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和丈夫一起來報案自行車失竊。雖報案,絕沒有破案。唯一和警察的打交道,以零記錄收場。想不到10年後,又有了第二次握手。
辦公室裡很嘈雜,比購銷二旺的農貿市場還熱鬧。一便衣做個手勢,滿屋的人就消失了。我敢打賭,就是地遁也沒這麼快。
大門在我身後關上。空氣中有了壓迫感,有了操縱的咒語。
"請坐!"一便衣和顏悅色。"不用害怕,我們對你不會有啥舉動。只要求你把今天的事情經過講一遍,核實後馬上放人。開始吧!"他朝對面青年一仰下巴。
穿制服的青年人,慢吞吞放下報紙,慢吞吞拉開抽屜,慢吞吞取出鋼筆,慢吞吞把筆帽捻開,慢吞吞拖過記錄本。整個過程像電力不足的機器人,拖沓而懶散,麻木而遲鈍,機械而沒有熱情。
這是一個年輕的書記員。年輕到可以看到臉上的絨毛。書記員突然朝我一瞥,這一瞥迅如閃電。在閃電中,我看見了眼睛裡的內容:同情,惋惜,不忍。除了這,還有憂鬱。深深的憂鬱,如石榴裡爆裂的一點紅。
還有啥?還有厭惡,還有恐懼。厭惡和恐懼,如孿生姐妹,共存共生相依相偎。
雖然我知道‘眼睛是心靈之窗'。但我第一次從眸子裡讀到諸多內容。這是一雙清澈的眸子,清澈到沒一絲雜質;這是一雙憂鬱的眸子,憂鬱到蒙上陰翳。眸子是一汪湖,折射出愛和恨,折射出悲和怒。
(在我還沒被緝拿歸案時,虹口分局副局長已經拍著桌子說:孫寶強一定要判,不判個三五年,我出不了這口惡氣。書記員雖然還沒動筆,他此時已經知道了我的命運。)
"孫寶強!"承辦親切的叫著。"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只是例行公事,只是核實而已。"
"我朝馬路上扔籬笆。""什麼路?""天潼路。""為什麼要扔?""抗議!""誰帶的頭?""我!""誰指使?""沒人指使。""什麼思想指使你這麼做?""良心指使我這麼做。"
"孫寶強!你膽子果然不小,到了這還嘴硬。我問你,二報一刊看了沒?電臺廣播聽了沒?"
"歷史不應該由媒體來寫!"
"說說你的同夥,說說你的幕後指使人。"
"既沒同夥也沒有幕後指使人。我問你,你要是學生的父親咋辦?你要是......"
"算你有種!"他翹起拇指來回搖動,和藹換成冷笑。"我問你,你一共扔了幾塊籬笆?"
"沒有數。""好!現在說說六月四號你在幹嗎?""這......"我渾身一顫。這麼說,對我監視已非一日。
"說吧!說說六月四日!"他得意地笑了。"說說你干了啥?"
"說就說,即沒殺人也沒放火。六月四日我在海寧路。說社會黑暗,說幹部腐敗,說政府鎮壓......""住嘴!"他一拍桌子,細瓷杯子驚悸地跳起來。"怪不得都說你厲害。
"我厲害?我手無寸鐵。""在你煽動下,許多人都動手設路障。說!為啥要這樣?"他終於暴跳如雷。
"是良心!是一顆未泯的良心!"我大聲地說。
"哈哈!"他尖笑著。"良心!這簡直太可笑了。"我盯著他那張嘴。在他辭典裡,沒有良心這個詞。
"咱不談良心,你說說為啥要這麼幹?"他凶狠地問。
我坦然闡述從容道來---我不是政治家,沒有施政綱領,沒有憲法大全;我不是思想家,沒有箴句格言,沒有雄才大略;我不是英雄,沒有鋤強扶弱,沒有普渡眾生;同時,我也不是暴徒,沒有殺人越貨,沒有荼毒眾生。我只是憑著母親的良知,路見不平一聲吼,扔下籬笆以抗議。他斜頭瞇眼,一言不發。像獵人在觀察掉進陷阱的動物。
這與其說是一場審訊,不如說一場事實的陳述。不用旁敲側擊迂迴進攻,不用打草驚蛇順籐摸瓜,不用誘敵深入引君入甏,我是竹筒倒豆乾淨利索,我是城門扛竿直進直出。決不拖泥帶水,絕不藏掖半分,決不推諉責任,絕不言辭閃爍。
我的觀點,如嬰兒般的透明;我的心,是坦蕩的平原。我闡述6月4日說過的話,我坦言6月5日做過的事。其實,早在審訊我之前,我所說的話,已記錄在案;我做的事,已攝像在案。審訊,只是形式,只為逮捕做鋪墊。
六月四日海寧路。一群人在看牆上的‘大公報'。有的長嘆,有人搖頭,有人怒目,有人忿忿。這是一群敢怒不敢言的中國人。
我擠進人群大聲疾呼。觀點直白,抨擊犀利。這時,一中年男子擠進來,他皺著眉說:不要說了,趕緊回家。
"不!我要說!我不能沉默。"我依然譴責著,控訴著,呼籲著,吶喊著。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安全局一頭目。湊近我,是為了讓口袋裡的錄音機,高保真地記錄女匪首所說的每一個字(女匪首是他對我的最高評價)。
"其實,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知道。"承辦敲了敲桌子。"錄音機早把這一切錄下。"
"既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嘿嘿!"他齜牙一笑。"現在談談你在昆山路小花園說的話?"
