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院大樓的走廊裡,財務處的肖會計正在清掃,辛晨從她身邊走過。
「哎,肖阿姨,我昨天到圖書館查資料,才看到去年的北京日報上報導了您給大洪水的重災區捐了一萬三千塊呀。」
「嗨,那有什麼?師父告訴咱們,一個修煉人不就是要從做一個好人做起嗎?本來這錢想著給孩子結婚用,可是看到那麼多遭災的老百姓家破人亡的,咱幫不上別的忙,就捐點錢吧。」
「可誰都知道那是您幾十年裡從牙縫裡摳出來的呀。」
「瞧你說的,對了,」肖會計向旁邊看了一下,臉略略紅了一點。「想求你點事。行不?」
「這有啥,您就說吧。」
肖會計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我呢覺著這報紙電視啥的太不像話了,那整日家都是那些謠言啥的,我寫了一封給中央電視臺的公開信,你給改改。讓我算個賬還行,可這寫文章真把我難為壞了。」
「行,我這就看看。不過,這信要一發出去,您。。。會緊張嗎?」
「到也不,我沒有做虧心事,怕什麼?我就是著急呀,這電視報紙上編排的那樣,得毒害了多少人哪!對了,你等一下。」老阿姨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轉身就進了辦公室,隨即有出來了。手裡拿著個包包。
「晨晨,告訴阿姨,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嗨,肖阿姨,現在還哪顧得上啊。」
「什麼話?它鎮壓了,迫害了,咱年輕人就不結婚了,耽誤了下一代,你阿姨可不答應啊!」說著肖會計把手中的包遞到辛晨手裡。
「什麼?」
「就算是賀禮吧,我也買不起太貴重的,就算禮輕人意重吧。」
「我的老阿姨,您可真會開玩笑啊,我們結婚連影還沒有您禮到來了。您不是個慢性子人嗎?今天怎麼。。。?」
肖會計的表情似乎嚴肅起來。「這公開信我是一定要發出的。我是怕。。。萬一。。。萬一你結婚的大喜日子我趕不上,提前送了踏實,啊。」
辛晨把手上的紙包打開,那是一朵聖潔的蓮花。他抬起頭迎面看到的慈祥而又堅毅的目光。他覺著右手上的信變得越來越沈重。他的牙關不自覺的漸漸咬緊了。
七
車隊辦公室裡,吳亦凡沒好氣的說,「我說隊長,你的面子怎麼越來越小哇?」
車隊隊長用小梳子梳理著頭髮,頭髮油光油光的。「你說什麼呢?誰他媽的敢不買老子的賬!」
「別牛了!」 吳把一摞子發票扔在桌上,「還什麼三七分成,財務的那個老臉說了,我老婆的藥費報銷不是無限的,你給我的這些高級補藥的單據是不能報銷的。」
「你這個笨蛋,找處長啊。」
「就是當著處長的面。哼,你還以為是早兩年呢,挑水的回頭──過井嘍!」
「你小子說什麼混話呢。讓你時不時的白得個千八百塊的,你他媽的叫我爺爺都高抬你了。」
「你哪那麼好心眼兒啊?准保是你碰了釘子,讓我再當冤大頭。」
一個小年輕的司機湊上來,「哎,那個老大姐不是有名的老好人嗎?財務裡混了一輩子啦,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怎麼現在也敢擋橫了?」
「唉,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現在講個『真善忍』,說是要辦真事,不造假,硬多嘍。」
「喲,她也是煉那個的!」
「隊長,你可也夠松的。」
「你說我什麼?松?」
「你怎麼就不威脅她一下?」
「拿什麼威脅?」
「過去報銷了那麼多,你就一毛不拔?一點好處也沒給她過?」
「她就是死性,過了那麼多回手,愣是一個子兒不接,試過好多回了。」
另外一個高個子也插了話,「嗨,我可是新來的,雖然還不太熟,可是你們這也太窩囊了。這麼個小財會,立馬踹走完事。還留在這麼關鍵的地方扯什麼淡哪!」
「扯!也就你這號的雛說這沒油鹽的話。要不是那個老院長護著她,還輪著她給咱哥們填堵?」隊長輕蔑的撇一眼吳亦凡,「還輪得著你小子的手,讓你這號的窩囊廢雁過拔毛?」
「瞧。。。瞧你說的。」吳漲紅了臉。
「院長剛四十出頭,也叫老?」那個新來的不解的問。
