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發誓不學開車
我這個人天生在動作方面就特別笨,跳舞、打球這些事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小菜一碟,對於我卻是天大的難題,別人學一遍兩遍就行的事情,我得學十遍二十遍才行,而且做起來還不倫不類。
原來在國內還沒出來的時候,有很多朋友都學車,考牌,然後買車。架不住大家一陣圈攏,我也躍躍欲試。可是第一次開車我就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學車的熱情一下子就沒了。大家都知道國內的車很多都是手排擋的,要想起車,左腳要慢撒離合,同時右腳要踩油門,可是就這麼點事兒我卻說什麼也掌握不好,十次有九次車子都熄火罷工,唯一的一次車子好不容易動了,可是卻只是往前一躥,然後就又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了。折騰了幾個小時,最後我終於舉手投降,打道回府,同時暗下決心,這輩子再也不學開車了!反正有出租車,我就不信我戳那兒半個小時還坐不上一輛出租!
到加拿大的第一年我每天就是圍著女兒轉,天天接她送她,輔導她做功課,做飯洗衣,整個一個全職保姆,活動區域不超過走路二十分鐘能到達的範圍,根本就用不著開車。週末要出門的話又有老公這個免費司機,開車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我操心。當然理論考試我是早早地就考完了,我們在國內都是考試考大的,這點事情難不倒我。有了這個駕照實際上就是有了一個身份證明,只是為了有時候辦事方便,證明我就是我,不是假冒偽劣。
我的教練誇我有進步
一年以後我女兒基本適應了學校生活,我開始找工作。這時我才發現,在加拿大沒有車就像沒有腿,真的太不方便了。在TTC能到達的範圍內,一個合適的職位剛剛公布出來,數不清的人就擁了上去,常常是百裡挑一,競爭十分激烈,工資卻和應聘的人數成反比,往往不能讓人滿意。要想多掙點兒,就必須往多倫多以外的地方跑,可是如果沒有車,天天上班下班又成了問題。萬般無奈,我只好一咬牙一跺腳,經過朋友介紹,找了一位教練學車。
第一次和教練見面,架不住我巧舌如簧加上軟磨硬泡,他竟然答應我包考。我心中竊喜,他答應了包考,即便是從他自身的利益出發他也不會不認真教我,要不然像我這種超級笨的學生什麼時候才能拿到牌啊。
在這邊除了一些玩車的年輕人以外大多數人都開自動檔車,所以這次我倒是一腳油門就戰戰兢兢地上路了。教練先帶我在一個安靜的小區裡轉,給我介紹一些交通常識,怎麼轉彎,怎麼停車,怎麼打方向盤。他正說著,車的前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躥出來一隻貓,我尖叫一聲,雙手撒開方向盤,摀住了嘴巴。我的教練到底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手急腳也快,該出手時就出手,他一把扶住方向盤控制方向,同時急踩副剎,在我的尖叫聲中把車穩穩噹噹地停了下來。教練轉過頭,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目瞪口呆的我,好像想問什麼,又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無可奈何地說了兩個字:「走吧。」
這種突發事件後來我又遇到過一次,尖叫聲依舊,仍然沒有想到踩剎車,但我兩隻手卻穩穩地扶住了方向盤,為此我的教練大大地表揚了我,說我進步很大,還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估計教了我幾次以後,教練就看清了我的真實面貌,雖然明知道我是朽木,但還得耐著性子去雕。只要有點時間,他就把我叫出去練車,有時候雖然沒有時間他也讓我跟著別的學車的人坐在車上體會體會。
我拿到了G2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番勤學苦練,花了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我基本上掌握了開車的基本技術,教練開始教我怎樣泊車。就從這時開始,我和教練開始打架。我泊完了車,他非說我沒泊直,讓我調,可要是我覺得車泊斜了要再調調,他又問我幹嗎呢,這不停的挺好的嗎?最後我們兩個大眼兒瞪小眼兒,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對方:「你眼睛沒有問題吧?」當然最後事實證明教練的眼睛沒有問題,可是平時我眼睛也沒有問題呀,怎麼一到車上就不對勁兒呢?到練三點掉頭和平行泊車的時候,我的教練真的快被我氣瘋了,我總是弄不明白應該往那邊打方向盤,什麼時候換什麼檔。
長話短說,在我的教練被我折磨得幾乎快要崩潰了的時候,他終於認為我可以去試試了。我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去了多倫多附近的一個小鎮,據教練說那裡的考官比較好,而且路況比較簡單,車少,好考。教練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因為我太緊張,剛一出考場有一個停牌,我竟然沒有停,直接就開了過去,把漂亮的女考官嚇得花容失色,當時就把我廢了。 垂頭喪氣地跟著教練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回家,一路上教練不停地安慰我沒關係沒關係,下次再考,下次再考。
#p#一個月之後我們又到了那個小鎮,這次我才體會到為什麼我的教練會帶我到那裡去考了。我坐在車裡等考官的時候看見一個中國男子在和一個胖胖的考官模樣的人爭執,但是他的英語可能不太好,兩個人誰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我推開車門走下去,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忙?在我的翻譯下,考官終於解釋清楚為什麼那個中國人沒有通過考試了。我於是又回到車裡繼續等待。沒有幾分鐘,那個胖考官又出來了,他逕直向我的車走來,等他看清坐在車裡的人是我的時候,不由得笑了,於是我們笑著把車開上了路。這次路考不像考試,倒像另一堂駕駛課,一路上他不停地告訴我這裡應該怎樣開,那裡應該怎樣開。轉了一大圈回到考場,他讓我尾進,我大喜過望,我的教練告訴我,如果回來讓我尾進就說明有戲。倒霉的是前一天剛剛下了雪,地上灑了很多鹽,車位上的兩條黃線根本就看不清,我告訴考官我看不見地上的黃線,考官回答說,別管它,你只要把車停直,別撞馬路牙子就行。我左扭右扭,一陣狂調,終於把車停好了,考官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問我還調調嗎?我堅決搖頭,考官猶豫了半天,最後終於說:「我今天可以讓你通過,但是你以後要多多練習。」我拚命點頭,嘴裡連著說了無數遍的謝謝。拿著那張寶貝紙,我告訴教練我過了,教練幾乎不敢相信,我把那張紙給他看,他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終於把我這個大包袱甩掉了!可喜可賀!
