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中國泡進方便麵裡
乘坐長途火車出行,很多人會習慣買幾包碗麵放在隨身的包裹裡。當然,我這裡的「很多人」是有特指,即很能精打細算的草根階層。老闆們自然不會破費,也不屑費思量,他們知道列車上有「特價」供應飲食的餐車,為其量身而設的。筆者雖說是貨真價實的草根,然而卻受不慣方便麵的那股味道,可又沒有敬而遠之的資本,只能於幾乎人手一碗的車廂或候車室裡好好消受,以沖抵漸發性的旅途飢餓症。前幾日的旅行,使我對方便麵又有了新的認識,就是注意到這一廉價方便食品給普通中國百姓帶來的非常難求的歡樂。廣州火車站應該是全國聞名的,但好像沒有聽到有人評價它的破舊不堪,似乎廣州的大門只需要一個新的白雲機場迎四海賓朋,而來自五湖的同胞就「自家人不講究不客氣」了。現在總算良心發現開始著手修整,自然給上車的人帶來了諸多不便,因此很多人費了很大功夫坐上了候車室裡的「硬座」,便開始大啖方便麵以平復「裝修不便」的告示帶來的不平。你的美味就是他的毒藥--我總覺得西方語言的智慧,但是當一種美味流行起來,而這種流行的背後又有一種社會知識和情感在裡頭,也就不敢再想以毒藥來比方,也跟著美味起來。
黃髮垂髫,怡然自得:儘管吃麵的形態姿勢各異,有坐著弓腰的,站立捧食的,更有單腳彎在椅子上作旁若無人的俯衝狀凝固在面的空氣中,但一律都伴有捲曲的麵條在嘴唇舌床上滑過的噝噝聲,有心的聽者一定能如痴如醉。在寫字樓、星級酒店和現代機場另一面的中國,有真實的景象,也有真實的聲音。
奶奶說:「孩子,你們真幸福了,要知足!」國情專家們也說:「中國最大的問題是吃飯問題!」言下之意也是告誡我等必須知足,但我想奶奶的話是真實的,但專家的話就難免險惡。記得第一次吃方便麵的時候是在小學,是北京牌的,袋子很乾淨,印有個紅太陽,才幾角錢一袋,也不用泡水開袋即食,好像還有一種鍋巴,嚼在嘴裡脆梆梆的,煞是好吃。後來跟別人學著在開袋之前把麵餅揉碎,打開後把調味料灑在裡頭,就當零食,吃完後要拚命喝水,嘴裡有點臭,像油條的氣味。後來慢慢換成是高級的有醬包油包的,第一次吃康師傅真個把我鮮死,發誓恨不能一輩子就吃這個,很有點中國人的田園夢想:每天能吃上肉餡的餃子。我忘了什麼時候失去了那種激動的心情,直到一次吃上了最高級的碗麵,澆上開水後那等待的三分鐘,簡直就像等待上帝親臨,還沒有動筷子,已然是在意識中美食享受了一番。
把吃飯當作最大的問題,其實他沒有把心思放在吃上,而是用米飯來遮蓋最大的問題。我現在沒有(也不可能)把飲食當作了人生一大快事,不過是怕這皮囊焉了不得已而為之。原因是什麼,我們都可以找自己的答案。方便麵的回憶是個例子,還有很多,第一次吃冰激凌,第一次喝易拉罐汽水,都曾經激動過,這種激動如今很多小孩是不會有了,因為在他們還沒有自主意識功能時已經被人灌食了。但這種對食物的心理反應,卻也折射出社會前進的步伐。當方便麵由貴族食品到白領食品到草根食品,不就是一張文明畫卷嗎?
Moto公司的美國大東家,眼熱中國的移動通訊市場潛力,曾宣稱:「我們的目標是讓中國賣土豆的老大媽都用上我們的手機!」說這話的時候我所見過的手機不超過10臺,您說我怎麼敢相信這位外國大嘴的話;可沒想現在幾乎要實現了。這讓人聯想到萬惡的資本家的仁慈和魯迅曾經對革命家的懷疑:我們要資本家還是要革命家?偉大領袖在槍桿就要出政權時,說找到了走出歷史(帝王)的週期律,那就是人民民主,就是人人都能負起責來,然而他老人家給我們帶來了什麼。與其相信革命家,不如相信資本家。我們可以想想,為什麼中國人吃飯的成本並不高,方便麵就可以帶來無窮的歡樂,可是住房、教育、醫療等的成本為什麼就這麼和中國人過不去。如果給這些所謂的「公共服務產品」或經濟學上的硬消費品(消費彈性不高)以生產方便麵類似的市場待遇,怎麼會有那麼離奇的價格以至給億萬人以離奇的折磨?
方便麵的實惠、美味、衛生、方便等等,都可以是各個產品和各行各業的表率。這絕對不是因為生產的工人和搞管理的資本家有多麼高的政治覺悟,而是一種市場的機制力量(千萬隻無形的手)使然。如果政府獲得了方便麵的專賣權以壟斷,那消費者只能如我一樣準備小時的那種「意淫」了。我們善於提大口號,「建設和諧社會」,「為建設和諧的世界貢獻力量」。如果能將中國簡化成一包速食麵,那我們離這樣的目標應該也不遠了。然而現實卻不似一包面這麼簡單,而且很多因素的導向也許就是要讓這個世界變得複雜混沌。正如有人說的「房子就是給富人建的」,「教育事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且不說房子要多富才進得去,中國人現在都以教育成本太高而不敢生兒育女,怎能還吹噓獲得多大的成績?謝泳說中國越有知識的人越是脫離常識,真是一語破的:不是知識越多越反動,而是被綁在利益的柱子上而有牽袢,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的日常消費當中,都能如食速食麵般的釋放輕鬆愜意的感覺,而對民意的關注也能用一種平等的實話實說的政治形態,也許正是對中國崛起最大的期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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