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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彩真相》連載(六)

 2010-01-13 11:12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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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亂世春夢
第六章家世淵源
 
"兒子英雄爺好漢,兒子反動爺混蛋"。這種反溯式"血統論",其餘響至今未絕。於是,同一個劉公讚,便有兩副截然相反的形象:

劉文彩先祖是出自安徽徽州的移民

明朝末年,張獻忠率數萬大軍、十餘萬飢民驟然入川。既無銀餉籌措,亦無軍需供給,哪有糧食就去哪。邊走邊吃,邊戰邊搶,以至農田荒蕪,兵匪橫行,川人逃亡殆盡,由此引發了"湖廣填四川"這股氣勢恢弘的移民潮。劉文彩的先祖便被這股移民潮裹挾而來。最初落腳四川省名山縣,遷到大邑縣安仁鎮的第一代叫劉應良。劉應良的獨生子劉朝懷與安仁鄉民胡榮貴的獨生女成婚,入贅胡家,生子劉芳伯。五代之後,劉家子孫繁衍,胡家卻無後嗣,當地人就把劉家聚居的"胡墩子"改稱" 劉墩子"。1958年平毀劉家祖墳,墳地中還有一座"外始祖胡公榮貴老大人之墓"。

劉文彩的先祖都是普通小農,沒留下什麼口碑。孰料到了民國時期,風雲突變,劉氏家族群雄並起,給小鎮安仁平添了萬種風情。

以劉應良為第一代,安仁劉墩子的第五代傳人為劉智。劉智生男劉仕識,劉仕識生男劉宗賢。劉宗賢娶陳氏為妻,膝下共有三"公":長男劉公晶,次男劉公敬,老三劉公讚。劉氏家族發展為一個大家族.三"公"之中,劉公晶一支最弱──其子孫生平均湮沒無聞。

劉公敬一支則有聲有色。劉公敬,字玉麟,曾中武舉。其長子劉文剛專營販谷生意,有水田四十餘畝。劉文剛次子劉元樹、三子劉自強才皆不足應世;長子劉湘(即劉元勛)卻是劉氏家族第一顆將星,官至川軍總司令、國民黨第二十一軍軍長、四川省政府主席。1938年率部出川抗日,不幸舊病復發,殞於漢口。國民政府明令褒恤,追贈一級上將,並在成都南門外武侯祠側舉行國葬典禮,其陵墓所在地闢為"甫澄紀念公園"。劉湘是公認的抗日愛國將領,殞後哀榮備至,但這仍然不能庇佑他的亡靈──"甫澄紀念公園"在建國後易名"南郊公園",文革期間更是毀墓掘屍,八十年代中期修復陵墓,但劉湘遺骨已無從尋覓。劉湘在安仁有座公館,佔地十餘畝,中式房舍數十間,全系群板磚瓦結構,館內樓臺亭閣,曲橋水榭,尚有小溪貫通全境,幽靜典雅。文史專家確認其為"具有較高歷史、文物價值的恢弘住宅"。但現在幾乎說得上"慘不忍睹"了──館內一排平房被用作茶店、餐館、錄像室,一幢中式木質結構的樓房被出租,辦起了旅館,旅館設施和衛生狀況很差,小溪變成了廢水溝,廢水的臭味令人作嘔。公館有不少房間根本無人居住,門窗、地板早已腐朽,當年"小姐樓"甚至被管理者租讓給"牛販子"當牛棚,昔日青磚綠瓦、富麗堂皇的風貌蕩然無存。

劉湘幼年讀書之餘,常推車運送谷米。 1909年依父母之命,與大邑縣蘇場周姓女子結婚,岳父務農兼做裁縫。劉湘妻後來取名劉周書,先後生下三子一女,1927年喪去二子。1949年秋,劉周書攜子濟殷、女蔚文去香港,後移居文萊。1971年劉周書在文萊病逝,劉濟殷現為美國洛杉機某公司職員。大邑縣政府數度與劉湘後裔聯繫,邀他們回鄉一晤,迄無回應。

三"公"之中,劉公讚一支最為繁茂:生有六男,五男、六男之間還有一女,長成後嫁與安仁鄉民廖尊三為妻,其姓名和生平今天沒有誰說得上來了。家譜如表:

男:劉元 劉元琥 劉元

劉文淵

女:劉元庚 劉元愉 劉元恆

劉元蒼 劉元憲 劉元憐

劉元慎

男:劉元璋劉元瑭劉元琮

劉文運劉元瑞劉元劉元瑜

劉元璜劉元

女:劉元玖

劉公讚劉文昭男:劉元樹

劉文成男:劉元

男:劉元龍 劉元華 劉元富

劉文彩 劉元貴

女:劉憶雲劉婉蕙劉婉蘭

男:劉元彥 劉元琛 劉元琦

劉文輝

女:劉元愷劉元悌

關於劉公讚,最早的完整描述見諸《劉文采罪惡的一生》:

