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彤：中國的侵權專業戶和他們的保護傘

公民維權此起彼伏

一，中國公民走上維權之路，是逼出來的。被什麼人逼的？被侵權專業戶逼的。所謂侵權專業戶，就是那些(1)"經常侵犯群眾利益"和(2)"隨意動用警力對付老百姓"的人，也就是犯有經常侵權行為並且擁有強大保護傘的人。最早把以上兩個有內在聯繫的特徵提煉出來的，是中共的一位省委書記，他今年七月在總結瓮安民變時作出了這個概括，總結了中國無產階級專政的實踐，補寫了馬克思《法蘭西內戰》、列寧《國家與革命》的新發展--原來，"經常侵犯群眾利益"的人，就是那些有權"隨意動用警力對付老百姓"的人，二而一，一而二，原來如此。

二，中國無產階級專政體系中寄生著多少侵權專業戶？不知道中組部和中紀委有沒有向政治局報告過；反正老百姓心裏有數，老百姓的"數"，也許比黨中央的"數 "更接近事實。一隻老鼠毀掉一鍋湯。本鄉本鎮有那麼一兩個侵權專業小戶，本縣本市有那麼幾位侵權專業大戶，省裡有一幫能夠呼風喚雨的，中共中央每隔幾年揪出一兩個陳良宇那樣頂天立地的，全黨哪怕只出百分之一的寄生蟲，咱們這個國家，幾十個省，幾千個縣，幾萬個鄉鎮，就被鬧得民不聊生了。

三，侵權專業戶究竟佔幾分之幾猶在其次。重要的是他們擁有數不清的保護傘。"警力"是殺傷力很強的刀子，當然不愧為威武雄壯的保護傘。除此之外的保護傘，多著吶。說來也怪，連"黨管幹部"也是一把冠冕堂皇的保護傘。有資格當侵權專業戶的，大小是個幹部。中國的幹部歸共產黨管，各級黨委都有一本各自管理的《幹部職務名稱表》，各省各部的頭頭歸黨的中央管，縣級黨政頭頭歸黨的省委管，鄉鎮黨政頭頭歸黨的縣委管。當了"頭頭"，老百姓管不了，法律也管不著。誰有權力管他們？惟有"主管黨委"。只要主管黨委不準備把這一條寄生蟲一腳踢開，尚未決定"雙規"，老百姓就絕對"告"不了他，法官、律師、司法機關絕對不予立案，一切法律程序絕對不得啟動。每一個黨政"頭頭"，如果沒有上級黨委的信任，會被列入"等額選舉"名單嗎？培養一個頭頭容易嗎？你想依法追究他，你把"上級黨委"置於何地？和上級黨委對著幹，可是天大的罪名。《水滸傳》裡的宋天子，通過丹書鐵券，把豁免權只給了前王（柴氏）一家的嫡子嫡孫；中國共產黨通過"黨管幹部"，把事實上的豁免權，慷慨全面地分配給各級黨委的頭頭。"黨管幹部"這個道理，老百姓也許不太清楚，各級法院的老院長，老法官，老檢察長，老檢察官，沒有一個不懂的。刑不上大夫是古代的老規矩，現在的新規矩是刑不上"上級黨委管理範圍內的頭頭"。這是一把多大的保護傘！它嚴嚴密密，保護著各級黨政領導。無怪乎，侵權專業戶們只要得到有豁免權的頭頭的支持，或者自己本身就有豁免權，無不有恃無恐；相形之下，本來理直氣壯的依法維權者，反倒不得不落得人人自危！

四，今年經過鬧地震、開奧運、出毒奶，泄露了一個主旋律，叫做"不准發表負面新聞"。這個主旋律也是一把能夠一手遮天的大保護傘。為了打造和諧氣氛，各級黨委宣傳部根據三個代表的思想和時局的需要，滴水不漏地列出"不得報導"的目錄清單，內部掌握，違者必究。侵權和維權事件，常年累月捂在保密範圍之內。凡屬家醜，必然是不可外揚的"黨和國家機密"，不准揭蓋子。誰若"泄漏"，必是"人民公敵"無疑。世界已經進入信息時代，中國必須堅持"按級別"、"送內參 "、"聽傳達"之類的保密體系。海峽兩岸，一個陳水扁案，一個陳良宇案，形成了鮮明對照。臺灣對陳水扁案，全社會有權揭發，各媒體有權從不同的角度，進行採訪，加以報導，方便讀者，集思廣益，獨立思考。大陸的陳良宇案，事前嚴禁揭發，審判秘密進行，事後播發千篇一律的"通稿"，規定向老百姓灌輸的內容，一個字不能漏，不准讓老百姓曉得的事情，一個字不准有。這種中國特色的新聞，連同中國特色的法律，每日每時都在嘔心瀝血為侵權專業戶服務。

圖：陳良宇在法庭上

陳水扁被戴上手銬收押禁見

五，保護侵權專業戶的後臺說不完。既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又有支配社會運轉的制度。黨管幹部是一例，封鎖新聞是又一例。數不清的侵佔土地拆毀民房的案件，一件件，一樁樁，都有"發展是硬道理"在撐腰。對公民維權的鎮壓，無不向"穩定壓倒一切"的天安門事件傚尤。凡屬重大事件，既是根據民主集中製作出的決定，又有高級領導人"點過頭"的權威。因此，所謂"集體"，所謂"領導"，以及偉大光榮的指導思想等等，在特定條件下，都在得心應手地充當著侵犯公民權利的保護傘。負擔如此沈重，你叫法律怎麼辦？叫老百姓怎麼活？

六，幸好有個牛頓定律，反作用的大小，必然和作用的大小成正比。幸好這是普世定律，中國外國都一樣，不管大秦大漢大中華有什麼特色。我們中國什麼時候能進入公民選舉政府、政府順應民意的文明世界，要看現在這些侵權保護傘，將在什麼氣候和壓力下，失去作用。處在現階段的中國，公民維權就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最強大最現實的力量。

七，在侵權和反侵權中，領導人自己如何定位？維權者？侵權者？還是別的什麼？每個人需要自己作決定，別人是代替不了的。

（原載《動向》雜誌2008年11月號）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