"昆山路?"我倒抽一口涼氣。"你們跟蹤我?"
"你的煽動算到家了,連二個小聽眾也不放過。"他嘴角掠過一絲殺氣。"可惜你說的每句話,都在我們的掌握中。"
"關於這一點,我一點也不懷疑。"我也冷笑著。
"知道就好,嘿嘿!"
六月四日,夕陽西下。因演講而口乾舌躁的我打道回府。走到四川北路昆山路,發現報欄裡掛著‘解放日報'。二個小青年正在讀報。
"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上面的報導。"我怒髮衝冠地嚷著。
"你?"小青年懵懂地點著頭,又茫然地搖著頭。他們我相信黨報,還是相信眼前不認識的女人。
我長嘆一聲。新聞封鎖,許多人失去起碼的思維。撇下他們我孤獨地離去。雖然夕陽暖暖地照著我,週身依然寒澈。
我孤獨地走在夕陽下。其實我沒有孤獨,因為身後跟著一個人,他就是安全局的小頭目。他跟綜我,走進武昌路,走進那幢樓。他竄到居委會,查閱我的資料,然後直奔上海煉油廠。
弓上弦,刀出鞘,萬事具備只欠東風:逮我只是時間問題。
"談談你怎麼煽動二個小青年的?"因為得意,承辦翹起二郎腿。
"報紙可以談看法,公民為什麼不能談?有自己的看法就是煽動,那報紙也是煽動。僅僅因為看法不同,就遭到克格勃式的錄音,盯梢,抓捕。請問,究竟誰踐踏了憲法?"
‘乒'!桌上的茶杯又一次跳起。"你的嘴很硬,骨頭也很硬。好吧!讓你嚐嚐這裡的滋味,你就激動不起來了。簽字!"他一把奪過審訊筆錄,推到我面前。
"簽就簽!"我抓起筆就朝紙上簽。突然我愣了:雖然我說了許多話,記錄只有薄薄二張。而且字比湯圓還大。我詫異地抬起頭,又看見那雙眸子。眸子裡有憂鬱,還有無奈。我知道,書記員在盡最大的努力來保護我。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感激地看著他,他也默默看著我,眼睛如高山之湖清澈見底,清澈中,還有高山壓下來的陰影。四目對峙,一切盡在不言中。
19年後,這雙眸子依然在晃動。災難降臨後,我目睹過許多眼睛,凶狠而凶險的;漠然而漠視的,假仁假義的,幸災樂禍的。這不是眼睛而是匕首,把我的心刺的鮮血淋漓。但是,只要一想起這雙眸子,冰冷的心就有一道暖流。
92年出獄後,曾經的朋友銷聲匿跡,曾經的錚友避之惟恐不及。我知道,這是同胞用躲避來換取平安。‘平安無事嘍'!‘平安無事嘍'!一聲聲鑼,重重砸在我心上。如果人活著的終極目標只是平安,那和溜躂的流浪狗有何區別?萬物之靈的人,竟然墮落成鴕鳥式的保命。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嗚呼!嗚呼!