劉文彩的父親劉公讚,起初只是一個擁有三十多畝土地,兼營燒酒作坊的小地主。

但是,劉公讚不是一般的地主。他是晚清貢生[一種經考試升入京師國子監讀書的生員(秀才)],又出生於鎮壓過張獻忠農民起義的官宦之家,他的政治野心要比一般財主大得多。他親自監督雇工每天起早摸黑地替他耕田烤酒,在榨干雇工血汗的基礎上,年年穀物滿倉生意興隆,家業倍增,土地增加到一百多畝,燒房兩個沖,雇工十幾個,成為安仁鎮一帶有名的大財東。但是,這一切仍然不能使他得到滿足,他對那些不但直接殘酷剝削勞動人民,而且還能奪取其他剝削者的剝削成果,因而財富大大越過一般地主的軍閥官僚,垂著長長的涎水,千方百計想擠進他們的行列。為此,他對他的六個兒子進行了精心安排:讓老大、老四進成都法政學堂,學成後擠進官府去;讓老□十四歲就去四川陸軍小學"習軍事",在軍隊弄個一官半職;讓老二、老三、老五(即劉文彩)留在家裡充當剝削助手。這裡的劉公讚形象,毫無美學意義可言。

需要說明的是,《劉文彩罪惡的一生》不是個人著作。還在1965年,四川省主管部門制定《收租院》創作規劃時,就提出了撰寫小冊子《劉文彩罪惡的一生》的任務,當作《收租院》的配套工程,並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四川大學和莊園陳列館。四川大學黨委奉命從中文系、經濟系、歷史系抽調教員組成大邑工作隊,到莊園陳列館蒐集相關資料。工作隊剛進入狀態,文革就爆發了,全體工作隊員撤回川大"鬧革命",小冊子無人問津。這一擱就擱了整整十年。1977年,撰寫《劉文彩罪惡的一生》再度提上議事日程,次年即告殺青,作者署名"四川大學歷史系、大邑地主莊園陳列館《劉文彩罪惡的一生》編寫組"。小冊子無疑是職務作品,所代表的也就不是什麼個人觀點而完全是"組織結論"。

1990年,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真正的個人著作、曾任民盟西康支部主委的劉文輝故舊彭迪先等撰寫的《劉文輝史話》,劉公讚這才以正面形象出現:

在居民房舍中間,有一土牆圍繞的宅院,十分顯眼,院內兩棟銀杏聳立,春季花開鮮艷,引人注目。居住院內的人口眾多,行人經過圍牆,總會聽到歡聲笑語洋溢牆外。

宅院主人姓劉名公讚,......縣誌還載:

太翁(即劉公讚──引者注)生而穎異,獨嗜文學,......年十二...塾師以君子平其政試之,太翁對句云:"宇宙競爭之習,率扶不正之氣以俱來"。師異之,謂其見理獨真。

劉公讚聰敏過人,富有才華......可惜的是,他有著沈重的家庭負擔,"以家世農業,不克競其學。"

那時侯,他並不算富足,只是一個自耕農,直接參加田間領導:"有田一頃,承而自耕;風雨胼胝,不稍荒怠,歲獲恆豐"。

劉公讚頗有遠見,不單經營農田,還重視工業和手工業......。熟悉稼穡,性格質樸,對農業生產十分認真,除在農田領導和在茶館小憩外,絕少到處閑蕩。而且他"喜近文士,遇鄉里賢達,敬禮尤摯。諸子成立,各命之(以)職,某也耕,某也讀,孽孽焉不稍縱逸。灼先(大兒文淵)姓篤而能文,入學......聲譽俱起"。劉公讚自審所學不如長子,就指派長子做諸弟的老師,督促諸弟學知識,使諸弟"益勤奮無曠廢"。

劉公讚既有這麼幾個兒子,加上自己的素養,在安仁鎮就有了一定的社會威信,鄉里有什麼爭端,往往請他出面決裁。"太翁剛直著於鄉里,遇有爭端,一言而決"。後及暮年,聲望更高。有人甚至說:"劉太公,生佛也,宜為善屬長"。

" 兒子英雄爺好漢,兒子反動爺混蛋"。這種反溯式"血統論",其餘響至今未絕。於是,同一個劉公讚,便有兩副截然相反的形象:在以劉文彩為傳主的著述中,他是小丑;在以劉文輝為傳主的著述中,他是"生佛"。其小丑形象虛妄可笑,其"生佛"形象也未盡可信──刻畫"生佛"形象,多援引舊《大邑縣誌》,而舊《大邑縣誌》成於1930年,正逢劉墩子第九第十代傳人權勢最盛之時,縣誌作者對劉公讚自不能不多所溢美。客觀地講,劉公讚不過是一個本分的中國農民,其生平既無什麼劣跡可數,也沒多少俠義行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劉文彩兄弟後來的成敗榮辱與他何有哉!