「我看你是呆傻櫱痴。原來的老院長,也是煉法輪功的。這不鎮壓了嗎?結果,咱書記瞅準了這次的機會,一傢伙給他擠走了。這新院長是他的鐵哥們兒。」
「哎喲喝,那咱們車隊橫撈的時候到了!」好幾個司機臉上都放出光來。
八
黨委書記辦公室裡。
財務處的會計正在與書記談話。「書記,根據規定這筆款項真的不能轉賬。」
「為什麼?」
「這是非法轉賬行為,差不多都是有人在中間搗鬼,在打公家錢的主意了。我不同意,車隊老謝非要打著您的招牌,所以處長讓我找您來。」
「噢,是這樣。我呢,當時也沒太留意,大概多少? 。。。七萬多,到也不是太多,您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變通的地方,他們也不容易。」
「要是一般的,您們頭頭腦腦的發了話,也就過去了。但這次有點太出格。而且,如果這七萬過去了,我知道後面還有個四十萬左右的款項也要轉過來,是連著的,這事情就大了。」
「噢,我還是真不大懂,好,老大姐,真謝謝您的提醒啊。行,您先回去,我不管這樣的具體事情,你跟財務處長打個招呼,讓他向院長辦公室匯報一下。我呢,也馬上給院長打個招呼,讓他嚴格把關。您看行不行?」
「那都是您們決定的事,哪還要跟我商量啊?」老大姐紅著臉客客氣氣的退了出去。
走廊上碰到了吳亦凡。
「喲,是老大姐呀。」
「小吳,弟妹的身體好多了?」
「哪能夠啊!她那是富貴病,可咱一點補藥都買不起呀,有人的心哪,還就真是夠狠的。」吳亦凡惡狠狠的咬著牙說道。
老大姐嘆口氣,從兜裡掏出兩張五十元的票子。「我也拿不出多少,要不這點你看看能給弟妹隨便。。。」
「哎喲,真謝謝您老大姐啦。這百八十塊錢的剛夠買包裝盒的。您老還是留著資助貧困山區的失學兒童吧。」吳亦凡陰陽怪氣的哼著走開了。
黨委辦公室裡。
饒分先在電話上正在和院長交談。
「就把她弄走吧,你看有什麼地方嗎?」
「基建處大興那個點上當出納,您看合適嗎?」
「我看正合適。好,別直接去說,讓基建處向財務要人。然後,你意思一下,讓財務處長出面把她調走。」
「您太謹慎了吧,一個快退休的老太太,沒權沒勢的,您怕什麼?」
「我怕門外有狗。還是咱表叔的教誨哪!」
「您什麼時候有個表叔了?」
饒分先得意的唱起來「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嘿嘿嘿,您怎麼這麼得意呀?「
「你來啦,現在咱兄弟一手遮天了,不值得慶賀嗎?」
「那表叔。。。?」
「嗨,你忘了,紅燈記裡的李玉和的諄諄教導,『媽,門外有狗!」
九
醫院裡,一位中年婦女怯生生的走進診室。古月娟為她仔仔細細診視了一番。
「你的身體情況很不好,最好能住院全面檢查一下。」
「現在公費醫療已經不管我們這樣的了。孩子他爸早就下崗了,後來又出了車禍,癱在床上,女兒又是嚴重先天性心臟病。我們單位也不景氣,說不定什麼時候我也下崗了。」
「你是什麼單位?」
「紡織廠的。」
「大紅門那的?」
「是啊,您知道?」
「嗯,我去過。可是啊,你這病要是不治,拖下去恐怕麻煩就大了。」古月娟快速的在紙上寫著,然後將處方遞過去。
「這得多少錢哪?」
「大概要五、六十塊吧。」
中年婦女搖搖頭「我。。。」
「這樣吧,我這裡有二百元錢,你先拿著。」
「這怎麼能行?」婦女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我是單身,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經濟上寬裕一些。你就別客氣了。」古月娟把錢塞到中年婦女手中。
那女人感動的連連說,「大妹子,真謝謝你呀,你怎麼稱呼啊?」
「就記住我是煉法輪功的。法輪大法好!啊。」
「你。。。你是煉。。。。。」中年婦女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接著立刻站起身來,「我。。。噢。。。對不起,大夫,今天下午。。。單位我們。。。會,重要的,我。。。我得走了。」中年婦女手裡緊緊捏著那二百元錢,在一臉的吃驚中急匆匆離開了。
