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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稿】一面

作者:阿龍  2006-08-08 10: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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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3月4日,距離中國的「神州六號」載人飛船駛入太空已經 153  天,歡呼的人群,興奮的學生,藍色的天空,紅色的旗幟,一直是孤單日子裡單調的記憶。距離中國首次舉辦象徵和平與自由的第二十八界奧運會開幕還有456 天,不出意外,屆時大部分中國人仍然能夠看到人群、學生、天空和旗幟那熟悉而清晰的電視畫面(不出意外嗎?……)。我在這一天的晚上決定去北京看望高智晟。


已是一世紀初期的一個春夜,都市裡進行著霓虹燈、KTV、新新人類瘋狂快意的夜生活,帶著些許的疲倦,伴隨著有節奏的列車撞擊鐵軌聲,聯想瀰漫飛馳的時間和空間:


1997年,中國政府的代表簽署聯合國《政治、經濟權利和公民權利國際公約》,該公約明確保障人的言論自由、宗教自由、免於恐懼和免於貧困的自由,部分單純的知識份子認為中國在保障人權方面邁進了一大步。甚至認為中國的政治制度改革馬上就要開始了。


1999年,中國政府宣布取締法輪功,七年來頒布了一系列與法輪功相關的司法解釋。這些解釋超越了基本的法律、超越了正常人的正常邏輯被各級法院、公安機關優先適用。


2000年春天,中國的人大頒行了《立法法》,其中第六條明確規定,限制人身自由的處罰必須由法律設定。


2000年以來,數以萬計的法輪功學員被1987年頒行的國務院批轉公安部1957年的《勞動教養管理試行辦法》判處一至三年的勞動教養。《辦法》在立法體例上是條例,不具有法律的效力等級,而勞動教養顯然限制了人的人身自由。


2002年,孫志剛案件被媒體披露,此後因一批學者和媒體的推動下《收容條例》被廢除,大家突然發現橫行了50多年的《收容條例》竟然違憲!照例有大批的法輪功學員被判處徒刑和勞教。


2006年中共鎮壓法輪功七週年,更多慘絕人寰的虐殺事件發生,並被曝光…….


熟悉的北京西客站,龐大而臃腫的北京城!


因為沒有預先約定,我給高智晟打了個電話。然而,開始是沒人應答,後來小靈通竟然不通了,手機也關機了。見還是不見,要不回去吧,突然想起辦公室的地址,也許能在辦公室見到他吧。


換地鐵,乘公交,憑著記憶我到了他辦公室附近。手機還是關機,小靈通照例不通,高出了什麼事情嗎?打電話給其他的朋友,說高和特務產生衝突被關進派出所了,小關派出所!急忙趕過去,這個派出所不大,門口卻停滿了警車。


到了小關派出所,門口的警察問找誰?你們所長在嗎?哪一個所長,我們這裡有好幾個。
輪到我傻眼了。好吧,我上去看看再說吧。


大概因為我穿著警服的緣故,竟然順利的進去了,希望能夠見到高智晟,卻沒有發現,我灰心的走了出來。


就這樣回去吧,下意識的打了一下手機,手機竟然接通了,裡面傳來高洪亮而底氣十足的聲音:你在哪?小關派出所?他們把你關進去的,不是?那好我馬上過去找你。


見到高智晟我異常的興奮,高智晟,中華民族苦難的象徵,冰冷黑夜裡的孤星!高給我解釋了為什麼手機關機的原因:小靈通在和秘密警察僵持過程中,被秘密警察搶走了,同時又因為絕食而疲憊,所以關機休息。


高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我們邊走邊說,這幫人就是在這個地方監視我,在西邊那個牆角,對,就在那兒,有時候他們站成一排,可憐極了。


一會我要見一個人,你去不去,會有危險,我說,沒事。


 穿過一條小街,一個超市,到了一個麥當勞快餐店,店裡的感覺有點異樣,但是我沒有多想,跟高聊起來了。


當時你們在店裡高跟誰接觸?後來年輕的警察盤問我的時候,我說,當時只顧看店裡的美女了,沒注意。兩個警察哈哈笑了連連點頭:很正常,很正常。


店裡一個美女也沒有。好多是便衣。一對情侶默默的吃著雞腿,什麼也不說,偶爾回過頭來看看我。


在我後來被扣押在北京站派出所的時候,我猛然得出了上面的結論,那個地方多半是便衣!一組便衣來了,另一組又出現了,還不時地靠近我們。我隨手指了指斜對著我的小夥子,說,這小子肯定是個便衣,一個勁的瞅著我。高說,這裡面你分不清哪一個是便衣,哪一個不是。


自然而然的談到了目前的形勢,全國有二十幾個省市的朋友發起了絕食,到目前為止已經有26名志願者簽名。美國國會對高智晟目前地境況表示了關注,中央地最高層通過他人傳話要高堅持到底,有一位上將通過變音器直接向高對話。