劉文淵出世不久,劉公讚就與兩位兄長分了家,"有田一頃",家境尚可,劉文淵才有機會背起書包上學堂。其後文運、文昭、文成、文采、文輝連翩出世,眾口嗷嗷待哺。劉湘之父劉文剛有水田四十畝,兼做販谷生意,仍然"家非素豐",劉湘在四川速成學堂就讀時,不能不常常接受同窗劉炳勛資助。劉公讚地僅一頃,人丁卻比劉湘家多出一倍,要解決全家溫飽問題,已屬不易,再無力供養孩子上學。文運、文昭、文成不得不跟老父親一起躬耕田壟。文采尚幼,留在家中照看老□劉文輝。往後文淵考取功名,文運、文昭、文成相繼成人,勞力充足,家境稍紓,所以文輝又有機會讀書。但文輝也只能到劉家祠堂改建的義塾就讀。稍長,報考成都陸軍小學,也並非如《劉文彩罪惡的一生》所云,是劉公讚有意培養軍人,而是因為陸軍小學學生享受公費,劉家可免去一筆開支。如果套用建國初的階級成分劃分標準,劉公讚應算作"富裕中農"。

1919年,劉公讚及其妻高氏雙雙溘然長逝。這時他們的六兒一女都茁壯成材,有的還嶄露頭角,劉氏家族的興旺發達已指日可待。劉公讚和高氏如願以償,應該是面帶笑容跨鶴而去的吧。

書生老大,農夫老二,老三神仙,老四財神......幾兄弟流品不一。

劉氏兄弟中,最早出息的是老大劉文淵。

那是初春的一個早上,安仁街頭突然鑼鼓喧天,一直鼓噪到劉墩子。沒等劉家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報喜的人就推門而入。原來,長於文史的劉文淵中了秀才。

頓時,劉家滿門一片歡騰。

再後來,劉文淵考入四川紳班法政學堂,仕途得意,曾任省諮議局議員、省高等審判廳廳長。"(他)從未利用乃弟乃侄權勢謀取顯位,亦未問舍求田惟利是圖。...為人正派,不事蠅營狗苟"(《劉湘》第2-3頁)。從官多年,仍兩袖清風,頗受鄉鄰尊崇。晚年退隱林泉,鄉鄰皆以"廳長"稱之,其本名反倒為人淡忘。此風在安仁鄉間至今猶存。

對劉文淵最尊崇的則是弟男子侄。早年劉文淵曾在劉家祠堂設塾,為弟男子侄授課。重點是讀古文、講修辭。"他常說:‘蓋人皆有表達情意之願望。如欲盡情表達,除通修辭別無法門'。果然,在他的教誨下,弟侄們讀了許多篇古文後,就著筆寫了一些短文"(《劉文輝史話》第 11-12頁)。不僅在輩分、年齡上,在學業上、精神上,劉文淵也堪稱弟男子侄的導師。其與老□劉文輝的關係尤為密切。《劉文輝史話》載:

劉文輝不僅在與同年兒童嬉戲時發號施令儼然如官長,在作文上也能遣辭巧妙,勝過群兒。這消息不脛而走,他的大嫂聽到後,喜在心頭。一天她半開玩笑地對丈夫說:"我的奶餵大的孩兒莫有不是好樣的。"大嫂的話不是矜誇,的確有卓見特識。她從劉文輝幼年表現的性格、動作、氣度就看出他不是平凡之輩。《劉母陳孺人墓誌銘》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其時兄(指劉文淵)讀書,諸弟皆幼......其最幼者(指劉文輝)孺人尤奇重之,常謂‘大吾列宗必小郎'......"。劉文輝後來的發展應驗了她的預言。

1908年劉文輝投考陸軍小學,即由劉文淵陪送。那時家裡經濟還談不上寬裕,交通又不方便,坐滑竿、乘馬車當然沒他們的份。兄弟二人只好徒步跋涉。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走一百多里路,難度可想而知,實在走不動時,就由劉文淵背著走。

既有學問人品,又有恩於族中弟侄,劉文淵在劉氏家族必然領袖群倫。劉公讚夫婦去世後,劉文淵被尊為族長,即劉文輝、劉湘兩員封疆大吏,對之亦敬信唯謹,奉之若父。劉文彩對劉文淵也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四十年代劉文彩在川西農村地區已經是"飛機上面安喇叭──名聲在外",但劉文淵要他朝東他仍然不敢往西;劉文彩一位隨從回憶,有一次兄弟倆下館子,"劉文彩對他長兄非常尊敬,他親自給廳長添飯"(莊園檔案67宗D12卷)。劉文彩後裔則告訴作者,不管劉文彩在家幹什麼,只要劉文淵進門喊一聲"老五",劉文彩都得放下手中的活計,大步流星地出去迎接。

老二劉文運,與老大劉文淵適成反比。鄉民以其為舉人之弟,戲稱二舉人,實則沒讀什麼書,一直在家務農。小農出身的劉文運,終身不脫小農習性,心眼很窄。二十年代中期六弟兄分家,就起因於他──六弟兄中,他的兒子最多,勞力最強。總認為合在一起過,別的弟兄佔了他的便宜。於是協議分家。協議時他又節外生枝,反對平分家產,說他負擔重,要求多分一份。好在其他五弟兄都很爽快,各從自家名下劃出一些田產,湊足六百畝送給他,才把這事擱平。劉文運自覺難與其他五弟兄相處,遂遷居唐場。其後仍時有齟齬。據劉文彩姨太太王玉清1980年12月8日回憶:"有一年劉文輝從西藏出來,給劉文彩帶的壓迫鴉片煙。由於交通不便,有一連的士兵每人背了一包,一包一百多兩。走到唐場被二哥的兒子掏了心子。心子是值錢"(莊園檔案67宗A37卷)。劉文彩一點辦法沒有。據說劉文運還曾惹出一樁風流案。《百罪圖》有個案例──《派機槍逼死農民》,詞云:

安仁陳君山,平日全靠幫人過活。1947年11月,被劉季珍強派機槍一挺。陳君山家貧,無法繳納,只得在劉季珍弟兄開設的"同慶錢莊"抬了二十塊大洋的高利貸,把機槍費交清。到期時,本利已滾到幾十倍。陳君山無法付還,被劉季珍弟兄綁來關起,加以拷打,不給飯吃。陳君山足足餓了六天,悲憤已極,終於吐血而死。

除了陳君山吐血而死是真的,再沒一點真實內容。熟知內情的當地農民陳春山告訴陳列館:此案與劉季珍弟兄無關,而是劉季珍父親"劉二舉人"造的孽。案由也不是什麼估派機槍而純粹是桃色糾紛──劉二舉人"見陳君山大婆子陳湯氏生得漂亮,和湯氏有關係。是二十幾年的四月間某日,劉二舉人又在陳君山家和陳湯氏發生肉體上關係,當時被陳君山的二婆子看見,後她馬上給陳君山說。陳君山因原來身體就不好,又有‘癆病 ',加上這一點,當時吐血而死"(莊園檔案67宗A37卷)。陳君山有姨太太,說明他並非是什麼貧苦農民,陳列館一份內部材料也承認,陳君山實際上是"小土地出租"、"以前開過煙館"。煙館老闆陳君山當然犯不上為二十幾塊大洋向劉家借什麼高利貸,劉家也不犯不上為二十幾塊大洋逼他──恰恰相反,正如那份內部材料所說:"劉因和湯的關係,對陳很好"。所謂《派機槍逼死農民》,仍是"革命浪漫主義"的傑作。

惹出這麼一樁案子,劉文運聲名多少有些不堪。但說也怪,膝下"八虎"中的頭三隻"虎"卻真的不乏"虎氣"──大兒子劉元璋,歷任雷、馬、屏、峨屯殖司令及寧屬屯殖司令。二兒子劉元瑭,曾任劉文輝部師長。三兒子劉元琮,曾任劉文輝部師長、副軍長。一門出了三個將軍,這在將星如雲的劉氏家族中,也是僅見的一例。劉文輝二十四軍,大半兵力掌握在"劉二舉人"的"虎子"之手。因此之故,"劉二舉人"怎樣天馬行空,別人也都睜眼閉眼。

劉文彩不大喜歡他二哥。據其貼身管事劉澤高回憶:"兩家基本上沒有往來"(莊園檔案67宗D12卷)。

老三劉文昭,則又是一種類型──素好老莊,"無慾""無為",頗具散仙風範。文昭右腿略有殘疾,行動不便,以裁縫為業。成天伏案縫紉,與世無爭,性淡如水,其行狀很少刊諸史籍。膝下僅有一子,叫劉元樹,建國後曾任西南民族學院漢語文學系教授、系主任及四川省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會會長。劉文彩與劉文昭交情甚篤,晚年組織"公益協進社",請劉文昭坐頭把交椅,自己屈就副職。素來不問紅塵之事的劉文昭這次竟也欣然應允。

老四劉文成,在劉氏兄弟中算得上一方人物。早年經營燒酒坊,家境不過小康。1925年劉文輝升任四川軍務幫辦,入據成都。劉文成這才發跡──機械修理廠廠長、二十四軍機械所所長、四川省戒菸總局會辦,一項又一項肥差落到他懷裡。最讓人眼紅的肥差是"機械修理廠"廠長──這機械修理廠原本叫作四川兵工廠,為楊森私有。1925年楊森敗逃,四川兵工廠成了"棄嬰"。各路軍頭剛開始打它的小算盤,劉文輝就眼明手快地把它搶了過來。為了平息各路軍頭的怒氣,劉文輝宣布,四川兵工廠轉產──不再製造武器而是用來修理機械。廠名相應更改。後來武器倒真的是不再造了,但機械卻並沒有修多少,所謂"機械修理廠"的主要產品其實是一種半元銀幣,實際上成了劉文輝二十四軍的造幣廠。造錢的人哪會缺錢花,更何況劉文成雖然是個老粗,但"粗中有細,一樣善於經營"(《劉文輝史話》第66頁)。因此很快告別小康,躋身"大款"行列。有了錢他馬上開辦銀行,取名"成益",請一個姓陳的商人當總經理。據說他對那位"陳總"非常信任,從來沒有撤換過,而且從來不查"陳總 "的賬,讓"陳總"撈足了油水。劉文成最熱衷的則是置田買房,擴大不動產。在成都買的房子為數甚多,妒忌他的人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劉半城"。劉文彩姨太太王玉清在晚年談到劉文成時承認:"在其他幾個弟兄中,他還算是比較富的"。後來劉文輝退守西康,劉文成官當不成了,便回家享受他的萬貫家產。他在安仁有座公館。如今的大邑地主莊園陳列館序館,就是當年劉文成晾穀子的晒場。但下野後劉文成大多住在距安仁二十來公里的崇慶縣城。一般人叫他劉會辦,也有人叫他劉四老爺。有論者稱,劉文成田產達四萬餘畝之多。此說雖不免誇張(據有關資料,崇慶最大地主的田產僅一萬畝,大邑最大地主的田產僅三萬畝),但說"劉會辦"良田萬畝,街房成群,當不為過。他還有三輛汽車:一輛大客車,一輛小臥車,一輛小奧斯汀。劉文成只有一個兒子,孫兒卻有一大堆,每年春節都要用大客車拉他的孫兒們出去,唐場、崇慶、成都到處拜年。

