的框架內行事。’」

*徐玨:「六四」死難者是人民英雄,我作母親非常自豪,監控英雄的母親,黑白顛倒*

主持人:「對中國當局這種說法,您怎麼看?」。

徐玨:「他們成天的謊言。當美國指責中國人權不好時,中國外交部馬上會反說美國人權怎麼不好。中國當局從來不接受意見,他們一貫說假話,就是騙騙別人,把我們這些人都給壓抑起來,不知要到哪一天。再撒謊,謊言遲早都要被揭破。

全世界正義的人們在不斷替我們說話,給我們撐腰。所以,我們心裏即便有氣。。。這兩天肯定很生氣,但是我盡量忍著,自己身體也不好,氣病又麻煩了。

我今天對監控我的人說‘六四死難者是人民英雄,為了中國的民主自由,他們流盡了自己的鮮血,我覺得作母親非常自豪。你們現在監控英雄的母親,你們黑白顛倒,沒是非,沒腦子!’我就當面這樣說他們」。

主持人:「他們什麼反應,什麼表情?」

徐玨:「他們只是說‘我們沒辦法,不然我們就沒飯碗了。這樣的回答,你說怎麼辦?」

*徐玨:我要勇敢地與疾病作鬥爭,多活一天就勝利一天*

主持人:「您剛才也談到身體不太好,近來情況怎樣?聽其他難屬講,您一直保持堅強樂觀精神對待自己的病。」

徐玨:「病了兩年,原來是直腸癌,已經是晚期。切掉以後,又轉到肝,肝也切掉一部分。去年‘六四’,跟(當局警方)他們生氣了一下,肝癌又復發,那個腫塊更大了,後來一直化療,到今年4月份,基本上控制住了。現在吃中藥,倒是好一些了。病挺厲害的,但是我盡量克制自己,要勇敢地與疾病作鬥爭,反正多活一天就勝利一天。」

*徐玨:給監控我的人講中東、內蒙局勢,他們與我「六四」遇難孩子年齡相彷*

徐玨:「他們監控我,我就趁這個機會作宣傳,給他們講道理。我給他們講中東局勢、內蒙局勢。我說‘現在這樣鎮壓有不同意見的人,就連以前的皇帝,都沒有這樣的’。他們都沒有反駁我。」

主持人:「監控您的人大概在什麼年齡?」

徐玨:「大概是四十多歲。還包括女的,今天上午就有一個女警像四十多歲,還有個男警大概三十多歲。我說‘你們年齡都像我死掉的兒子,現在你們的小孩有多大了?’四十多歲的女警說‘有二十二歲了’。我說‘我孩子死的時候二十一歲。你們想想,要是你們的孩子也被坦克軋死,被解放軍的子彈打死,你們現在能那麼安心地在家裡嗎?你們不氣憤嗎?你們不想討回公道嗎?你們還來看著我,自己有沒有良心?」

*徐玨:政府想用錢搪塞了結分裂難屬是陰謀,我們接受政府與難屬群體光明正大談判*

主持人:「現在一方面監控難屬,不讓集體祭奠,不讓到親人遇難地點追悼;另一方面又到有的難屬家想用錢了結,而對難屬其它正當要求完全不予理會。您怎麼看這樣的做法?」

徐玨:「政府想分裂我們難屬,看是不是有個別難屬想只要錢就行了,這是辦不到的。

當局現在的做法不是真心實意,只想塞一點錢,你們不要再說話了,那不可能。那麼多活生生的人,被他們槍殺了。我們奮鬥了二十多年,國際的正義力量不斷在支持我們,如果我們拿了這個錢,就搪塞了,對得起死去的英靈嗎?對得起全世界正義力量對我們的支持嗎?我們不能這麼做。
我們應該更加團結一致,擊破當局對我們用錢引誘的辦法,他們辦不到。

當然,問題可以談,我們也誠懇接受他們談,你得找我們難屬全體來談,擺到桌面上光明正大地談,誠心實意地談,不是暗地裡做小動作地來談。

尤其是國際力量。現在中東北非為爭取民主和平的正義力量,不斷在上升興旺。所以,中國當局也害怕了。想做點樣子給國際上看看,爭取個別人能接受錢就好了,實際他們是在搞陰謀。」

*徐玨:堅持正義,被當局沈重打擊,對愛說話的人,今年監控比哪一年都厲害*

主持人:「您剛才說的分裂,意思是分化難屬群體,是嗎?」

徐玨:「就是。要錢的我給你錢,你們就不要說話了。你要是堅持講正義的話,他就更沈重地打擊你。所以我們這些愛說話的人,他今年就比哪一年都厲害,並且早在一個禮拜前就把我看住了。幾次打電話、警察到家裡來說‘今年六四前的祭奠活動你不能出去’。我說‘為什麼不能出去?這是我的人身自由’。他們就說‘反正我跟你講了,你要出去,得攔回來。’」

主持人:「本來今年是有難屬們集體祭奠和到親人遇難地點祭奠的計畫嗎?」

徐玨:「有這個計畫。現在丁老師那裡也恐嚇告訴她了,不許她去。去年不是去了嗎?今年本來我也要去,還有其他人也要去。像難屬杜先生,現在他被趕出北京。他還是解放軍軍官呢,他老伴在朝鮮戰場還是志願軍英雄,1989年6月3日晚上去倒倒垃圾,就被一槍打死。現在還是對他嚴密監視。」

*徐玨:當局怎麼壓我,怎樣看著我,我就是要講出去。感謝大家對我們的幫助*

徐玨:「這兩天我們心裏又難過,又氣憤,但是我盡量要克制住。一定要保護身體,一定要活著,多活幾天就是勝利。剛才我去散步,又碰到他們(監控者),又把他們訓了一頓。」

主持人:「很晚了,我知道您身體不能太累,不能多談。也擔心您講這些難過生氣,對身體有影響。謝謝您接受我採訪,您多保重!」

徐玨:「他們(監控者)剛才說‘我們就是怕媒體採訪你’,我對他們說‘你擋不住,多少警察也擋不住!電話裡照樣採訪我。你們怎麼壓我,怎樣看著我,我就是要講出去。我什麼也不怕,最多你們把我關起來。’

謝謝你採訪。感謝大家對我們的幫助!」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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