「中共要跟我進行談判,必須尋找一個共同的基點,那就是對民主、自由普世價值觀的認同」高智晟充滿肯定的語氣判斷:
  「這個社會,最終地走向是和解」,我點了點頭,同意他的看法,並補充了一句;「文明就是妥協的結果」
我們談到文明、談到社會的和平轉型,談到高的家庭,事業。


大概有五十多分鐘,因為高需要參加一個家庭教會,我不能再打擾他了,我們的談話不斷地中斷,在這期間,不斷的有國外的獨立媒體打電話進來。
你上火車的時候,給我打一下電話,我就知道你安全了,兄弟。
好的,你多保重,我走了。

兩會啊,兩會召開你不知道嗎?


當我走出門口的時候,門外幾個小夥子齊刷刷的向我看來,看就看吧,我走了,可是我不明白這些人的臉上為什麼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
走到馬路的對過,等了一會兒,叫了一輛出租車,昔日繁華的北京大街上竟然空蕩蕩的。


去哪啊,同志?北京站。
出租車拉著我在不怎麼擁擠的寬闊大道上奔行,突然前面的車子不讓走了,大路的兩邊每隔三五米都挺直的站著一位制服警察,兩位警察之間有一位便衣,今天怎麼啦?
兩會啊,兩會召開你不知道嗎?司機扭了一下頭,說,你不是警察嗎?我撒了個謊是啊,不過我教這些警察的。
開個兩會就要戒嚴嗎?嘿,你不知道哇,前門那邊還用軍隊呢,司機跟我說,你看,人大代表來了。
人大代表們坐在舒適的客車裡,在黑色窗簾的掩蓋下,在大量警車的前呼後擁下,來了。
我們終於可以走了,師傅,你快一點啊,我一點的火車呢。
不會有跟蹤吧。我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後視鏡,沒有發現。管他呢!
買好票,進了候車室,列車還有半個小時出發。
    
我微微一笑,給朋友發了個簡訊,我見到高智晟了。一會上車,我再給高發一個。
你是警察嗎?突然一個警察領著一群人闖入了我的視線,哦,是,不是,我一下子慌張起來。
能出示你們的證件嗎?我說。
我們不需要出示證件,高個警察跟我說。
人群一下子圍了上來。
跟我們走一趟吧。
媽的,果然被跟蹤了,我心裏暗暗罵道。
到了火車站候車室的一個小房間裡,兩個警察看守我。其他的拿了我的身份證忙別的去了。
一個警察問我,作甚麼的啊。
律師。律師啊,我問你啊,律師是不是拿人錢財,給人消災啊。他一臉的蔑視。
我沒有搭理他。
你們律師就代表正義了?仍然繼續蔑視。
我仍然沒理他。我跟你說話你能聽的懂嗎?聽得懂嗎,我心裏想。
你也配穿這身警服,簡直有損我們警察的形象,這個警察終於可以找到攻擊我的地方了。
我只不過穿了一件警察的棉大衣。
我趁著機會給高發了個簡訊:救援。
高馬上給我打過來,怎麼啦?兄弟。
我被抓了,在北京站派出所,

「關了,把手機關了!!」警察粗暴的呵斥我。


各界朋友,山東律師阿龍因見了高智晟一面,被秘密警察跟蹤並抓捕,現關押於北京站派出所,請關注!
我的手機馬上收到了這樣一條簡訊。這一刻,全世界的相關媒體都知道了,後來,我的朋友告訴我。


            「在北京,警察都他媽一幫孫子」


那幫負責抓捕我的警察忙活完以後。把我交給了另外兩個便衣。
年齡不大,很嚴厲,起初。
詢問。
姓名、年齡、身份、職業、家庭關係。我在詢問的初期享受了一切犯罪嫌疑人的待遇。


高智晟,幹什麼知道嗎?
知道啊,怎麼不知道,名震京城的大律師唄!
你找他幹什麼?
我呀,就是想看看他。
把你包裡的東西拿出來!
我乖乖地把東西拿出來了,亂七八糟地攤了一堆。
年輕的警察順便翻看起來,這是什麼呀,手裡晃著一張白紙。
哦,一張廢除勞動教養制度的公開信。
落款是 高智晟、孫文廣
我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你是不是給高智晟送信來了?聰明而職業化的警察!
應該是吧,我說。
什麼應該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警察有點不耐煩。
是,是,
不過,這個勞動教養制度的廢除,沒有什麼新意,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新聞界已經開始討論了,而且《南方週末》連續刊登了幾期勞動教養制度存廢的文章。
對,我上學的時候也知道這個事情,埋頭做筆錄的更年輕的警察突然抬頭插了一句。
和警察們初期接觸的是敵對情緒似乎消解了。
兩個年輕警察也願意跟我聊起來。後面的詢問筆錄就比較輕鬆了。


