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在中國被領養,在美國尋找身份

莫莉.菲澤爾一直想放棄母親在她5歲時就讓她參加的中國舞蹈班,因為學習跳舞讓她與那些弗吉尼亞郊區的夥伴們分開。不過,母親卻要求她堅持10年,並認為莫莉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感激這種文化的連接。
而13歲的塞西莉亞.弗加蒂則更喜歡她的中文名字--秋萌。她是紐約從中國領養兒童工作組的一名志願者,她說這樣可以讓這些被收養的中國孩子都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紐約時報3月23日發表的題為《在中國被領養,在美國尋找身份》長篇文章,介紹了目前生活在美國的數以萬計的中國領養兒的現狀,還有她們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所尋找的自我身份的定位,以及這些領養家庭所面臨的一些現實問題。

自1991年起,在一胎政策導致被遺棄的兒童逐步增多之際,中國放鬆了對領養兒童的限制,開始允許外國人收養中國子女。目前,美國家庭已經領養了5.5萬名中國兒童,幾乎全部都是女孩,絕大多數兒童都不到10歲。現在,圍繞著這些領養兒,已發展起一個有組織的亞文化圈子,既有娛樂小組,又組織她們走中國旅行,還有網上支持團體。

莫莉和秋萌就是這批被領養的中國孩子的代表,她們都是在中國正式頒布收養法後來到美國的,遠遠早於現在流行的甚至變得越來越時髦的「收養潮」。莫莉是 1991年被美國人收養的61名中國兒童之一,秋萌則是1992年被領著的206年中國兒童之一,那一年中國的收養法正式生效。去年,美國人從中國領養的兒童已經超過7900名。

15年前中國剛開放涉外收養時,她們都是最早被美國家庭收養的一批「幸運兒」。如今,這批「先鋒部隊」都已先後走入花季,她們不再問「我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這樣的「傻問題」,但卻仍會偶爾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

現在,第一批被美國人領養的中國兒童已變成了少女,她們正開始用獨立的飽含著熱情和驚恐的方式,去探究她們的身份。她們的經歷也為後來的成千上萬的現在正變成美國家庭一部分的中國兒童,提供著一些建議。她們的那些經歷,都受到童年時間和學校等眾多不同因素的影響,以及她們的父母如何向她們提示自己的傳統之根。

秋萌說:「我們很獨特。」而莫莉卻不這樣認為,她說,「我一點都沒有看到自己的不同。」莫莉的母親介紹說,女兒的朋友幾乎都一些「又高又瘦的金髮碧眼的」同學。領養專家認為,這些被收養的兒童持有不同的觀點是很正常的。

紐約時報指出,絕大多數從中國領養兒童的美國家庭,都是白人和富裕的中產階層。為領養兒童和家庭組建工作小組、自己也領養了中國孩子的簡.布朗說,這些家庭都應該直接面對那些失去和拒絕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也是孩子們在開始瞭解社會,瞭解他們都是在中國被遺棄的嬰兒時所要面對的。布朗還建議美國領養家庭要向這些孩子盡早並且經常強調,美國人對種族的態度。

已經領養了韓國和中國孩子的現年52歲的布朗認為,有時家長們都想慶祝甚至過份誇張孩子們自己的民族文化,但卻沒有跟他們談到種族問題。在給這些孩子穿上漂亮的中國衣服時,也需要讓她們去接觸亞裔美國人,而不是只在春節時讓她們到中餐館去接觸服務員,她們需要對自己經歷的種族問題進行真正的確認。

被收養的兒童人口逐步增多,也正吸引美國研究機構的關注。設在紐約的唐納森收養研究所(The Evan B. Donaldson Adoption Institute),目前正在對那些來自亞洲的已經成人的被領養者進行調查,希望找到更多的方法,來幫助那些更小的被收養的兒童形成健康的身份。製片人南希.帕森斯就是從韓國被收養的,她目前正在拍攝一部記錄片,對一代從韓國被收養的兒童在美國的經歷,與現在從中國被收養的兒童的經歷進行比較。

