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證拿到手,方頂帽拋上天,大長袍扔一邊。等把這些洋套套都應付完,丫頭一臉嚴肅地來找爹媽談話了,"下一步究竟是去讀學位還是就業?我還沒打定主意。但是我想,無論如何都要和中國的需求聯繫起來。將來優先考慮在祖國發展。"聞聽此言,山人大喜過望"有這樣的想法甚好。要不你回國一趟,先去摸摸情況、探探深淺,再下決心不遲。"商議既定,便託人在上海聯繫了幾個單位。說好是跟班體驗,只幹活不拿錢。
丫頭臨行雖然不曾喝爹媽那一碗酒,可渾身是膽雄赳赳的氣概,並不在當年李玉和之下。山人戲稱之為小海龜闖鄉關去也。拜現今高科技之賜,她每一、二天便發來一通電郵,將情況和感受一一道來,又稱公開日記。其間有趣之事頗為不少,堪稱是另類的文化震撼和困惑。隨手採摘二三事登來,與大家共賞。
--混不下去的才回來
某日,丫頭正與一幫子年輕同事們同進午餐。其中一人問道:"你在國外好好的回來干什麽呀?"她便如實作答:"在國外受完高等教育,想看看在中國能不能用的上。如果有機會為自己的祖國效力,我當然要優先考慮的。"他又說:"呦!看不出你還挺愛國的呢。你該不是XXX家的親戚吧?"丫頭正色:"當然不是。想回國效力有什麽不對嗎?"另一人插話說:"你傻冒啊!現今的人都想方設法移居國外,賺大錢、住豪宅、開寶馬。有幾個回國效力的?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才回來。 "所有在座的人一陣哄堂大笑。面對同齡人理想若此,丫頭膛目結舌,無言以對。
--陳芝麻爛穀子
某電視臺英文節目組。時逢英國旅遊局一位高官來華推銷赴英旅遊。要來電視臺接受採訪。丫頭賣力地幫著準備了一份採訪提問的單子。在通常官樣文章的訪談最後,女主持照單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到英國的中國人差不多都會去大英博物館。在那裡看到許多當年在鴉片戰爭中被英國從中國的圓明園等地搶走的國寶文物,感到很難受。中國人民都希望這些流落海外的國寶能盡早還鄉,歸還給中國。對此你怎麽看?"這位正在高談闊論的英國紳士一下卡了殼,臉上紅白交替,甚為尷尬。只能答非所問,顧左右而言它。
此事過了,但卻沒完。訪談的次日,節目組的頭兒大肆訓斥。說:"你們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麽的?採訪外賓幹嗎提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問題?"丫頭先是目瞪口呆,繼爾憤憤不平。她在電郵日記中這樣寫道:"把洋大人當做上帝!連這樣的問題也不讓提。感覺好像是退回到100多年前了。" 我盡力安撫她:"電視臺是新聞傳媒,又不是政府外交部。訪談中提這樣的問題並無不妥。再說,中國政府也曾表明過要盡力爭取國寶還家的態度。因此與政府立場也無矛盾衝突之處。他的意見和態度應該只是他個人的,未必算數的。"
隔天,丫頭來電:"那一段硬是被刪掉了不讓播出。感覺真憋氣、鬱悶。"
--四個雞蛋
丫頭去老家湖北農村的感覺也沒逃脫憋氣和鬱悶。老家仍然落後、貧困。在農民的床上甚至還以稻草為鋪。表嬸的家裡沒有買菜的錢,能拿出來待客的最好的東西就是四個雞蛋。看著家徒四壁的表嬸紅著眼圈不停地說著抱歉的話。其心情可想而知。關了門的化肥廠、水泥廠,庭院裡滿是蒿草和垃圾。坑坑窪窪的街道上,一個盲人拉著胡琴在乞討。憂傷的曲調在灰朦朦的天空下飄搖。不遠處,聳立著嶄新的縣政府七層大樓,空著一大半。也不知是哪位縣太爺的政績工程。這可是大名鼎鼎的紅安啊!
回到家,女兒把在中國尤其是在湖北農村的見聞整理成文字。開篇有這樣一段話:當我站立在上海浦東的高樓大廈之間,我以為中國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因為即使是在美國的紐約、洛杉磯也沒有這麽豪華氣派的市容。可是當我站立在紅安的土地上,看到農民床上的稻草,看到為招待我這個遠方來客而拿出來的全家僅有的四個雞蛋。我又以為,中國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一時間,我陷於迷茫。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中國。在農村赤貧的反襯下,上海的金粉一下子顯得那麽的俗氣、怪異和不真實。這究竟是什麽人的中國?也許,應該把這兩個極端揉合在一起,碾碎了,鋪撒開,那才是更加真實的中國。屬於老百姓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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