雖然有牌,仍然不開車
既然考過了G2,那麼從通過理論考試那天算起,五年之內我就不用再考試了,這讓我覺得心裏很輕鬆。接下來我便開始擴大找工範圍,很快在多倫多北邊找到了一份工作,開車大概要四十分鐘。面試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自己開車走高速,等哆哆嗦嗦地開到地方,我已經手指僵硬,滿身是汗了。不過我運氣好極了,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認識了一個和我家離得很近的同事,他希望有人幫他分擔點油錢,我呢實在是頭疼開車,於是我們兩個一拍即合,成了carpool夥伴。雖然我要付點車錢,但是不用開車了,我樂的自在。
有一次我先生有事,讓我開車帶女兒去游泳,五分鐘車程,而且不用上大路(要不然他也不會放心把女兒交給我)。一路順利,等到了停車場,只有一個車位了,不知道怎麼搞的,我說什麼也停不進去了,越調離左邊的車越近,到最後幾乎快挨上了,我不敢再動,坐在車裡不知怎麼辦才好,正發愁呢,有一位先生走過,我急忙喊住他,問:「你有駕照嗎?」那位先生顯然被我問懵了,但是仍然點點頭,我又問:「你能幫我把車停好嗎?」他看看我的車,樂了,問我:「你怎麼出來呀?」我說我可以從副駕駛的位子爬出來,他又問:「我怎麼進去呀?」我不好意思地說:「你也得從副駕駛的位子爬進來。」在那位先生的幫助下,我終於把車停好了。從那以後,我更害怕開車了,平時只要有人開車,我就絕對不碰方向盤,所以幾年下來我開車的次數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考過了G牌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今年年初我收到交通部的一封信,提醒我該考G牌了,否則就要從頭再考。辛辛苦苦得來的勝利果實哪能那麼輕易地就讓它飛走呢?再咬牙跺腳,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駕照過期之前把它考出來。原來的教練不幹了,於是我找了一個免費的教練—— 我老公。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體會,兩口子開車保證打架,坐在副駕駛那個位子上的人永遠比手握方向盤的人明白,一個要說,一個不服,哪有不打架的?一到週末,只要有時間我們就開車出去轉,一天下來,不光手腳累,嗓子也累——吵架吵的。
終於到考試那一天了,雖然心裏沒有底,還是一咬牙衝了上去,一圈轉下來,考官挑出一大堆毛病,這裡快了,那裡慢了,這裡沒看燈,那裡沒檢查盲點,結果當然又被廢掉了。
回到家數數日子還剩下不到兩個月了,不行,我一定不能從頭再考。給carpool的夥伴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暫時不坐他的車了,我要自己開一段時間,這樣可以多練練,找找感覺。每天在高速上我都按照考試的標準要求自己,打燈變線,檢查盲點,每三十秒鐘按左——中——右的順序看後視鏡,做得一絲不苟。
再上考場,離駕照過期不到兩個星期了。那天是個星期五,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讓人的心情想不好都難。考官是個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鼻樑上架著一副碩大的墨鏡,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考試的程序和路線同上一次差不多,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鐘。回到考場按照考官的要求把車停好以後我問他我過了沒有,那個考官摘掉大眼鏡,露出一雙笑瞇瞇的藍眼睛,告訴我:「你過了。」我簡直都要樂瘋了,恨不得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接著說:「我相信你會有一個美好的週末。」這還用說嗎?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只會點頭說謝謝。
從考場出來,我覺得天更藍了,雲更白了,陽光也更加明媚了。從現在開始,只要我不想做卡車司機,在我年滿八十歲之前,我再也不用考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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