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十月寒風刺骨,雪蓉覺得自己的心比這天氣還要冷。在回家的路上,她覺得心口很堵,心也很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她想,‘也許是因為自己太好強了,現在才活得這麽窩囊吧?也許是因為自己上一輩子做了無數殺人放火的事,這一輩子才遭這麽大的惡報吧?想著想著,眼淚就像小河一樣地往下流。風吹過來,臉疼得像刀割一樣,雪蓉站下來,擦乾了淚,平靜一下才往家走。回到家是要面對老人和孩子的,不能讓他們看見自己傷心的樣子,那樣會把他們嚇壞的。這麽多年來,儘管劉春出盡花樣的打鬧,但在孩子們心中常常不把他放在心上,只要有媽在就會活得好好的,所以當劉春不在家時,大家好像並不覺得家中少了一個人。甚至於連保珍也有這種 感覺,所以當劉春一發難的時候,保珍就說,「讓他跳吧,不用理他了,有他也五八,沒他也四十!」自己就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啊,讓全家人都感到安全是最重要的,特別是現在快過年了,忙了一年,總得安心過幾天吧!‘要哭的話,那就讓我一個人哭吧。’雪蓉仰頭對天說,可是她覺得天也一樣對自己板著冷冷的面孔。
雪蓉推開門,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保珍滿面春風的迎上來。雪蓉笑了,「媽把爐子燒得真熱,一進屋就不冷了!」保珍把爐子跟前的凳子讓給雪蓉說,「金慧,別偎在那兒,讓你媽烤烤!劉春在信裡說的什麽?他過年回來吧!」看得出來,保珍已經是很著急地等著了。「劉春要和我離婚,讓我在離婚書上簽字呢!」雪蓉烤著火,淡淡的說。保珍楞了一下,剎時漲紅了臉,「這個小無賴!怎麽又玩花了,他真是不讓人活了!」保珍一陣燥熱,她哆嗦著說,「我收拾東西就去找他,這個混帳,他和我兒媳婦離婚,我就和他交命!」保珍真的氣糊塗了,她本想去找衣裳,卻發現自己站在院子裡了。「媽,你上哪兒去找他呀,再說你的眼睛又不好。出了門把自己丟了咋辦?」雪蓉把保珍拉回來按在凳子上,「我眼瞎,可是嘴不瞎,你給我找個通信處,我就能問到他,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雪蓉陪笑說,「你兒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那是六月的彩雲,說變就變,你不如就在這兒好好過年,等他瘋夠了,說不定就回來了。」保珍覺得雪蓉的話有道理,於是氣乎乎地不吭聲了。
晚飯後,金鵡和金玉都忙著寫作業,夢賜就玩他的那把從供銷社買來的槍。其實那幾角錢雪蓉真的不想花,可是怎麽能格住那孩子撒潑打滾的鬧?又不像那些丫頭,可以讓她哭去,這是個男孩子啊,要是哭出點小毛病來,光是那奶奶的一關也搪不過去,所以權衡再三,雪蓉還是給他買了回來。這時那個小霸王把槍別有腰裡,一付凌然不可侵犯的樣子。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神氣活現的斥責著他的姐妹。摩仿著看過的活報劇中日本鬼子的樣子,「你的,花姑娘的幹活!你的,八哥呀路!」說著,就「啪」的一下打在金慧的臉上,這孩子手勁很大,正玩著疊手帕的金慧應聲倒在炕上,捂著眼睛揉起來,好半天不能看東西。「去!你別在這兒搗亂好不好!」金鵡忍不住,推開夢賜說。她很不高興,而且夢賜的吵鬧使她無法安心學習。夢賜很不高興地把槍扔老遠,瞪著金鵡比劃著卻不敢下手,別人無所謂,他對大姐還是有些畏懼的。三歲的金慧好容易睜開眼睛,看見了玩具槍,走過去摸一下那個亮閃閃的槍把,「走開,誰讓你動我的槍!」夢賜一把就把金慧推了個四腳朝天。金慧摔疼了,爬起來悄悄地哭了。
‘這孩子可是真慣壞了!’雪蓉一邊納著鞋底一邊想,‘如果離婚劉春是一定會要夢賜的,那就讓他的後媽來管他吧!’金鵡的功課做完了,她整理好書包就走到雪蓉身邊來。「媽,你不用瞞我了,我已經長大了,那些信我都看了。」雪蓉嚇了一跳,趕快把她拉到櫥房。關於金鵡的身世,劉春雖然和雪蓉打過,鬧過,可是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對金鵡說破,再說金鵡是不是自己生的,劉春覺得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那些吵鬧只不過是找一個轄制雪蓉的藉口罷了。「金鵡,你爸說的那些話你信嗎?那是他的胡說八道。你能相信媽媽嗎?」雪蓉覺得好冷,從頭上一下子涼到腳後跟,金鵡這孩子是個心思重的人,雪蓉很在乎她看法。金鵡大笑起來。「媽,你緊張什麽呀,我能像我爸那麽混嗎?媽,我想說,他那麽鬧,你就同他離婚算了,就他那樣子,我覺得連那些破鞋也不一定跟他過!你守著他干什麽?他讓你活得這麽痛苦!我就覺得真是犯不著!」雪蓉嘆了一口氣,總算放下了心,「你這孩子,怎麽想得那麽簡單,我一走了之,你怎麽辦,你妹妹弟弟怎麽辦?你爸爸的腦袋裡可從來沒有想過別人啊,還有你奶奶,這麽大年紀,還得受那種苦嗎?金鵡,你大了,你可不能像你爸那樣,不替別人想吧?」雪蓉笑著,一滴滴淚珠從眼角迸出來。
「沒見你這麽不自私的!」金鵡生氣了,「爸就是看透了你的這一點才這麽鬧的!奶奶受苦是奶奶的命,我們受苦也是我們的命,我就覺得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們守著這麽個小人過日子,你要是離婚,找一個有錢人,說不定我們還跟著享福呢!」金鵡的話倒把雪蓉氣笑了,「好你個小金鵡,要是叫你奶奶聽見不打死你才怪,你是劉家的孩子啊,儘管你爸胡說,你可不能瞎想,只有我告訴你的話才是真的。所以你做事得為劉家考慮,要不你爸就更說你不是他的孩子了。」金鵡平靜一下說:「媽,我不管自己是誰的孩子,我不想說這個事兒,我想說的是,就是他那樣的人,你不應該把他放在心上,你不應該有他的孩子,我是說他都不配有你這樣的女人,你如果走了,我就可以看到他痛苦自己的失去,讓他知道什麽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我不怕受苦,我就是想給他一點自知之明。」「算了,金鵡,這不是你應該想的,你還是好好學習吧,等你有口飯吃了,我就不守著這個小人過日子了。」雪蓉嘆了口氣說,金鵡笑笑回到裡間,她想媽的話也許是對的。她知道如果他們離婚,這一家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想像!但是這個爸爸叫她實在是太氣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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