雖然富甲四方,劉文成仍舊不放過一個銅板。舊時崇慶縣縣長幸蜀峰講過這樣一則見聞:1942 年夏,幸氏結束公幹,從成都返回崇慶。車子還沒開到浦場,好好的天突然變得烏雲滾滾,接著電閃雷鳴,嘩嘩嘩地下起了瓢潑大雨。四周頃刻間白茫茫一片。那時的所謂公路都是土路,一下雨就滿路泥濘。幸蜀峰在顛簸中隱約看見不遠處有輛黃包車,車上坐著個大個子,還馱著兩隻大皮箱,明顯超載。車伕拉得非常吃力。兩車相會時,幸蜀峰吃驚地發現,坐在黃包車裡的竟是"劉會辦"。幸蜀峰問:為什麼不多雇輛車,一車載人,一車載物,走得輕快些?"劉會辦"一臉尷尬,支支吾吾地回答說:"還要雇的,還要雇的,只是沒遇上多的。到??浦場再找吧"。過了??浦場,幸蜀峰停下車來,叫一個隨從下車到場上看看,"劉會辦"是否真的多雇了車。隨從回來報告:"劉會辦"是多雇了一輛,但和車伕講了好久的價。幸蜀峰晚年談起這事時感嘆:"如此四萬多畝田的劉彥儒如此吝嗇!"這則回憶未必可靠--堂堂"劉會辦"帶那麼多行李出門,應該不至於沒有一個隨從。但劉文成吝嗇倒是不假。他的孫子們出去拜年,個個都有賞錢得,但別人家的小孩子給他拜年,卻很難指望從他手中得到幾個賞錢。

幸蜀峰還稱,崇慶有句諺語:"美國有鋼鐵大王,崇慶有糞大王。"這"糞大王"就是堂堂"會辦"劉文成──縣城四門的糞便全部由他承包專賣。真可謂生財有道。

老五即為本書傳主。1887年生,名文采,號星廷。其早年經歷,坊間有兩種版本。

第一個版本中,劉文彩自小就不務正業。雖然劉公讚對他十分寵愛,刻意調教,不到七歲就送他到私塾館讀書,指望劉墩子再出一個秀才。劉文彩卻無心向學,連《三字經》都沒背熟就逃學了。劉公讚選送孩子進城讀書時,只好惋惜地把劉文彩留了下來,讓他跟自己到田間地頭或燒酒坊當監工。但劉公讚很快又失望了:只要離開一步,劉文彩就跑得無影無蹤。

劉公讚大為惱火,把劉文彩叫到跟前,訓斥他說:

"你這個不肖之子,既不讀書,又不務農,要走哪一條路?"

劉文彩卻抬起頭,望著父親,眨巴眨巴眼睛,奇怪地問道:

"天底下就沒有其它的路可走啦?"

劉文彩選擇了一條自己要走的路。

一天,劉公讚忽然發現兒子從安仁鎮橋頭店的賭場裡鑽出來。恍然大悟,氣得兩眼發紅,舉起手中的旱煙管就要往劉文彩頭上砸。劉文彩反應極快,嗖的掏出一大把銅錢,笑嘻嘻地說:"贏的"。劉公讚的旱煙管終於未能打下去,隻言不由衷地罵了一聲:"敗家子!"此後,劉公讚天天清點錢罐罐,未見一個銅板流失,就不再責罵劉文彩了。

劉公讚開始注意劉文彩的行蹤。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他發現劉文彩對周圍幾十個場鎮的行情瞭如指掌,跟貨販子、袍哥大爺也混得很熟。並且精於算計,見風使舵,在奸詐的賭場裡左右逢源,吃不了虧;就特意給他買了一匹馬作運輸工具,給他一筆本錢,讓他在附近場鎮做生意。

不足二十歲的劉文彩,從此開始了他的經商生涯。他趕著馬,把家裡的燒酒馱到崇慶、三江等地去賣;又從那裡販運貨物到大邑、新場出售,換回玉米、煤炭,沒一次虧本。

稍後,劉文彩結了婚。仍不改通宵狂賭的惡習。常常有這樣的事情:劉公讚早上起來吩咐雇工備好馬,然後告訴老伴叫劉文彩妻子呂氏催"老五"起床,呂氏才埋怨說:"他還在橋頭店呢!"但劉文彩從不耽誤上路,他被叫回來後,簡單地吃上幾口飯,就牽馬上路了。在路上,他才開始舒心地睡覺──在馬背上睡。起初,劉公讚還有些不放心,可劉文彩幾乎每次都是滿載而歸,樂得劉公讚的滿嘴花白鬍子顫悠悠地抖了半天。