"把所有東西交出來!"承辦大吼一聲。我一楞。不是說核實完情況就放人嗎?我剛想問,又趕緊嚥下。我實在幼稚,實在是政治上的白痴。
抓就抓。既然抓我,總該通知家屬,因為這是法定程序。可這次我又錯了。失蹤三天後,丈夫才轉轉輾輾打聽到我下落,為我送來禦寒被褥。
驚人的違法,執法者的違法,肆無忌憚的違法。但是絕不會被追究,這就是中國司法。
後來我知道,警察對‘兵貴神速馬到成功'頗有幾點遺憾。
1,安全局小頭目,懷揣錄音機直奔上海煉油廠。經過裡調外查,發現女匪首是組織上培養的對象,不日即可加入共產黨。女匪首經常在石化報上發表針砭時弊的文章。
2,女匪首沒有反偵探經驗,就連反盯梢意識都沒有,以至追蹤搞成無色彩,無刺激的平淡之舉。
3,誘捕時女匪首沒反抗,甚至很自覺地走進囚車,以致‘擒拿格鬥'無用武之地,實在浪費了7人小分隊的出警。
4,審訊時不費吹灰之力。‘心理戰'‘攻堅戰'‘迂迴包圍戰'‘誘敵深入戰",統統打了水漂。
錄音盯梢,跟蹤誘捕,審訊收審,這一套手到擒來馬到成功。事後人人得到一筆獎金。但人人有羞愧之意:不但沒槍林彈雨,還沒使一招一式。"啥辦法沒用就抓,啥辦法沒用就招,這哪是抓捕哪是審訊?搞這案,生平唯一。"承辦事後這樣對人說。
(1996年,我提出了申訴。虹口法官面對我,吱吱唔唔結結巴巴。理屈詞窮後,他竟用買賣的口吻說:煽動這條罪不算,就算你扔籬笆這一條。我說,扔籬笆一般罰款,最多行政拘留。判刑這是褻瀆法律。他一愣:形勢所迫嘛!我問:刑法治罪還是形勢治罪?他又一愣,突然就嚷著:朝前看,朝前看,總能等到你盼望的那一天。)
早餐結束後,二溜人倚牆而坐。水斗旁站著二個人,如打禪老僧面壁而立。
"為啥站?"我問賈林。"說話唄。一個站了五天,一個站了十天。從早上五點一直到晚上九點。""還要站多久?""這要看黑三角情緒。弄不好,站一個月都有。""她是管教?"
"最近抓的人太多,從單位抽調一些人。她單位把這瘟神踢過來。"
一陣腳步聲從遠而近,所有人聞聲色變。"小周,今天我騎自行車來。抓住設路障的,判他20年,最好吃槍子解恨。"隔壁辦公室傳來了粗啞聲。
"路障麼當然不好......不過是同情學生而已。"
"你怎麼說這話?噓!我去瞧瞧。"腳步如耗子踅來。一張三角形的臉出現了。鼻翼寬寬,覆蓋在臉中央。最突出的是眼:凶暴,殘忍,裡面有失崽母狼的瘋狂。
"林媽!你手裡拿什麼?""報告......拿的是紙。"林媽上下牙在打架。"拿紙幹嘛?"
"為她做......墊飯盒。"林媽的手指著我,可惜抖的一塌糊塗。
"這麼說你是老雷鋒?""......"林媽的嘴半張著。空氣如糨糊,粘滯而濃厚。
"站起來。"一聲厲喝。林媽抖抖地站到牆角。現在,二人行變成三人行。
"寒梅!你把身子轉過來!"黑三角柔柔地說。
面壁者轉過身。這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清澈的眼如一弘清泉,乾淨的臉如一輪月亮。
"十天站下來,味道不錯吧!"
"陳師傅!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另一個女人把腰彎成90度。
"還敢再說話嗎?""殺了我也不敢。""賤貨--再站二天。""是!再站二天。"
"你!"她對我大吼一聲。"新來的!嘿嘿!有你激動的時候。"爪子伸進欄杆,對準我做了個射擊動作。
"陳師傅!電話!"隔壁有人在叫。"你等著!我會慢慢收拾你的!"她獰笑著走了。
月上柳樹梢時,黑三角下班,眾人終於可以鬆口氣了。錐子眼的手在膨大如鼓的肚子上撫摩。她吃了一盒飯,又吃了寒梅一盒飯。"從小到大,肚子沒一天飽過。只有在看守所,才實現吃飽的理想。"
"你以為吃飯免費?你的飯錢要家屬付。""啊!"錐子眼驚慌不已。"那我明天不吃了。"
"瞧你那窮樣?"玉貴橫了她一眼。"七個弟妹全靠我養活,我哪一頓能吃飽?"
"你媽造的孽,憑啥讓你償還?"