說說你的警服的事情。
濟南的天氣變暖了,我的棉衣洗了,想到北京的天氣寒冷,穿了朋友的大衣出來。再說,晚上睡覺蓋在身上,小偷也不敢近身。
你是不是覺得穿警服很威風啊?
是,是,
嘿!你覺得很威風,我們出去從來不穿警服,警察有什麼了不起的,起早貪黑的,在北京警察都他媽一幫孫子。更年輕的警察突然發起了牢騷。
我在心裏笑了起來。
老高,最近絕食你知道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老高給法輪功辯護知道吧。
知道。
那你覺得老高真為法輪功辯護嗎?老高為法輪功做過變化嗎?全國為法輪功做辯護的律師多了,有哪一個是老高辯的?我們又不是不讓你辯,可是你寫公開信幹什麼呀,對,老高是十大律師,這我們也承認。更年輕的警察停止了記錄,話突然多了起來。


   呵,前一段時間北京市司法局的網站上不是公開宣布高智晟的十大律師的稱號是假的嗎?怎麼現在又承認了?!
對,老高的確沒有為個體的法輪功案件做過辯護,可是那些具體的有辯護律師的法輪功案件能夠看到律師的作用嗎?如果律師在這樣的個案中能夠起到辯護律師應有的作用,高智晟還用寫公開信了?如果寫公開信不是為法輪功做辯護,為什麼會引全世界的軒然大波,如果你們當局不害怕,為什麼把老高死盯起來,為什麼把所有看望他的人包括我這樣的一個單純的探望者也抓起來盤問?
你說,當局──我在這裡用的就是當局這個稱謂,讓審訊我的警察有點不適應,瞪大了眼睛──為什麼要鎮壓法輪功?我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更年輕的警察想了一會,大意說,什麼國家、民族、大局之類的空話。
法輪功威脅了中共的統治地位了嗎,我繼續問。
年輕的警察沒有回答,說,現在共產黨的日子也很難過,我們在黨校上課的時候,體制內的人說,現在中共面臨的兩個致命的危機,一個是腐敗問題,一個是兩極分化問題,這兩個問題嚴重到危及了共產黨的統治,共產黨自己也很清楚,但是共產黨自己在慢慢的改正,你老高為什麼要對國外發表什麼文章?一個家庭自己出了問題,肯定是不想讓外人來管,所以高智晟這個做法並不是真的為你們好,他是有目的的,就是為了炒作。
炒作?有人以反對共產黨、以發表公開信,以抨擊自己的頂頭上司司法局來作秀的嗎?!如果這也叫作秀,這樣可以出名,你們做一個試試!
我沉默不作聲,是的,這些職業警察,或許他們自己也很清楚高智晟在幹什麼,他們自己在幹什麼,但是生活、職業的要求讓他們站到這個反文明的位置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只要他們沒有直接採取殘暴的手段來對付民主、自由的信仰者,我仍然覺得可以理解。
趙昕被打的事情知道嗎?怎麼會不知道呢?你覺得我們會做這種事情嗎?我說,我覺得不會,警察怎麼會幹這種下三爛的事情呢?警察高興我對他的觀點的認同,接著說,你覺得我們那次是想撞死老高嗎?
我知道他指的是2月21,有跟蹤他的車突然快速撞向高智晟的事件。
我說,我覺得不可能,因為現在你們沒有必要用這種手段對待他。警察接著說,老高就在撒謊,說我們想撞死他,結果國際上一個勁的打電話罵我們。
具體的執行者的心裏反映不可能始終和領導者的意圖保持一致。
好了,筆錄做完了,簽個字,摁個手印。


好的,輪到我說了,共產黨現在對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中國人,不同的時期,分為不同的種類,在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共產黨把人分為三類:朋友、自己人、敵人。對待朋友和   自己人共產黨有一套系統的政策,對待敵人只有一個基本的策略那就是消滅,這種統治思維一直延續到80年代末期,共產黨殺萬一批學生和市民之後,意識到他再也沒有權利隨便的殺人了。那麼現在的共產黨如何給自己的公民進行劃分,自己人,朋友,持不同政見者。對待不同政見者的方法就是抓捕,不再用消滅的方法。為什麼他停止了殺人呢?


因為現在的持不同政見者可以說都是在共產黨的培養下,成長起來的,而且共產黨公開宣稱敵對階級已經被消滅,在這個情況之下,對不同政見者採取血腥的鎮壓政策已經在邏輯上站不住腳了。


  你很有思想嘛,更年輕的警察突然插了一句,聽上去不像是嘲弄。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


  年輕胖警察一會兒出去打電話,好像在同他的頭匯報著什麼?說什麼我配合的不錯,要不讓我走吧。
  放我自由好啊,你們累了,我也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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