原來,因劉文淵考取功名,劉文彩跟著沾了光 ──人稱"五舉人"。劉湘升任團長後,連縣衙的官員都要巴結安仁劉家,更不用說鄉下的土豪劣紳。劉文彩利用這些人的趨炎附勢,很輕鬆地和當權不當權的地方惡勢力攀上了親。當時,大邑和四川其它地方一樣盛行袍哥。大邑袍哥的"總舵把子"是人稱"牟二蝗"的牟秉年。牟秉年對劉文彩很賞識,收他為拜弟,並封為小舵把子。劉文彩就以"五舉人"和牟二蝗親信的雙重身份,出入大邑和附近各縣的場鎮,所到之處,備受當地袍哥關照。劉文彩趕著馬,一進場鎮,自有兄弟夥接應。或買或賣,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在煙館、賭場裡吩咐一聲就行。劉文彩幾乎不用吹灰之力,就收了經商的厚利,家裡的燒酒房愈來愈興旺,賺來的錢買了一大片土地。劉公讚對劉文彩也就愈加器重,每次給在外地當官的劉文輝寫信,總免不了誇獎劉文彩幾句,說他有"經紀之奇才"。

這是關於劉文彩早年經歷的官方版本,見諸《劉文彩罪惡的一生》。

另一個版本是初始文獻,見諸莊園陳列館檔案D1卷67宗。一說劉文彩不擅學而擅商:

十一、十二歲開始讀書,讀書很累,坐凳子常東倒西歪。愛爬房子,瓦扣得密的地方還上房頂跑。七八丈高的房子他都跳得下來。先生打他,他跳起來,篾條子飛過去打不上他。先生把他唬來跪倒。平時愛欺侮小同學,讀書讀不起來,只讀了兩三年就停了學。在家勞動、扯薅等。再過兩三年家裡開起燒(酒)房,他就跟他的三哥劉維三跑,要(吆)牲口,生意開得紅火,兩匹牲口在外天天馱炭,買玉(米)、麥(子),見米生意等好做就去做。

但這份文獻有誤──劉文彩不可能與劉文昭合營燒酒房:劉公讚之"別創酒業"由劉文成繼承,劉維三隻開過裁縫舖。

另一份文獻則說劉文彩嗜賭如命:

劉文彩自幼習賭,伎倆過人,少壯時靠賭為生,夜間常到鄰近橋頭店作通夜賭,體高大,聲音粗莽,呼盧喚雉,擾及鄰家,為人所厭。白天農事多,賭不易組合,只好做一些馱運業務混日子。他買有小馬,馬??房運米入城,因夜賭通宵,每于歸途橫坐馬背上,眉閉眼合以補睡眠,行人見其頭俯胸前,隨馬蹄起落點點搖動,如將脫項,均以為怪。曾在長途販運時數次坐下馬,仍濃睡不醒。幸馬力倦怠,亦圖休息,停步不前,劉文彩從未受傷。一般人說其為"命大流氓"。

關於劉文彩早年經歷的這兩個版本沒有太大區別──官方版本的主要情節都出自莊園陳列館兩份初始文獻。只不過對兩份初始文獻作了一些"藝術加工",比如,把劉文彩的入學年齡由"十一、十二歲"改為"不到七歲";把劉文彩"在家勞動、扯薅"改為"到田間地頭或燒酒坊當監工"。兩則初始文獻本來就未盡可信,經過這麼一番"藝術加工",所謂官方版本實際上不過是野史。

那麼,劉文彩的早年經歷究竟是怎樣的呢?

據劉文彩後裔回憶,劉文彩早年因家貧失學,在家照看小弟文輝。文輝與其他幾個兄長年齡相距甚大──多則二十三歲,少則十幾歲。只與劉文彩年齡相近,而且自小朝夕相處。所以兄弟倆的感情非常特殊。劉文輝最推崇兩位兄長,一個是大哥劉文淵,再一個就是五哥劉文彩。但劉文輝對劉文淵敬愛而不"親密"──"奉之若父",敬畏大於相知。劉文彩則不同──劉文彩不僅是他的兄長,更是他的兒時玩伴,相知極深。劉文輝得勢後,對劉文彩畀倚最重,這是一個基本因素。

年齡稍長,劉文輝到劉家祠堂讀書,劉文彩負責陪送,跟著弟弟哇裡哇啦,算是揀了幾個字。一年半載之後,劉文輝能夠自己上學了,劉文彩的陪讀生涯也就到了頭。那時他已經是半大不大的小夥子了,劉公讚不能不為他考慮出路問題。劉公讚幾個兒子,或充士,或務農,或做工,他心想,要是劉文彩能經商,開爿門面,士農工商不就樣樣齊全了嗎?而且劉文彩雖學識不多,但不乏機敏,經商未必會處下風。就讓他農閑時走街串巷賣燒酒。跑了幾年,劉文彩入了門,便與族中別的人家合資開辦燒酒房。燒酒房而外,還曾與劉湘父親劉文剛合營水碾一座。

亦農亦商,離鄉不離土,這就是劉文彩早年經歷的大致情形。他的這段早年經歷對他一生的影響至深且巨 ──對下層隱情、江湖內幕一覽無餘。其長成後操"十萬兄弟夥"於股掌中,就不單是憑藉乃弟劉文輝的權勢,也是憑藉他早年的摸爬滾打。劉文彩、劉文輝各有所長:一朝一野,一軍一商,堪稱陰陽互補,珠聯璧合。正因為如此,劉氏家族的政治巨艦,才能出沒狂風巨浪三十年而不倒。