"她也是響應毛主席做光榮媽媽的號召啊。"錐子眼嘆了一口氣,青灰的臉上,浮著一層世紀老人的滄桑。
"這個社會誕生了多少荒唐事。"眼鏡冷冷地說。
"你可以通過婚姻改變現狀啊。"林媽熱烈地說。
"婚後婆婆中風,丈夫出車禍。從小弟妹餓,自己餓;現在丈夫餓,女兒餓。活來活去一個窮,兜來兜去一個餓。"錐子沈重地搖著頭。
"你應該想辦法做生意。"林媽熱烈地說。"有時一票生意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那不是做生意,那是倒賣批文。全世界只有中國有這買賣。"眼鏡惡狠狠地說。
"你可以申請執照開店。"林媽依然很熱情。
"申請執照要通過工商所,國稅局,地稅局,街道,派出所......不但要房費,治安費,管理費,清潔費, 還要強迫訂一份黨報。"
"苛政猛於虎;洗腦猛於虎。"眼鏡冷冷地說。
"瞿瞿!"睡覺的哨子響了。在大鼻子的鼎力幫助下,我終於有了二指寬的地盤。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一個女人被推進門。"不許談案由;不許談外面的事。要是違反,休怪我不客氣."雀斑臉一邊鎖門一邊說。
我仔細打量來者。這是個中年婦女。人很端正也很精神,即沒有初到者的驚慌,也沒有好奇者的張望。
"你犯了啥事?"錐子眼好奇地問。
"找死啊。"玉貴凶狠地罵著。林媽用肘推推甜妞。
"這麼晚進來,肯定是大案要案。"甜妞甜甜地問。
"不要問了,我的祖宗!"玉貴哀求著。
"你想憋死我?"甜妞撒著嬌。"一整天都沒有說一個字。"
"隨你便。"玉貴把被單朝上一蓋,來個耳不聽為淨。
"你叫啥?"大鼻子問。"其其。""其其!你不是一般的犯人,而是特殊的犯人。你和她犯的是一類的案子。"
"她犯了什麼?"其其看著我。
"她在馬路上扔籬笆設路障。"
"這麼說......"其其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像地下黨找到了黨組織。"我推倒了垃圾桶。"
"一個扔籬笆,一個推垃圾桶,英雄所見略同。"眼鏡笑了。"在大馬路上?"
"不是通車子的大馬路,而是小弄堂裡。"
"小到什麼程度?""小到不能通三輪車,只能推自行車。""天吶!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人推的?"
"好幾個人一起推。確切地說,因為憤怒,所以把垃圾桶橫下來。幹完這事我就出差,今天前腳到家,後腳就被抓進來。進來時和他打個照面......"
"他是誰?""就是一起推垃圾桶的盟友。他揭發了我,就把他放出去。推垃圾桶的五個人全進來了。"
"好一個無孔不入,水銀瀉地。"眼鏡冷笑著。
"嘿嘿!"玉貴掀起頭上的被單。"世上還有為這事坐牢--一對傻貨一對活寶。
"是啊!真是一對活寶!"好幾個聲音附合著。
"形勢很險惡,通緝令鋪天蓋地。大搜查,大逮捕開始了。"其其輕輕地說。她的臉很沈重,我的心也很沈重。
八點一到,鐵門大開。眾人抬起渴望的眼:提審,至少也是一絲希望。其其站起來,用手捋一捋頭髮,用手扯一扯衣服,然後從容地走出去。
"用水!"外勞動拎來一桶水,每人分到一杓半溫不熱的水。這水要擦身,還要洗屁股洗腳,水資料堪比上甘嶺。我即沒毛巾也沒臉盆,於是剝奪盥洗權。
"提審如何?"其其一回來,我趕緊問。
"承辦是個中年人。他看著我久久沉默。後來拿出一根煙,抖啊抖地點著了。他猛吸一口,半支煙下去。他眼睛突然紅了,拿煙的手抖個不停。"
"這......"我眼前閃過那個善良的書記員。
"他說我啥都知道,北京死了許多人。說到這他說不下去。我看見他眼中有了淚花。"
"真是個好人啊。"我百感交集。
"他說,我知道你的情況。上有老母,下有稚兒,退休後微薄的工資養活一家人。我去了你單位,對你評價不錯。你情節輕,影響小,我一定要阻止立案......"
"在窄巷裡臥倒一隻垃圾桶也要立案?"我冷笑著。
"承辦說,立案的標準不在案子大小,而在承辦良心。楊浦區法院是市級先進。因為‘傳播謠言',就把當事人朝死裡敲-敲的越重,獎金越大,功績越大,名氣越響。"
"無恥!"我氣的發抖。
"他還說......"說到這,其其的臉黯淡了。
"有話就說。""他說.......我的情況不同於另外一個女人。這女人又是演講,又是設路障。連局長都知道她厲害。我要是她承辦,想救也回天無力。他說的就是你啊。"
我的心一墜。
"你要作好思想準備,他們殘酷無情的很啊。"她沉痛地看著我。
開飯了。又是水煮青菜,遠遠聞到一股怪味,我一陣噁心。"你一定要吃。要保持精神不敗,先保持體力不透支。"其其告誡我。
我已經二天沒吃飯了,我不能讓他們毀了我的身體。"報告管教!"
"什麼事?"主管教走過來。"我是回族。""我查一下。"她和藹地說。晚上,咖喱牛肉隆重登場。囚禁中的我,過上了共產主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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