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時報:沒名的中國運動員下場很悲慘

眾多沒能取得成績運動員的結局是找不到工作,甚至落得殘疾。

北京--剛滿九歲,郭萍就開始進行馬拉松訓練,十六歲時成了職業選手。那時每天早上,她四點鐘就起床開始訓練,有時一天要跑上40英里,腳腫得經常連鞋子都塞不進去。

九歲開始練馬拉松的郭萍26歲退役時雙腳嚴重變形

儘管郭萍也懷著能參加奧運奪取獎牌的夢想,但在這位礦工女兒的心中確信自己已有了一個不錯的退路:如果在運動場上不能成為一名佼佼者,那退役後定能夠找一份當警察的工作。

郭萍說,教練的這個"空頭支票"讓她忍受住了殘酷的訓練,這種訓練體制使得她和隊友們與外界完全隔絕。

在郭萍26歲退役時,除了小學文化程度和因運動受傷垮掉的身體之外,什麼都沒有得到。四年後,這個前馬拉松冠軍說自己被愚弄了。不但沒有什麼工作等著她,郭萍和隊友們還指責教練拿走了政府發給運動員的工資並拒絕還給她們。

郭萍說:"因為那時我們小,他又是教練,所以我們信任他。教練說那錢先由他替我們保管,等以後會全部還給我們,一分都不會少。"和另外兩個前隊友一起,郭萍把自己的教練王德顯告上了法庭。但王德顯否認自己侵吞了隊員的錢,並說對她們的體罰也並不嚴重。這個案例讓中國--2008年奧運會的主辦國--這個曾培養過大量運動員、可現在竟連他們退役後的生活都無法提供幫助的體制提了個醒。

在中國,運動員的全部訓練費用都由國家承擔。優秀運動員,像現效力於美國NBA休斯敦火箭隊的球星、籃球神奇小子姚明都被看作是國家的財產,都必須服從領導組織的調遣。他們的任務就是為國爭光,而不是追求個人利益。很多貧困家庭把職業運動生涯看作是脫貧的最佳途徑,因而願意為此犧牲個人自由。

"舊體制的犧牲品"

但是那個前輩運動員們享受的終身福利制度已經不存在了。運動員們長期重複的身體訓練和缺乏適當的文化教育讓他們在這個新的經濟社會裏成了最差的競爭對象。

上海體育學院體育社會學學者徐本立(Xu Benli)說:"這些運動員是舊體制的犧牲品,在那種體制下,獲勝是運動員訓練的唯一目的。現在這個體制正在逐步得到改進。國家正努力讓運動員們接受更加全面的教育。但是要為每一名退役的運動員提供教育和工作崗位的花費是巨大的,即使現在也還是無法完成。"

在今年三月份召開的全國人大會議上,前速滑運動員、北京2008奧運會奧組委成員、1994年冬奧會獎牌獲得者葉喬波呼籲人大給予退役運動員以退伍軍人同等待遇。退役運動員的困境問題被提到了國家政治層面上來。

葉喬波在接受《中國日報》的採訪時說:"運動員在退出體育後必須選擇第二個職業,他們中很多人是由於受傷病困擾而退役的。在2008年,當舉國上下第一次觀看在自己家門口舉行的奧運會、並為運動員拿到更多金牌而歡呼雀躍時,我們也應更多地關心一下他們的生活問題。"

儘管有人說這個數字要大得多,但根據中國國家體育總局的估計,每年退役的專業運動員達6000人,其中大約有40%的人很難找到工作。

成功的故事

那些成功地再造輝煌的運動員通常是在奧運會上風光無限的冠軍們。最有名的就是在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上勇奪六塊獎牌,其中包括三塊金牌的體操運動員李寧。他現在是一家大型體育運動服飾企業的老闆。

另外,曾獲得過2000年悉尼奧運會金牌的體操運動員劉璇也已走進大學,並成了一名流行歌手。在今年三月份,曾兩次獲得奧運會金牌和三次世界錦標賽冠軍的"跳水王子"田亮宣布退役。他計畫開設一家跳水學校和讀研繼續深造。

但是,在每一個成功故事的背後又都有大批既不能出人頭地、又很難維持生存的運動員。

去年,當前全國舉重冠軍鄒春來自曝在一家公共浴室靠為人搓背賺取微薄的收入來為生時,全國都為之震驚。

鄒春來僅有小學三年級文化程度,除了做一些艱苦的體力活外,會幹的事情很少。對澡堂能雇佣自己,鄒春來已感幸運。澡堂的主人是她以前退役的隊友,看鄒春來可憐,就僱用她並提供免費食宿。

上個月,郭萍的隊友艾冬梅為了養家餬口而在網上公開售賣自己獲得的獎牌,這個事件成了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艾冬梅和自己也曾是運動員的丈夫為了養家,每天靠著在路上兜售爆米花和廉價服裝來賺取幾十塊錢。

艾冬梅的叔叔艾景致(Ai Jingzhi)以前也是一名田徑運動員。他回憶說在自己退役時,得到的唯一工作機會就是做鍋爐清潔工。艾景致說:"我後悔把她(艾冬梅)引到體育中來。如果不跑步,她或許會去學校唸書,學點有用的東西來養活自己。"

郭萍說自己很羨慕艾冬梅,因為至少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並能勉強為生。三十歲的郭萍說自己也想結婚,並找份工作。但她說因為自己腳的原因,沒有人願意要她。由於腳部嚴重變形,郭萍每走至多十分鐘就得坐下來休息。

郭萍說:"約會的時候你得走路吧,我走路一瘸一拐,當得知原因後,他們就都不願意了。我們是生活在一個很現實的世界上,沒有人願意娶一個不能走路或幹活的跛子。"在郭萍的輝煌時期,她有很多的追求者。很多隊友都放棄訓練或逃走了。但是郭萍卻留了下來。除了自己的運動項目外,別的就什麼都不懂了。

郭萍說:"夏天早上我們四點就得起床,冬天是五點。然後上下跑山,有時一天能跑40英里。我們吃的是爛了的菜,肉幾乎沒有。五年裡我們只回家過一次。因為害怕挨打,沒有人敢有什麼怨言。"

父親的淚

郭萍說,當自己的腳疼得不能走路或穿不上鞋子時,教練僅僅給她再多打幾針止疼藥,然後命令繼續跑。現在由於腳趾的骨頭嚴重變形,郭萍說公共場合她都不敢不穿襪子或買鞋。

"父親很少流淚,但當他看到我的腳時,竟一下子放聲痛哭起來。"郭萍和父母住在一起,家裡每月的收入大約30美元(大約240元),但為了給她治療心臟和其它一些疾病,還不得不借些錢。郭萍說這些病都是多年殘酷訓練的結果。

"我當時跑步是想將來有一天能讓父母過得更好。可現在我成了他們的一個負擔。"

郭萍也曾想到過自殺。但想到那樣做就會讓她的教練逍遙,所以她決定奮起抗爭,討回屬於自己的6000美元(約48000元),這也是讓她重燃生命之火的最大希望。這也可能會毫無結果。

教練王德顯的律師張巨雷(Zhang Julei)說:"那些錢早都已經全部花在她(郭萍)和其他所有運動員身上了。我將會在法庭上舉證,證明王教練一點都沒有把這些錢花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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