韓裔孤兒曾是美國最主要的收養來源。調查結果顯示,儘管多數韓裔兒童成人後能順利融入社會,但還是有10%的人出現「身份認同」的問題。如今,越來越多的中國兒童收養家庭開始吸取教訓,採取「開放式教育」,讓孩子瞭解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

在唐納森研究所擔任政策主任的霍莉.麥克金斯,就是從韓國被美國白人家庭收養孤兒。10年前她開始組成一個成人幫助小組,現在專門輔導來自中國的兒童。她說:「在上大學時,我才開始想瞭解其它人如何看待我的面孔,而以前我卻沒有真正瞭解過它對於亞洲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17歲的麥肯西.福布斯也是從中國被收養的,先後生活在弗吉尼亞州和西弗吉尼亞州,那裡並沒有多少的亞裔人,不過她希望在上大學時能夠有一些新的接觸。麥肯西說:「我感覺到已準備獲得一點突破,當我身邊有其它亞洲人,我感覺到有一些聯繫,而這種感覺都是不曾有過的。我無法準確地解釋它,但我認為接觸其它人,聽聽他們的故事,將會很有意思。」

已被賓州迪金森學院錄取的麥肯西,只申請了那些有亞裔學生組織的大學。自信而穩重的麥肯西,喜歡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對日本的動畫片非常入迷,希望把它變成自己的未來職業,還想到日本去旅遊。在談到去中國探險時,她說,「那是所有人都期待的。」

麥肯西2歲時被收養,當時許多美國家庭都到海外去領養孩子。由於1972年全美黑人社會工人聯合會發起一場,不鼓勵白人去非洲領頭非裔兒童的運動,所以麥肯西家便去了中國。麥肯西的母親說:「收養非洲孩子,讓我們無法保證母親或社會工作者不把他們帶走,但領養中國孩子,我們卻感覺到安全,沒有任何人會過來把他們帶走。」

麥肯西的妹妹、15歲的梅蒂斯也是從中國領養的,她們的兩個雙胞胎弟弟則是父母從越南收養的。麥肯西和梅迪斯說,和公開的種族歧視相比,她們更經常遇到冒犯和漠視。在麥肯西就讀的高中,有一天姐妹倆突然被叫出教室,原來是一名校長要求她們接受專對移民學生的英語能力測試。梅蒂斯說:「其實我們的英語可能說得比老師還流利呢。」

秋萌所經歷卻是完全不同。她同4位同樣來自中國的夥伴經常在一起,分享著快樂時光。在位於紐約曼哈頓上城西區的家中,秋萌坐在自己的床上,指著其它幾位夥伴說:「看起來我們都有關連,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我們不必非得像這樣,『噢,你是被收養的?』或者『噢,我是中國人』。」三個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成為了好朋友,是她們父母幫助她們相聚在一起。

秋萌今年農曆春節參加了一個賣「狗年T恤」的活動,平時還經常去幫助一些被收養的中國兒童。秋萌也記得,她在小學時常常飽受同校學生的「冷眼」。那些孩子總是一臉不屑地瞥她,還會嘲笑她。這正是她幫助其他中國孩子的動力。去年夏天,秋萌、塞琳娜和霍普三個華裔女孩都參加了一個幫助中國領養兒的夏令營,在夏令營結束時,輔導員們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繩結,繫在孩子們的手腕上,作為他們分享經歷的紀念物。

當她的排球教練為了一場比賽,要求秋萌把手腕上的繩結剪掉時,她只是小心地把它摘下來,帶回家並懸掛在臥室的牆上,上面貼滿了中國字畫。紐約時報最後說,這些少女們都知道,她們只是剛剛開始一個漫長的自我認義過程,甚至仍在勸說父母允許她放棄學習中國舞蹈的莫莉,私下裡都承認,自己已從舞蹈學習中獲得收益。莫莉說:「如果我的父母不推動,我知道我早就完成放棄了,然後我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依靠了。」

莫莉、秋萌、麥肯西莫都意識到,她們正開始一段漫長而又艱難的「身份認同」之路。雖然生活中會遇到挫折,這些少女都對自己的特殊經歷「無怨無悔」,如果可以,她們甚至希望以後也去中國收養一個孩子。秋萌說:「這是做一件好事,由於我是亞裔人,所以他們就不會看著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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