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期,我與愛人姚洪美下鄉同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一師四團,(黑龍江省遜克縣)她在後勤處、我在政治處。工作性質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經歷。四月七日與北京的戰友李傑、杜友芹夫婦在上海和上海的戰友聚會,聊起在邊疆經歷的一些事······愛人談起了她的一段經歷,起名:
《糧票的故事》
"糧票",這個在特定時代、特定環境、承載特殊重任的特種證券,在今天已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將漸漸被人們遺忘,退出歷史舞臺。可是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它是極被青睞的貴重物品,因為它是糧食的代名詞。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期,我國發生了連續三年的自然災害,糧食匱乏,物資短缺,生活極度困難。為保證人民的正常生活,糧、油、肉、糖,棉,布等生活必需品全部實行計畫供給,"糧票"隨即產生。
那個年代,糧食是按照成年未成年年齡段的劃分、重體力輕體力工種不同的劃分等等,分出若干段,最重的體力工作裝卸工也只有四十幾斤,一般的成年人也就是二十七斤至三十斤左右,作為生存的主食只是保證著半飢半飽。
糧票就是糧食,有了糧票就是有了糧食,糧票多就吃得飽,糧票少就挨餓,沒糧票就可能餓死,這是那個年代的現實。那時,要是送幾斤糧票,等於救命,是了不得的大禮。今天寫到糧票,不是隨發感想,而是源於我的工作與糧票有緣,我曾負責過糧票的發放、回籠、取送的管理。
一九六八年六月,我隨上山下鄉的滾滾洪流來到黑龍江省遜克縣即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一師四團。兩年的時間裏先在連隊,後到營部,幹過農活、開過康拜因、當過保員。一九七二年調到團部後勤處的糧食股,負責糧食化驗、糧票保管。
那時的糧票分三種,一種是團部自行印製的只供團內流通的"內部"糧票,大家統稱它為 "大糧票";一種是國家發行的全國流通的"全國糧票"和黑龍江省發行的省內流通的"地方糧票"。內部糧票是用薄紙殼兒印製的,大的有1000斤一張的、中的有100斤至500斤一張的、小的有1斤、5斤、10斤到50斤一張的。額度不同卷面的大小也不一,1000斤約有15×20厘米,小額度的只有3×8 厘米左右,大小不一、參差不齊,攜帶不怎麼方便。
糧票的設計者是糧食股的股長孫柏生,一九六三年轉業軍人,文化水平不太高,說話有些結巴,但人很實在,人緣很好,大家都願意和他開玩笑。由於糧票設計的不太科學,大家都管它叫"孫柏生大糧票",他的戰友、同事及與他同級別的領導見面更是一改過去"孫嗑巴"的外號而直呼"孫大糧票",著實熱鬧了好一陣子。
全團近二十個連隊三四千號人,全用這個糧票,那時每人每月定量為45斤,要印發十多萬斤的糧票。知青們吃飯均在食堂,由司務長帶領一個炊事班負責一天三餐的伙食,我的任務就是每月把內部糧票按照人數發到各連隊事務長手中,事務長每月就用這內部"大糧票"到糧店買糧,糧店將收回的糧票再交到我這兒,為此,我有一個專門裝糧票的綠色大鐵箱子,每天收、付,開關不知多少次,週而復始······
知青們每年都要探家,就需要兌換本城市可用的糧票,哈市的青年兌換黑龍江省的糧票,而北京、天津和上海的知青則要兌換全國糧票,我又要將內部糧票與已兌換,這一工作幾乎天天都有,從不間斷。在計畫經濟的那個年代,對糧票的管理是很嚴格的,各省市都有自己的地方糧票,設計的樣式、額度、大小都不一。我在知青和出差的同志手中就看到過十幾個省市的地方糧票,額度大小不齊,有10斤5斤1斤的,有5兩4兩的,小到1.5兩和半兩的;大小顏色也不一,沒有標準的黃金尺寸,非常有意思。
全國糧票和黑龍江地方糧票由師部統一劃撥,要到師部領取,這一工作責無旁貸由我來完成。這是一個很辛苦的活兒,團部離師部大約有八百多里,那時交通不是很方便,往返一趟需要四天時間。
第一天從團部乘車約五十公里到遜克縣住一夜;第二天早六時左右乘客車大約二百多公里到龍鎮或北安火車站,乘火車約一百多公里到趙光車站,下火車再行約四公里到達師部,辦完手續取完糧票在師部住一夜;第三天趕到龍鎮火車站住下等待第二天早上五點半的班車,經近十個多小時的行程到遜克縣已是下午五六點鐘,或住縣招待所或再行八里路趕到東山一營營部住宿;(在這種時候我大都選擇到營部,哪裡有同學和戰友,即舒適又安全)第四天早再乘班車趕到團部。春夏秋冬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用光了就得去取,隻身一人背著一個能裝五十斤麵粉的大旅行袋往回運。
路上四天最辛苦的是取到糧票往回趕的路上,要人不離袋,袋不離人,保證不出任何事故。記得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我裝好幾萬斤糧票趕到龍鎮。龍鎮是一個鐵路終點站,很小,附近沒有像樣的建築,清一色的泥房。旅店也是一棟矮矮的房子,房間很小很髒,我登記住下。晚上我背著旅行袋到了一個小飯店吃飯,那時的飯店不像現在,只要坐下就有服務員過來給你倒茶、為你點菜,過後將飯菜端上,而是自己去收款處買票,而後坐到位子上等待服務員喊號,喊到你的號得自己去端回來。
我背著旅行袋到收款處開票後回到座位,等喊到我時就背著旅行袋去端菜再回到座位、再背著旅行袋去端飯,吃完飯背著旅行袋回旅店。上廁所更是麻煩事,那時都是室外簡易廁所,一個坑搭上兩塊木板四周簡單一圍擋,髒的不得了。
廁所狹小只容一人,旅行袋無處放,我只能抱著旅行袋進廁所,用一隻胳膊夾著旅行袋,方便過後再抱著旅行袋回旅店。房間四處透風,沒有暖氣,四壁結冰,也沒有床,以火炕代替取暖,被褥幾近黑色且有異味······就是這樣的環境。將旅行袋放在枕邊和衣躺下,由於勞累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很快睡著了。
哪知時間不長即被一陣搔癢弄醒,開燈一看被褥爬滿臭蟲,不得不進行滅蟲大戰,弄得滿牆滿炕一道道的血印子,令人噁心·····。 熬到天亮乘上赴遜克縣的客車,別人的行李都是放到汽車頂棚的行李架上,我只能抱著旅行袋上車;中途在孫吳縣打尖,別人都將東西放在車裡,司機鎖上門去吃飯,我還是照舊背著旅行袋下車、背著旅行袋買票、取菜、取飯,背著旅行袋再上車······到了遜克縣已是五點多了,我顧不得一路疲勞逕直趕往東山營部戰友處,抓緊一切時間換洗衣服,滿身的紅胞奇痒難忍,忙得同學四處找藥為我擦拭。
冬天有冬天的艱辛,夏天有夏天的難熬,春秋有春秋苦澀,你負責的工作就得盡一切力量去完成,並且要完成好,不出紕漏。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兒,單獨作戰,也就這麼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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