自承風華正茂,劉文輝高視闊步,壯志凌雲。他的一個部下講:"我們的旅長胸懷廣大,見解卓越......一心想成就一番事業"。

劉氏家族的政治巨艦,艦長無疑是老□劉文輝。劉氏兄弟中,對劉文彩人生軌跡影響最大的也是劉文輝。撇開劉文輝,劉氏家族和劉文彩個人的歷史都將無處落筆。

劉文輝生於1895年。老來得子,劉公讚對他寵愛備至。雖然在他之先,劉文淵已功成名就,但劉文淵僅僅給劉家帶來名望,而沒能帶來權勢。劉家既要名望,更要權勢,中間四條漢子都不足膺此重任,劉文輝理所當然地成了劉公讚最後的希望。所以劉文輝自小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他確實卓爾不凡,成績一直遙遙領先。十三歲冒充十六歲報考成都陸軍小學,就試時對試題一片茫然。但他並不著急,而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另發議論──

欲強國必先練兵,兵不強則不能御外侮,將兆瓜分之禍。裕國必先富民,富民之道在興工固農,救民之道在因勢利導......

離題萬里,誇誇其談。校長拍案稱奇,特召面試,果見品貌不俗,當場破格錄取。後來保送西安陸軍中學,繼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1917年畢業時,軍閥混戰的烈焰正狂吻大江南北。

畢業回川,第一個給劉文輝接風的是鄧錫侯團長。鄧錫侯也曾就讀於成都陸軍小學,比劉文輝高兩級,在陸小過從頗密,知道劉文輝非等閑之輩,有意挽留,又總覺得自己的池子小,養不住劉文輝這條大魚。劉文輝也覺得在老同學手下干不光彩,就找了個理由,說他要先回安仁拜見父母,謀職一事從長計議,靠這番話從窘境中脫了身。回安仁住了七八天,便在大哥劉文淵的陪同下,到成都拜訪劉湘。

此時的劉湘,已升任川軍第一師第一旅旅長,在四川政壇初露頭角。按理,看在族長劉文淵的面子上,怎麼著也該給小叔劉文輝一個美缺。劉湘對一表人才的劉文輝確實讚賞有加,盛情款待。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不肯安排劉文輝在自己麾下,卻叫兩位堂叔去見第二師師長劉存厚,隨即用電話通知劉存厚關照劉文輝。劉存厚接到電話,不敢怠慢,軍校畢業生到職,最多給個中尉;劉存厚卻馬上下條子,委任劉文輝為第二師上尉參謀。這不能不說是破格提拔了。事後兄弟倆分析劉湘用心,劉文輝說:"說真心話,縱然他留我在他的部隊,我還要考慮考慮,叔侄在一起礙手礙腳,不是個味道。你升了官人家還說是抱了粗腿憑門子。我就要自己闖,哼,我才不信,勝不過他劉湘。"

劉文淵擋了他一下:"年少意氣盛,固屬自然,虛心謹慎,卻至關重要。"

劉存厚是個有眼力的人,看出劉文輝是個將才,不禁喜氣洋洋。他並不體會劉湘不用劉文輝的苦衷,反而譏笑劉湘有眼無珠。這話不知怎地傳到劉湘耳朵裡,劉湘只裝作沒聽見,暗想:"既是將才,我用不成,你也別用了吧!"便對劉文輝的前程表示格外關心,一紙引薦信,把劉文輝支到了樂山。劉存厚一場空歡喜,氣得跺腳大罵。

劉湘的面子又起了作用。劉文輝剛到樂山,就被川軍第八師師長陳洪範委為二十九團二營營長。陳洪範很快發現,他沒用錯人,過了一年,再給劉文輝提了一級。既因家族關係而得劉湘臂助,又因才氣過人而得上峰賞識,如此雙翼齊展,劉文輝扶搖直上,畢業不到三年就當了團長,升遷之速,川軍中絕無僅有。劉文輝因此自視更高。急於擴展個人勢力。他與三十二團團長冷寅東、三十團團長胡執中、籌餉處處長張榮芳等實權派軍官義結金蘭,形成一個六人小團體。第八師精銳盡在六人手中,坐大之勢,隱約可見。

1920年5月24日,夏麥登場時節,川軍發起驅逐滇軍之戰。劉文輝部進入作戰序列,其指揮有方,令軍長劉成勛讚嘆不已,不和陳洪範商量,就逕直封劉文輝為少將銜獨立旅旅長。陳洪範豈能容忍,在電話上大發脾氣,質問劉成勛:

"勛公,你身為長官,竟越級提拔我的部下,這不是挖我的牆角嗎?這合乎情理嗎?"

