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隨筆】她的美說不得
極致的美無法直接用語言描畫,好比形容一位絕代佳人,你怎樣去描述她眼睛裡的光亮,眉梢的彎曲,笑起來嘴角翹起多高,憂鬱時低垂的睫毛在眼瞼處的陰影?用雪膚花貌、冰肌玉骨、秋水雙瞳、眉如遠山之類的比擬,難免覺得庸常。是以名家寫美人,不著一個美字,卻比用繽紛詞藻更接近美的極境。宋玉寫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這個美女一笑,住在陽城和下蔡這兩個繁華之地的人都招架不住了。
李延年歌中所詠的佳人更具「殺傷力」,她「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緊接著還要告訴你:「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羅敷去採桑,一路走來,竟使得「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行人停步,少年脫帽,半晌之後眾人才回過神,相互埋怨道:只顧看羅敷,耽誤多少事!
荷馬怎樣描述「人間最美的女子」?只一句「海倫的美另老人都肅然起敬」,十年爭戰有了交待。
金庸筆下,韋小寶乍見阿珂,「胸口宛如被一個無形的鐵錘重重擊了一記,霎時之間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
三毛在哭泣的撒哈拉中寫那位沙哈拉威酋長之子的愛妻,當她摘下面紗,屋裡彷彿升起一輪滿月。
這些生花妙筆將美人之美抒發到極致,但仍然只是旁敲側擊。我們知道了,遇到美會有這種種的感受,但美究竟何樣,要條分縷析的擺出來,人間無此言語。
豈止是美人,生命境界中所體悟的有多少難以言表的佳景,在此只以美人做比罷了。我雖口不能言,眼不能見,然心深信之,且嚮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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