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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流域生物鏈遭遇生死劫(圖)

 2011-06-01 23:1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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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監利縣王垸村,死亡的河蚌躺在洪湖的灘塗之上。

老余是湖北省洪湖市瞿家灣的普通莊稼人。因為乾旱,家中數畝中稻秧苗到現在也沒插下去。

上世紀70年代,老余家現在的農田還是煙波浩渺的洪湖。當時的一道命令,逼洪湖讓出了20萬畝良田。很快,糧食高產帶來的喜悅,掩蓋了人們對湖泊縮小的擔憂。

人類挺進,湖泊消退;村莊擴張,水系萎縮——洪湖邊一位78歲老人不無恐慌地感嘆「居然看見了洪湖水干」時,我們無法否認,進與退之間,誰贏得了這場博弈,遠沒有答案。

對於罕見的大旱,專家和普通百姓在接受採訪時異口同聲說,「老天爺的因素是首位的」,但也不否認人類的活動也在深刻影響「老天爺」。

圍湖造田江漢平原四湖只剩倆

一曲洪湖水,天下揚美名。「以前那可真是浪打浪。」洪湖老漁民李功旭感嘆,其實波浪滾翻的美景,早已消失多年。

江漢平原曾被稱為四湖流域,從上游到下游有長湖、白露湖、三湖和洪湖四大湖,還有上百個小湖。

洪湖濕地自然保護區管理局辦公室主任曾曉東介紹,以這四個湖泊為主的水系,承擔著長江中游地區涵養水分的作用。在水系缺水時,它們承擔著釋放水源的作用,可直接緩解旱情。每年夏季,湖水蒸發加劇,但4個湖互為作用,產生很多鏈式效應。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情況發生變化。當地政府立下「插到湖心、收到湖底」的誓言,圍湖造田不僅為了生存,更是一種政治任務。沒幾年,「四大湖」中的三湖、白露湖消失,成為稻田。之後,江漢平原的一眾小湖泊也先後消失。

洪湖造田面積近20萬畝,但它承擔的調蓄重擔卻並沒有減輕。

「就像家裡有個老父親,原來4個兄弟一起贍養,現在只剩兩個了,壓力劇增。」曾曉東說,4個湖泊的調蓄功能由其他兩個來承擔,但「任務」卻沒有減輕,問題層出不窮。他不無遺憾地說,如果這些「消失的湖」今年還在,旱情肯定會有所緩解。

目前洪湖的現狀,「要它裝水的時候它裝不了水,要它泄洪時又力有不逮。」監利縣「三防」辦公室的雷運學說。

實際上,今年的乾旱已是洪湖地區短期內出現的第二次極端天氣現象:

去年夏天,洪湖周邊下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暴雨」。當地氣象部門數據顯示,連續降水量平均566毫米,超歷史同期最大值,導致當地出現大面積洪澇災害,連洪湖市街頭的水都有1米多深,城鄉百姓和洪湖漁民損失慘重。

人為攔水小水電站讓桃花汛沒了

這次旱情還發生了史上首次出現的現象,讓長江中下游不少從事水文工作的專家吃了一驚——— 桃花汛沒了!

桃花汛是長江中下游的一個自然規律:每年4月底桃花盛開時,長江出現一個豐水過程,沿江湖泊藉機開閘補水,對植被和魚類補充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洪湖市水利局總工程師程剛表示,降雨量少是桃花汛消失的重要原因,但另一「推手」則是長江支流匯流能力差,一些地方快速發展的小水電站,如攔路虎般,不僅妨礙了抗旱,也阻滯了本可成為救命水的桃花汛。

記者瞭解到,在江西、湖北、湖南,許多長江支流均建有電站,對上游來水進行人為干預控制。乾旱季節中下游地區大量用水時,也正是用電高峰期,抗旱讓位於發電的現象屢見不鮮。

人為的攔截,水資源被層層截留。

雷運學告訴記者,2000年監利同樣遭遇大旱,但當時長江可以提水,也不用看「上游的臉色」是否泄流放水。「如果這次長江有水可提,旱情會輕得多。」雷運學說。

程剛說,這個自然規律被打破,是過去從未出現過的。但按照目前的形勢發展,桃花汛有可能成為一種記憶。果真如此,包括洪湖在內的許多水系防旱防汛設施、調度方案都需要重新制定,或許會改寫長江中下游的水利狀況。

其實,不光是洪湖,長江中下游數個大型淡水湖,近期水位均告異常。

中國第二大淡水湖洞庭湖,近年來面積同樣逐年縮減。旱情籠罩下,它的頹勢越發明顯:大片洲灘裸露乾枯,置身其中,如同走進大草原。當地漁民李進說,看到現在洞庭湖的樣子,不少女人嚇得嚎啕大哭。

中國第一大淡水湖鄱陽湖湖面大規模枯萎,僅為2010年同期的1/10,也幾成草原;

洪澤湖水位下降至死水位,淮河江蘇段水位降至同期歷史上記載水位的最低值……

今年夏天,這些長江流域重要的湖泊,集體遭遇生死浩劫。

填塘抗洪為今年大旱埋下伏筆?