取藥窗口「哐鐺」一聲關閉了。窗台上有一個淺托盤,上面擺著一個小藥瓶和一個處方。
「唉,大夫,我的藥呢?我還沒有拿到藥。」一個小夥子使勁敲取藥的窗戶。
窗戶「嘩「的一聲猛的打開來。一個女藥劑師探出頭來,大聲斥責道,「砸什麼砸,砸壞了窗戶你賠新的?藥就在盤子裡,你瞎眼了!」
「這不是我的。」
「是藥不是?是,不就得了。說什麼廢話!」
「你這是什麼話呀,你當買西瓜個兒大個兒小哇。」
「誰拿錯了你找誰去。」
「我哪兒找去?」
「那就是你的事了。」女藥劑師再一次猛的將窗口的擋板關掉。人轉身就從藥房裡走出來,肩上挎了一個小提包。
「唉,大夫,大夫你別走哇,我可怎麼辦哪,家裡病人不能斷藥,那要出人命的。」
「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讓開,我下班了。」
古月娟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大夫,藥拿錯了,我缺了藥到不大緊,可我那是治療癌症的藥,有毒啊。要是。。。」
「讓我看看你藥方底子。。。。。。壞了,這藥毒性很大。」古月娟拿起放在盤子裡的藥。那是她開的藥方,是那位中年婦女的。
古月娟急匆匆來到大街上,截了一輛出租汽車趕到工廠。
工人們都在大車間裡開會。一個身著淺色西裝的人正在講話。
「你們也不用難過。改革嘛就是革命。戰爭年代,死人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但是我們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數人民的痛苦,我們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現在嘛,死人到是不那麼容易了。也就是有人過得從容點,有人呢,暫時生活上緊張點。從即日起,工廠宣布破產,每個工人每月可以領到300元。不用幹活,白拿!啊,哈哈。」
臺底下的人群像炸了窩的鳥,一片雜訊。
「三百塊,夠買啥的?」
一個工人站起來大聲問到,「請問主任,咱這麼多兩口子的都在廠裡,這一破產,一傢伙每個月就剩下600塊了,一家三口可怎麼過呀。」
有人附和著,「可不是嗎?還得說身體都壯得跟牛犢子似的。要是有個病啊、災的,就只剩下跳樓的份了。「
台上的主任嚴厲的說,「怎麼著,還指著每月300塊養到老哇。再找工作嘛!」
「噢嗚!」人群中起鬨起來。「真他媽的說得輕巧。人才交流市場上三百個職位,去求職的超過了十多萬。比當年考狀元還難哪。」
主任呵呵冷笑,「聽說好多人擺小攤,生意滿不錯的。人家能擺你為什麼就不能啊?」
「主任,現在這擺小攤的恨不得比來買東西的人都多。您不妨到下面來轉轉,百姓的生活夠悲慘的了。」
「注意你的情緒,這麼大個國家,你們要為國家分擔艱難,怎麼能死皮賴臉的就是靠著國家了呢?」
人群炸了窩。「誰死皮賴臉了?」「死皮賴臉的就坐在台上不肯下臺呀!」。。。。。。。
一個高個子中年男子站起身來。「主任,哪個想靠在國家身上啦?當年賣個自家母雞下的蛋都是資本主義,要挨批被抓。把老百姓自個兒的活分路子都堵死了。現在,政府說撒手就撒手,橫豎都是老百姓吃虧呀!」
主任再一次嚴厲的站起身來,「誰要是敢利用國家的暫時困難搞煽動,哼哼。。。。。。」
有人站起來,「請問,破產了,我們下崗,那書記怎麼辦?」
「黨培養一個人才很不容易,我代表局黨委宣布:喬書記即日起到局監察委員會任書記。」
又是一陣雜訊。
台上。「那邊怎麼啦?!有什麼想不開的嘛。不過就是少吃點雞鴨魚肉的,不是說吃素還益壽延年嘛。」
有個工人罵了起來,掄起手錘狠狠砸在鐵架子上。此起彼伏的喊聲,叫罵聲從各個角落裡傳出來。
台上,那個西服革履的主任第三次蹭的站起身來。「對了,我忘了向大家介紹一下,公安分局局長領著局裡的同志們也來了。他們說這麼大個工廠安排起來事情太多,看看他們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幫忙。我說,董局長,您看有什麼事情要跟大家囑咐一下的?」
