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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孝通的後半生:反右時「我發覺自己落入陷阱」(圖)

 2010-11-27 13:1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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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孝通一生見證了中國社會近一個世紀的風雲變幻,也親歷了中國社會學、人類學發展的坎坷歷程。他的學術生命與中國歷史緊緊相連,一次次的起伏是時代的縮影。

1957年,費孝通47歲,名滿學界。他的著作《江村經濟》、《鄉土中國》、《生育制度》在國際學術界已有影響,被視為中國社會學、人類學的代表性人物。他也是中國民主同盟第二屆中央委員會常務委員,在中國政壇上時有建言。

這一年春天,中國政治有了變化的氣象,費孝通決定撰寫《知識份子的早春天氣》一文。1957年3月24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費孝通的這篇文章,很快引起熱烈的反響。1957年4月24日,周恩來在中共浙江省委擴大會議上說:「有一次我來杭州,回去時在飛機上看了費孝通先生的一篇文章《知識份子的早春天氣》,把知識份子心靈深處的一些想法都說出來了。共產黨內也有不少能寫文章的知識份子,但這樣的文章我看是寫不出來的,就是有這種想法也是不寫的。」

在短短的時間裏,很多人和費孝通一樣公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一時有「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之像。然而,在這一年6月,時局驟變。費孝通說:「氣氛突然改變。我不知道這一變化背後是什麼,但是我發覺自己落入陷阱。」

轟轟烈烈的「反右運動」開始了,費孝通彷彿從天堂墜入地獄。他說:「所有的臉都突然轉過去,一週之中!」當時的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在中科院召開的 「反右派」鬥爭座談會上發言:「費孝通的這些文章充分表明瞭主張‘恢復’社會學的真正用意,這種主張和章、羅聯盟的整個政治陰謀完全合拍。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費孝通所提出的這些問題正是資產階級右派這個時期中反共、反社會主義的主要題目。」連北京大學校長馬寅初也有一篇題為《我控訴費孝通》的發言稿。

費孝通感到無比痛苦。他後來回憶:「我的思想很混亂。」1957年7月,費孝通以「向人民服罪」為題發言,自我揭發和批判:「我的罪行已達到了最高峰。我已站在章、羅聯盟向黨進攻的最前線。我犯下了彌天大罪,叛國的大罪。如果不是黨及時一棒子把我打醒,我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來。黨拯救了我。」

作為著名的「右派」,費孝通的學術生涯從此發生了巨變,無法進行正常的研究和教學。費孝通讀不到新出版的人類學和社會學的書,以讀歷史書和翻譯老書度日。「我缺乏自信,那是我思想的真實狀態。最後我只有放棄希望,沒有奮鬥的目標。我不相信自己,我不相信自己還能做什麼事。」

1966年,「文革」爆發後,費孝通在中央民族學院被紅衛兵揪了出來。9月1日,他和老師吳文藻、潘光旦等著名教授被拉到中央民族學院的院子裡,接受革命群眾的批鬥。費孝通後來寫道:「30年代我應該死而沒有死,40年代人要我死而沒有死,60年代我想死而沒有死。」在接受批鬥時,他想到死,但又想:「如果自殺,老婆也活不成,孩子要背一輩子‘反革命家屬’的包袱,對不起她們。」費孝通馬上把妻子孟吟送回蘇州老家,以保安全。

9月2日,費孝通獨自一人,被抄了家,不過,幸運地留有一間屋子給他。潘光旦是他的鄰居,也被抄家,不幸的是,連臥室也被封,不得不睡在洋灰地上。費孝通取出自己的床墊鋪在地上給潘光旦睡。師生二人相依為命,反覆被拉出去鬥爭。在批鬥之餘,費孝通經常被帶出去勞動,他的主要任務是打掃廁所和拔草。潘光旦並沒有因為殘廢而受到寬待,同樣接受勞改,以致坐地勞動受寒,膀胱發炎,缺醫無藥,竟致不起。

1967年6月10日晚,潘光旦的孩子沒有一個能夠守在身邊,老保姆看他情況不妙,急忙請費孝通過來。潘光旦向費孝通索要止痛片,沒有,又要安眠藥,也沒有。後來,費孝通將老師擁在懷中,潘光旦逐漸停止了呼吸。費孝通後來回憶:「潘先生是死在我身上的,他確實沒有抱怨,沒有感到冤,這一點我體會得到。他的人格不是一般的高。我們很難學到。造成他的人格和境界的根本,我認為就是儒家思想。儒家思想的核心,就是推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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