雖然老大不高興,但為了穩住劉文輝,陳洪範只能順水推舟,委劉文輝為旅長。劉文輝知道陳洪範不過是虛與委蛇,實際上已對自己心存疑忌,不敢駐足陳洪範臥榻,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以戰備行軍方式,率部從原駐地樂山直奔青神。但青神仍距第八師太近,隨時有遭人暗算的危險,究竟何去何從?劉文輝大費躊躇。召集謀士計議。謀士異口同聲地慫恿他移師敘府(今宜賓市)。

"旅長,到了敘府,陳洪範就莫奈我何了,我們就真正獨立了。"

"自乾公,敘府可是勝地,我不取之,人必取之,先下手為強啊!"

劉文輝聽著謀士七嘴八舌的議論,終於下了決心:

"敘府確實是擴大部隊的好地方,我們就去敘府吧!"

此時,劉文輝雖與陳洪範不歡而散,但形式上的隸屬關係還存在。遂呈報陳洪範,"仰請赴敘整頓"。陳洪範明白劉文輝已經是一隻留不住的孔雀,便送個順水人情,划行同意。劉文輝師出有名,興沖沖望敘府而去。敘府原本由滇軍駐守,滇軍勢單力薄,聞風而退,劉文輝不戰而勝。

敘府是長江起點的第一個都市,幅員遼闊,物產豐饒,又當雲南、貴州入川孔道。在沒有鐵路交通的情況下,構成水陸交通樞紐、雲貴貨物的集散中心。據有敘府,自會財源滾滾。就軍事角度而言,敘府依山傍水,可戰可守。如此勝地,輕鬆得手,劉文輝喜上眉梢,在旅部聚眾擺筵,好不熱鬧。

與此同時,劉湘升任川軍第二軍軍長。劉文輝是打著陳洪範的旗號去敘府的。劉湘有意再拉他□爸一把,遂委任劉文輝為川軍第一混成旅旅長。劉文輝完全脫離陳洪範,自立門戶,開始了他的軍閥生涯。

我們今天所知的軍閥,莫不青面獠牙。其實不盡然,吳佩郛、陳炯明都有些清名,劉文輝的老上司陳洪範也算一個好軍閥。與劉文輝義結金蘭的三十二團團長冷寅東回憶:"陳崇尚儒家學說,強調以孝治軍。"軍民關係也不錯──"當時全川防區制已經形成,陳八師駐防的樂山地區,地廣產豐,山區多種菸土,但陳洪範本人廉潔克己,約束部下嚴格......因此老百姓說,其它防區是地獄,陳八師防區是天堂。"就陳洪範與劉文輝個人關係而言,陳洪範不僅於劉文輝有知遇之恩,在和劉文輝分手時,也還表現得相當寬容,有長者氣度。劉文輝卻似乎深得曹孟德心傳,不念舊誼。後來陳洪範被逼下野,劉文輝則蒸蒸日上,出任四川省軍務幫辦。冷寅東認為劉文輝和自己一樣受過陳的提攜,懇請劉文輝以軍務幫辦身份,保薦陳洪範作四川鹽務使,劉文輝完全聽不進去,堅決反對。陳洪範失兵權於前,又痛人心不古、被人落井下石於後,遂返回大邑,隱居隴田,心情抑鬱,終致精神失常,瘋瘋癲癲,活畫出一幅人生悲劇圖。

自承風華正茂,劉文輝高視闊步,壯志凌雲。他的一個部下講:"我們的旅長胸懷廣大,見解卓越,深得官兵信賴。來到宜賓當上混成旅旅長,他簡直平步青雲,更富有自信心,一心想成就一番事業 "(《劉文輝史話》第44頁)。劉文輝通過其切身體驗,深感"事在人為";決心進而統一全川,策源地則為敘府。為此他制定了如下規劃:一是廣開門路結交朋友;二是養賢納士儲備人才;三是購買軍火擴大隊伍。但無論多麼美妙的規劃,沒有錢,仍不免是空中樓閣。劉文輝需要有人專門為他聚斂錢財。舊時無官不貪,用外族人劉文輝放心不下。五哥劉文彩則不僅從商多年,有經紀之"奇才";且交遊甚廣,在江湖呼風喚雨。就情就理,"聚斂大員"都非劉文彩莫屬。劉文彩因此走出市井,走進軍閥混戰的滾滾濁流,與劉文輝併肩而舞。

從1920年起,劉文輝開始其軍閥生涯。劉文輝的軍閥統治不同於一般的軍閥統治,而帶有濃厚的家族印記。劉文彩作為聚斂大員,竭盡羅掘之術,從經濟上充分保障了劉文輝的軍事和政治需要。這種以劉文輝為主、劉文彩為輔的家族政治特色,直到新中國建立才真正消亡。

劉文輝對劉文彩的推崇,其部屬早有領教。1919年劉文輝駐防樂山,副團長辜勉之住在劉文輝官邸對面。有天中午,辜勉之突然聽到對面房間喊"接客",喊"上菜"、"擺飯",人聲鼎沸。過了許久聽說"送客"。辜勉之不知何方神聖駕到,就到窗前打量。但見客人頭纏藍布包頭帕,身穿藍布長衫,套一件陳舊的青布背心,腳蹬粗草鞋,一個十足的土包子。辜勉之大惑不解,問弁兵此人姓甚名誰,弁兵說:"是團長的五哥五老師。"及至後來於敘府相遇,"五老師"劉文彩已赫赫有名是什麼"長"了(莊園檔案67宗D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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