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被江青、康生利用的學生造反組織,在價值用完後就被無情地拋棄了
人生就像一條河,有曲折,有漩渦,時而成急流,時而遇險灘。筆者為共和國成立後的第一代人,也就是說是「解放後」不久出生的,按說大規模的急風暴雨式的動亂已經過去了,人的生命可以得到保障,人生應該相對平靜一些,可事實上也不是一生平安,波瀾不驚總伴隨在身邊,形成豐富多彩的生活經歷,總結總結怪有意思的。
那是「文革」動亂的初期,意料不到的一場風暴造成了人生的疑惑。當時筆者所在的全國著名的北京大學附中的校園,前幾天還是那樣平穩、有序,只不過聽說北京大學裡5月25日有人給校黨委貼了張大字報,被稱為像反右時攻擊黨的大字報,還有不少反擊5.25大字報的大字報,可在我們附中沒引起什麼大震動,只是有人從大學看了反擊的大字報還揭回幾張回來。可情況的發展出乎人們的意料,只過一週,電臺、報紙突然發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論,一下子引發了大亂。6月2日早,當我們坐在教室等待上課,但高中教室那兒亂糟糟的,情況不正常了,一會兒教室的喇叭中傳來學校黨支部書記的聲音:「同學們,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今天課不上了,學習社論吧,同學們對學校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提。」這是個女書記,曾經北大的畢業生,能被委派到附中當書記,可見受到了重用,但她講話中攙雜著顫抖,可見心裏也是害怕,因為社論裡誇讚5.25大字報為馬列主義大字報,而前幾天上邊還說那是攻擊黨的大字報,整顛倒了個兒,情況瞬息萬變,一般老百姓哪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這位書記清楚地知道一場大風暴雨已經來了!我也清楚記住了1966年6月1日,我人生中在正規學校上學的最後一天,當時15歲,初中二年級。從6月2日開始,校園大亂了,幾個高幹子弟乘機拉起了隊伍,組織了造反組織,起名XX戰鬥小組,專門揭批學校領導和老師們的「罪行」,各班也效仿,一時大字報、大標語鋪天蓋地,教學樓的走廊、大門、教室牆上到處可見,平時美麗寧靜的校園充斥著叫罵聲、口號聲,學校領導機構癱瘓了,學校無法上課了,群龍無首,混亂無序,從此結束了我人生中的正規學校的學習。
這樣亂下去總不是回事,任何事物都需要秩序、管理,自由放任的結果就是社會的癱瘓。這時北京市委改組了,於是向各單位派出了工作組,以替代各單位癱瘓的領導機構。北大附中也來工作組。他們首先組成學校文革領導小組,那幾個平時不出名的,趁「文革」拉起造反組織的三個學生頭面人物都名列其中,看來工作組對他們是重用的。工作組進駐學校後,有了領導,情況開始穩定下來,人們盼望著幾個月後「文革」的結束。但事情真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幾個學生頭面人物從上層得到小道消息,說上頭派工作組是方向路線的錯誤,開始反起工作組。從感情上來說,筆者傾向工作組,因為他們來後畢竟穩定了局面,再者那個以三學生為頭面人物的造反組織貫徹什麼黨的階級路線,而且片面理解,把除工人、貧下中農、革干、革軍、革烈出身以外的同學都推倒對立面,自以為血統高貴,引起筆者對他們的反感,於是才15歲的我便寫出大字報說堅決擁護毛主席派來的工作組,誰反對毛主席派來的工作組就小心他的臭狗頭!當時本人只十幾歲,政治上很幼稚,寫出大字報根本沒考慮後果,現在才知道當時的工作組不是毛主席派的。
這張大字報給自己惹下了大禍,後來工作組果然灰溜溜撤走了,那個造反組織掌了權,根本掌握不了政策,開始對反對他們的人進行報復迫害。他們中的一些痞子穿上舊軍裝,騎著自行車在校園裡亂竄,手掄著帶銅頭的寬皮帶瘋狂地打人,有人被打斷了腿骨,有的被打得造成終生心理創傷。更有甚者,社會上的「紅衛兵」組織聯合起來在工人體育場召開什麼大會,把反對過他們的人拉到現場活活打死,已召開過兩次,每次都打死了十幾人,慘不忍睹,這是發生在1966年的8月的事。在召開第三次這樣的會時,筆者也被勒令到會,名字名列其中,如果真去了必被打死無疑,那時人的生命根本得不到保證。筆者趕緊回家躲藏(當時都住校),心裏忐忑不安想躲過厄運。居然真躲過了,大會沒開成,我保住了一條命。
這是我第一次逃生經過。
世上許多事情挺有戲劇性。那個開始就造校黨支部反的造反組織,開始被江青、康生的中央文革所利用,在價值用完後就被無情地拋棄了,而且他們中積極鼓吹「血統論」的一些人的老子也成了「叛徒」「特務」「走資派」,昔日高貴的血統如今一錢不值了,也灰溜溜的,這個組織也隨即瓦解了,學校沒有什麼權威的領導了,好在不上課,也不需要什麼大事決策,一切與社會形勢變換。這時候全國更亂了,各地武鬥風起雲湧,特別是東北,1967年夏天,那裡的人民動起了真槍真炮,聽說是從解放軍那裡搶來的,也不知道怎麼這麼好搶,武器輕而易舉地流入到民間。筆者十六歲,早就崇拜英雄,總想到火熱的鬥爭中鍛練,於是產生了到「東北前線」體驗真槍實彈的戰場生活。
我與兩個初一的學生蹭火車赴東北了,這時「革命大串聯」已停止,乘車不再免票了,可學生們根本不聽,說是要去支援革命派。其實十幾歲的我那知誰是革命派,誰是不革命派,無非是想看打仗,好玩唄。要是擱在當今,連別人打架都想躲的遠遠的,誰去冒那險到槍林彈雨中去?躲還躲不及呢!這就是時代的思想差異。
我們到了長春,找到瞭解放軍防化學院,那裡有我們學校幾個同學早在那兒支援革命派了。這回真體會到戰場的味道。這個解放軍學院裡分成兩派,各守在學院的一側,中間用工事隔開,時常發生武鬥,我到來的前一天還發生了武鬥打死一個人的事情,說是被梭鏢扎死的。樓頂上架著輕重機槍,到了晚上你聽吧,槍聲大作,就跟炒崩豆似的,一夜響個不停。機關鎗無目標地亂射,流彈橫飛,危險異常,可我們一點不害怕,還覺得很好玩。到白天,槍聲停止,街上也有稀疏的人群,但街上各制高點的建築上都修筑了工事,架起的機槍也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人們。一天我們打算到長春街頭看看。我們無目標地亂走,穿大街過小巷,當我們正走近長著一溜向日葵的一堵牆附近,突然「嗖」的一聲,從我眼前飛過一顆流彈,即時靠牆的一棵向日葵被攔腰打斷,好險!如果我走快一步,那倒下的不該是向日葵而是我!我又逃過了一劫,現在想起來還後怕,但當時還挺高興,啊,我經受考驗了,感到挺自豪的。
這就是我的第二次死裡逃生,有驚無險。兩次逃生都發在那個動亂的年月,如有一次成為事實,我不過只成為大地上的一杯黃土,與天地融為為一體,默默無聞,早已被忘卻。聽說那時期四川武鬥厲害,死人很多,他們的墳墓還建成了陵園,現在依然存在,但已荒草淒淒,沒人問津,歷史給大眾開了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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