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的與善的

人見不得的是慢。其實慢的有可能是善的,如同朱光潛說的,小的才是好的。莊稼長得比草慢,雞翅木比速生楊慢,美麗的風景、樹與石長得都慢。

  對人來說,慢是天下最熬人的事務。每個人的人生其實什麼都有過,穿皮鞋、吃烙餅、娶媳婦、看燈會,大致上的好事誰都沒有輪空,不足只在:有的人好事來雖來過,彷彿都晚。因此,好事來了也不夠珍惜,說:這算什麼?彷彿有人笑話。其實沒人笑話,是自己心裏的度量衡訂得太高。早稻不能笑話晚稻,晚稻也不敢笑話三年才長一扁指的老山參。說的是,萬物各有各的時間表,人與人也各有各的時間表。

  在動物眼裡,人長得也夠緩慢,動輒七十、八十,這是它羨慕人的地方。有這麼多時間放著,什麼事情辦不成?況且人巧,張嘴會唱,動手能畫;還有人擅口技——學動物的叫聲,多好。倘若人像計算機一樣不斷升級,快是快了,意思也沒了。「意思」是什麼呢?溪水潺潺比山洪暴發有意思,即趣味。溪水在山,東遊西逛,二百年後才到東海,閱盡人間景色,是藝術的流法。若山洪瀉泄,或用汽車把溪水拉到海邊倒入,就屈枉了溪水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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