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年了,我的兒子都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六四除了從「反革命動亂」到「六四風暴」,再到「六四風波」的漸趨溫和的易名外,遲遲得不到平反,劊子手們還在逍遙法外。鬱悶之餘,決定拿起筆記錄一下當年,以表達對六四學生們的支持。
清楚的記得,1989年六四的時候,我剛剛被醫生確診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只好每天躲在家裡看電視,瞭解學生們廣場請願的動態。然而,電視裡今天說:「學生遊行是為了慶祝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明天說:「是為了給小平同志問好」,到了後天廣場上已經黑壓壓的坐滿了人,實在掩蓋不住的時候,才報出來了實情:學生們在絕食請願。要不是懷了孕,我說什麼也會到北京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中央團書記那張像死豬頭表情一樣的臉令我至今難忘,那些哄騙孩子的話也尤在耳邊:「學生們,停止絕食吧,這樣做對黨和國家是沒有好處的,請相信我們,我們會解決的。」我預感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會太善,同時腦袋裡畫了一個問號:既然能解決,為什麼現在不解決?
1989年6月2日一早到了單位,恰巧聽到同事的朋友,北京某炮兵學院的領導在電話裡對他說:「趕快把你的孩子領回來吧,中央已經決定武力解決了。」中午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對哥哥說了這件事,他毫不猶豫的說:我去一趟!於是,我給他拿了2000元錢,這相當於我一年的基本工資。回到家裡,滿懷心事的入睡了,卻做了一個夢,「夢到昏暗的廣場上,機關鎗吐著火舌,向一群沒有穿衣服的學生們掃去,而我飄在空中,大聲叫著:不要啊,不要啊!一隻大手把我罩住,像槓桿一樣送了回來。」這邊睡夢中的我猛的一下坐了起來,把我的先生也給嚇醒了,他急忙問:怎麼了?我將夢境如實道來,一邊嚶嚶的哭起來:哥還在北京哪。他安慰說:不可能,不可能,還體恤的給我倒了一杯水……。
到了六月六日,街上傳說,有學生包著頭,從北京一路下來,一路演講:軍隊在天安門廣場向手無寸鐵的學生開槍了!站在家門口,向遠處望去,看到兩個中等身材,結實的男孩站在停在路邊的大卡車上,激動的向大家講述著。忽然有人報告說:你倆快下來,警察來了!他們兩個急忙下來,朝南邊跑去。警察遠遠的已經看到了他們,逕直朝他們奔去,他們頭也不回的朝前跑,「砰,砰」兩聲槍響,警察朝天鳴槍示警了,兩個孩子傻傻的站在那裡愣住了,警察得意的收起槍,滿以為可以抓到這兩個孩子,卻被兩個騎自行車的工人給攔住了,他們氣憤的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你們先把我倆殺了再把他們抓走!警察不知如何是好,兩個六四學生趁機在工人的示意下逃走了。
警察不知為何朝我的方向走來,人群緊隨其後。我的身後是牆,躲不開,走不掉。原來,他們每移動一點人群就會跟著,只好站到牆邊,躲開人群,吸根煙休息一下,我成了離他們最近的人,看清了他們手中的武器:一個拿著長桿槍,另一個拿著「小五四」。我不由自主的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吧,就跟你們的頭說,沒抓著,老百姓不讓抓。一個年輕婦女接著我的話說:咱們老百姓哪敢吶?人家剛才那兩個也是學生家長,是出來找他家孩子來了,沒找到,遇上了。兩個大汗淋漓的警察吸完了煙,叫了一輛出租車,卻怎麼也無法把桿槍放進去,因為槍是新發的,他們不會收,折騰了半天才坐上車走了。後來聽說一部分工人上街遊行了,被警察鎮壓下去,抓了二三十人,警察說,只抓頭,別人既往不咎。
到了六月六日的時候,嫂子沉不住氣了,開始詳細的問我哥去北京的經過,媽也惱怒的說:這他要出點啥事,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可怎麼活?我則偷偷的躲到屋裡暗自落起淚來。傍晚,將近8點鐘哥才回來,媽氣憤的說:怎麼不說一聲就走,還去了這麼多天?哥狡辯說:妹知道,是她叫我去的。媽見他頂嘴,氣的一邊打他一邊說:你妹讓你去死你也去呀?她只是讓你送錢,也沒讓你呆那麼多天哪?哥後來解釋說,沒有票,搭車到了遵義才上了火車。手中的錢都給撤退回家的學生買車票了。
後來電視裡播出了這樣一個節目,介紹說是有三個學生拿捐款的錢到飯店裡面大吃大喝,桌子上面擺了三騾子碗,說是學生們吃的。我對記者的做法哭笑不得。那些碗即使一個挨一個的擺在桌子上也擺不下,三個學生如果要把這麼多碗裡的東西吃下去,那還不撐死才怪!這不,老闆娘在畫面裡攆記者說:「照什麼照?一大早晨的碗都讓你們給拿走了,誰還不吃飯咋地?」簡單的幾句話,道出了實情,不論記者怎樣造假、譭謗,都改變不了六四學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就是:六四的學生從來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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