人類的影響,並沒有止步於湖泊,長江沿線水系調蓄能力其實一直在走下坡路。

監利縣水利局局長吳愛清說,洪湖邊的人從來只知防洪、不知抗旱———這似乎已成了一種指導思想,而恰恰是「一切圍著防洪來」,也為今年的大旱埋下了伏筆。

1998年的特大洪災,仍是荊州人揮之不去的噩夢。吳愛清介紹,1998年後,為了減少管湧等險情保護長江大堤,應對以後的洪澇,國家投入大量資金,將長江沿江的小塘、小坑一個個「搞平」。

吳愛清說,這些自然形成小塘、小坑每一個調蓄能力都不大,但加起來卻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力量。它們被人為破壞後,在洪澇災年防汛效果顯著。但誰也沒料到,旱災卻不期而至。

監利縣趙家月塘周邊的村民,今年夏天只能眼巴巴等著天上降雨。曾經的「塘」,很多年輕人連位置都找不到。村民回憶,正是在1998年後,這口可解決3個小組灌溉的水塘被填平。從那以後,附近的農民失去了千百年來的水源,只能從內湖提水。

這種情況多得數不過來。吳愛清舉例,監利尺八鎮下轄兩村交界處的何埠塘子,可解決兩個村3000多人的灌溉與用水,但在1998年後的「建設」中同樣被填平。

「填平這些塘、坑初衷肯定是好的,但造成的影響到底如何,現在看來真不好說。」吳愛清說。

有意思的是,當年填平這些水塘時,相關部門租用停泊在長江江面中心的大型挖砂船,從長江抽砂填塘。沒想到,10多年後,當初填塘的工具再次派上用場。不過,這次需要濾掉的是河砂,寶貴的長江被抽上來,通過當年運砂的管道,送到田地進行灌溉。

吳愛清心裏清楚,再過一段時間,如果仍無有效降水,上游三峽也將無水再放,到時將無水可抽。

生態受損洪湖或需10年才能恢復

當洪湖邊百姓抱怨被大自然害慘時,他們沒意識到,同樣被「害慘」的其實還有大自然本身。

以洪湖為例,2005年整治後,被視為重要生態指標之一的荷花,從零星分布一躍到連片生長,面積達到8萬-10萬畝,並由此獲得世界湖泊保護實踐獎。但去年一場水災,荷花淹死了,今年旱災後原來生長荷花的地方變成灘塗,「剛剛開始好轉的環境,連續遭遇滅頂之災。」洪湖管理局曾曉東說。

5月9日,中科院測量與地球物理研究所調查報告顯示,旱災導致洪湖洲灘增加面積達108平方公里,約佔整個洪湖濕地保護區面積的1/4。此外,大量水生植物死亡,生態系統受損嚴重。

如果說濕地是地球的腎臟,那湖岸線則是「腎臟的腎臟」,曾曉東說,大部分的水生植物、魚類和鳥類都集中在湖岸線一代,湖邊濕地是它們繁衍生息的天堂。但旱情持續,湖水見底後,很多水生生物都會死亡,直接嚴重破壞了生態複雜性和生物多樣性。

「按照國際經驗,唯一的補救措施就是通過灌水搶救小范圍的水生生物,讓它們作為種子,在水位恢復後進行繁殖,但是對於一個這麼大的湖泊來說,作用不大。」曾曉東說,根據多年濕地保護的經驗,這次春旱導致的洪湖濕地生態破壞是空前的,至少需要10年才能恢復。

而一江之隔的洞庭湖,今後的情況也許更糟。

時下,正是洞庭湖蘆葦生長的最佳時期,往年到這個時候,蘆葦長得有一個成人高,但目前洞庭湖大面積洲灘裸露在外,蘆葦沒有了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生長情況岌岌可危。連鎖反應由此出現:蘆葦變旱田,魚蝦蟹難以存活,漁業經濟受損在所難免,遷徙洞庭湖的越冬候鳥同樣成為「受害者」。

專家預測,如果6月汛期來臨較慢,將會給洞庭湖區的田鼠提供充足的由洲灘向內垸遷移的時間,那麼6月底到7月極有可能爆發致命的鼠害。

人的一舉一動,深刻影響著大自然,也為自己埋下禍根。程剛說:「很多自然現象,儘管目前無法證明是人為所致,但也許有一天大自然就會更嚴厲地報復,讓人類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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