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了身穿制服的公安局長,他來到話筒前,很自然的說起來:「現在呢,天挺熱的,街上賣吃的小攤販比較多,大家呢務必注意飲食衛生。啊!還有呢,現在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私人轎車、摩托車多得簡直沒辦法。我們作警察的還不是要保衛人民的健康安全幸福嗎?所以提醒大家過馬路什麼的千萬注意安全。有些人就是不聽指揮。」局長突然提高音調,嚴厲的說,「上級有指示,對於鬧事行為絕不能手軟。如果敢跟領導、跟政府來硬的,我們警察也不就是吃干飯的。啊,」局長臉上就像是三伏天的雷陣雨,說停立刻又停了,他的臉上又堆起了笑容。「對了,今兒晚巴尚,中央電視臺有新電影,「他側過臉來,衝著主持人點點頭,「叫什麼來著,瞧我這記性,反正是得奧斯卡金像獎,好看哪!得了,我呢就講這麼多吧。「
臺底下稀稀落落的有些掌聲。
古月娟看見那位中年婦女低著頭看著地面,一動不動的。古月娟走過去,拍拍她,她猛的揚起頭來,一陣哈哈大笑。是怪笑。
旁邊的人議論著「看看,太慘了,她瘋了。」「看著吧,後面接著還不知得瘋多少呢。」
古月娟把中年婦女摟在懷裡,輕輕梳理她的頭髮。「沒事啊,沒事。。。聽見嗎?」
中年婦女「哇」的哭出聲來,緊接著馬上像是很怕事的樣子,低聲哭泣起來。
古月娟還在為她梳理頭髮,輕柔的。周圍的工人姐妹們也圍上來。中年婦女好像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慘笑著沖大家點點頭,突然她認出了古月娟。「大夫,是你呀。你怎麼來了?」
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古月娟渾身透濕了。她緩緩的走著,走著。
說是建國五十年了,說是「偉大光榮正確」多少年了,怎麼富人越富,窮人越窮了呢?這還是在北京呢,要是在邊遠之地,那窮困的百姓可怎麼活呀?巡迴醫療看了那麼多地方,怎麼過去電影戲劇裡憶苦思甜的場景都變成現實了呢?一個修煉人本來是不參與政治的。可是,法輪功這麼好的功法,別的不說,單單去掉了多少人的疾病,為多少人解除了病痛,給國家每一年得節約多少醫藥費呀;上億人道德回升,安居樂業的,又能夠為國家創造多少財富啊。無論對百姓還是對這個黨,這個統治者,這個國家不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嗎?為什麼連做好人的人都容不了?都要連根鏟除,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雨還在下。
燈下桌前,古月娟捧著《轉法輪》在仔細的讀著。
雨還在下。
古月娟在桌上鋪開一張紙,寫下了一行又一行字:
「尊敬的共和國總理閣下:
。。。。。。。。。
98年下半年,以喬石同志為首的部分全國人大離退休老幹部,對法輪功進行了數月的詳細調查和研究,得出"法輪功於國於民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結論,並於年底向政治局提交了調查報告。在4。25當天,貴為總理的您,馬上出來接見學員代表,也立即下令將被拘捕的學員釋放了。可是,為什麼迫害發生這麼長時間了,您卻一點聲音沒有了呢?
當年,您也曾被打成了右派,也曾受過屈辱。您應該瞭解也理解眼下法輪功學員的心境,是不是?如果您是屈服於某人某種勢力的壓迫,那麼您的屈服會給更多的好人帶來巨大的痛苦,不知道您是否想過。明明是欺騙和迫害,您站在總理的高位上,卻既不去制止也不去揭露。可是,當年您就職演說中,「趟地雷陣」「留一個棺材給自己,留99口棺材給貪官」的壯語可還言猶在耳啊。
。。。。。。。。。。。。。。。。
在信的結尾,清清楚楚留下了幾個字
北京華明醫院醫生
古月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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