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專欄】墨家，流星和曇花
話說道儒墨法的中國文化（三）

2010-11-15 10:19 作者:唐子

諸子百家一一掃瞄過去，墨家最閃亮，如流星飛過；也最玫瑰，如曇花一現。細心體悟近2500年前的墨家，可證明中國確有過五帝時代，能找回依稀的美麗。

墨家，中國古代戰國時期的諸子百家之一，因被尊稱為墨子的墨翟創建而得名。墨子據說出生在魯國，出生士階層，在宋國做過大夫，卻在中國半封建社會「王侯、大夫、士、農、工、商」六等級下層的「工」階層修道。墨子進過儒家門，卻因不滿儒家維護尊尊親親的宗族等級制與繁文縟節和靡財害事的喪葬，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傳承大禹刻苦儉樸的精神，創立紀律嚴明的墨家，以義為道，以「鉅子」（教主）身份廣收門徒「墨者」，其「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志、明鬼、非樂、節用、節葬」等社會倫理、政治、鬼神等思想，由墨者推廣。

墨家是中國最早的民間結社組織，鉅子傳賢才，有至高無上的權威。組織紀律對墨者高於王法，即使鉅子之子殺人得到王法寬恕，墨者仍以「殺人者死」之紀律處死。這訓練出戰國時代中國城市裡的「律師」和勇士，其人生目地是「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墨者雖然生活清苦，卻可以「赴湯蹈刃，死不旋踵」（撤退），如此修道，修出一流的辯才和劍客，具有「墨辯」和「墨俠」的超強道術。墨家有「天志、明鬼」等鬼神信仰，是中國古代最早以正氣為勞工民眾主持道義的宗教組織，成員是志願。墨者被派往各國做官，履行「兼愛非攻」的大仁大義，行不通就辭職。墨者官員要向團體捐獻俸祿，做到「有財相分」地兼愛。

墨家挑戰儒家親疏有別的等級仁愛，博愛無類地關愛他人，不讓家國隔離愛。這一思想在公元前五世紀傳承，卻飄逸的是五帝時代「天民一體」之「族天下」社會中的大同之愛，使愛不被家與國的私利擋住，能夠給到陌生人，真正「四海之內皆兄弟」。儒家的做法是放大家人之愛，墨家的做法將墨者的愛獻給社會。儒家的貴族型仁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牡丹化的綻放，呈現的是「官為民做主」的恩情。但墨家兼愛就是戰國時代中國人的民權，超越時空地沉思，更是西方博愛思想的文化基因。這基因如何通過人的輪迴轉世，在公元一世紀到的羅馬帝國，在18、19世紀如何由於科技機器工業出現，得以轉換為憲政保護的基督徒的社會慈善主義事業，我們還不得而知。但關注這點並深入研討，卻是真正智者應該做的事。中國五帝傳說時代的美麗是歷史。這才有墨家的復興嘗試。

春秋時代中國墨家「銀行」曾向華夏獨聯體發售社會仁義道德貨幣：博愛和平，反浪費反享受反侵略。在世界文化史上，中國墨子默默無聞，但究其歷史地位，實乃人類城市社區文化之父。當時希臘思想家都把戰爭當作正義槓桿之一，墨子卻慧眼看歷史，穿越家族和部族侷限說不對。墨子很黑，有些像古代的林肯。

不同的是，林肯的知識來自美國公民教育，中國墨子的知識卻來自其道術。《墨經》有哲理知識和科技道術，卻不能夠剝成哲學和科學的蔥片來看。中國蔡元培說：「先秦唯墨子頗治科學」。英國李約瑟說：「墨家思想所遵循的路線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可能已經產生歐幾里得幾何體繫了。」 看似這樣，其實不是。

男人進廚房也能煲出好湯，卻不能因為也上床，就說是廚娘；更不能推測男人如果繼續做廚娘，就能生出孩子來。墨家的科技智慧，從中國文化傳統上看，跟儒家一樣是特殊的道術，是下層文士在民間的修行，其實也是中國的一種宗教，跟儒教之「家道教」相比，可稱之為「天道教」。歐幾里德幾何學是柏拉圖學園學習和亞里山大城教學的成果。「墨辯」邏輯和墨子後學（所謂墨家後期的科學思想），實乃墨者道德修煉術的呈現，只上學和教學還不能夠有的。《墨經》的幾何知識，是墨者基於「天志」、「明鬼」信仰，履行兼愛非攻事業的結果，好似法輪功修煉者因為基於「真善忍」信仰而講真相才有自由門破網軟體一樣。

「墨俠」身體力行其「非攻」理念，傳播中華文化的和平主義思想。非攻就是兼愛在國際社會之間的政治主張。墨子和墨者因此反對一切戰爭，尤其以組織努力阻止大國侵略小國，促成國際之間和平共處。墨子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國際和平主義者，與其門徒努力勸阻楚國攻宋、魯國攻鄭和齊國攻魯，獲得成功。墨者挾辯術和劍術的努力，帶給我們堯舜時代天下為公的歷史回憶。歷史週而復始，復興五帝傳說的美麗，須在中共毀壞中華到最後時的今日。所以墨子和墨者早了約2500年。但這也是歷史安排其路過一下，再到印度、希臘、義大利、英國、美國……墨家艱苦訓練、嚴厲規則及高尚思想，在漢武帝以儒治國後基本消失。

墨家在戰國時期成為顯學，主要是來打磨孔孟之道的。當然他們帶給華夏民族勇敢、勤儉的傳統美德及其智慧，不完整地留給了中國一部分。科技道術從墨家以後，古代先賢（五氏、五帝到墨者）修行的道術發明，轉成工匠的職業成果，諸如《九章算術》、渾天儀、地動儀、圓周率精確計算、四大發明等。昨日墨家與今日低碳哥，生活方式相通。昨日墨家「非樂、節用、節葬」，今日民間反貪反腐敗反浪費。我們因為廢棄了墨家社會和平主義，才有馬列社會鬥爭主義進口。

孔子周遊列國求官不得卻始終不改以仁心「克己復禮」之道，為後來三百多年出現的統一的皇權大國獨立的師權機制，猶如歐洲的教會機制。墨子走的是另外一條路，甘願從大夫高官位置上下到工匠階層去學習有利於傳道的技藝，並先後拒絕過楚國和越國的封地與爵祿，其偉大人格被掩埋兩千多年，魅力仍能透過滾滾黃沙影響到晚清譚嗣同。孔孟堅忍不拔精神感動斯文人，墨者捍衛和平精神感動軍人。有墨者「赴湯蹈刃，死不旋踵」公道氣節承傳，才有中條山抗日國軍千人投江。國民黨實乃中華文化正宗嫡傳，在臺灣「復興」中華文化之際，本可通過復興墨學創建出獨具中國魅力的城市文化與其憲政合拍，卻未邁步。遺憾。

墨家是古代中國富有正氣、追求道義、勇於獻身的下層文士集團。墨家企望通過官場和民間雙重努力，實現兼愛非攻的大同社會：人人勞動，個個思考。如何重現墨者真誠奉獻和博愛勇敢的美德？民間墨法如何失去的，如何回歸中國？民權主義如何跟墨者精神結合？許多問題都要在復興中華傳統歷程中逐一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