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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街日報:中國 赤腳醫生又回來了

 2005-10-04 08:04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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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李春燕(音譯)新婚不久賣了她的聘禮─兩頭水牛─在豬圈旁設立了一個小小的診所。在她所在的連自來水都沒有的小村裡,唯一能跟她競爭的是一個靠唸咒搖鈴來治病的巫醫。

村民們大多數選擇李春燕的傳統療法。她念完了三年的護士課程,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是最好的醫生了。

大多數日子,她忙著給人看感冒發燒。如果有人來叫,她就爬過一座座種滿水稻和白菜的梯田山去那些沒有醫生的村子接生。李春燕個子小巧,頭髮在腦後梳成一個緊緊的髻。她自豪地說:"連那個巫醫都來找我看病。他鼻子不通。"

李春燕似乎復活了"赤腳醫生"的傳統。在六七十年代,中國曾大肆宣揚毛澤東的"赤腳醫生"的成功,說他們降低了嬰兒出生死亡率,消除了傳染病。地方政府表揚那些醫生,因為他們繼續赤腳下田幹活。只要三到六個月的訓練,他們就能提倡衛生生活,治療頭痛腦熱,甚至還能接生。

但是現在這一看似共產主義傳統的回歸其實是由於醫療系統在中國農村的崩潰以及在全球範圍內瘟疫流行的可能。

儘管政府想培養更多的赤腳醫生,李春燕還是鳳毛麟角。她所在的縣的地方政府想給下屬的360個村每村配上一個醫生,但是他們支付不起工資,這個目標至今沒有達到。和每個月有相當於100美金的固定工資的村醫相比,赤腳醫生是得不到政府的任何補貼的。

所以,大多數赤腳醫生和他們的鄰居一樣赤貧。李春燕參加的培訓項目是由世界銀行資助的,和她一起在2000年畢業的25個同學中,只有少數幾個還在從事醫療工作。多數人辭了職到城市去找到了報酬更高的工作。李春燕收取報酬時接受病人的欠條,也收雞鴨和禽蛋。她曾經爬山涉水幾小時去接生,報酬可能相當於四個美金,甚至只有六美分。

她的一部分訓練來自當年的赤腳醫生:她的父親李漢明(音譯)。1965年,中學畢業的李漢明接受了六個月的培訓就開始在地方公社治病了。如今村民依然找他看西醫和中醫。每個星期,這位61歲的老人都要搜遍山山溝溝,尋找治感冒,喉痛和腹瀉的樹皮草根。

當年赤腳醫生是改變了中國。六十年代開始的防疫接種計畫使得中國成為第三世界中第一個徹底消滅天花和小兒麻痺症的國家。七十年代時,中國在降低嬰兒死亡率上超過了其他發展中國家,包括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當時,大約85%的中國農民能享受一定程度上的集體醫療保險。

但是當中國向市場經濟轉型時,這些成就多數不復存在。部分原因是中央政府解散了公社,從而取消了農村醫療的財政能源,也停止了給赤腳醫生支付工資。許多人又回去當農民了。有的開了藥店,以高價出售藥品來保證繼續行醫。

九十年代以來,醫療費用猛漲,但是農村收入停滯不前。中國人普遍存很多錢的主要原因就是害怕看病的高價。人們在接受治療前必須付現金,許多人不得不向親戚或朋友借錢。最近,在醫療平等權上,世界衛生組織將中國列在190個國家中的最後第四位。

三月份中國政協屬下的一個智囊團發布了一份少有的批評性的報告,把幾十年來的醫療改革評為"失敗"。8月份中國總理溫家寶保證要將有補貼的醫療推廣到農村居民中。

外國公共衛生專家認為,中國醫療制度的失敗所帶來的危險很高,而且威脅不僅僅限於中國。如果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的多數公民沒有基本的醫療保障,那麼類似於SARS,愛滋病,和來源於禽鳥和家畜的流感的爆發就更容易在世界上流行了。

李春燕的工作是解決這些問題的努力的一部分。北京大學的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提議,政府應當像過去一樣鼓勵赤腳醫生。他們應當接受免費培訓,領取政府工資,在公共衛生教育和預防接種中起領頭作用。

批評者說這個提議不現實。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教授William C. Hsiao說,村醫和赤腳醫生"事實上已經成了藥販子"。他正在領導一個項目,提倡在中國農村普及醫療。他說半吊子的醫生解決不了問題。在當今的市場經濟中,中國農民真正需要的是能支付得起的醫療保險和由選舉出來的村民委員會監督的正規行醫。

李春燕工作的大塘村距離富庶的上海有1,200英里,那裡的村民連最低程度上的醫療保健都支付不起。多數人家年收入只有60美金,遠遠低於中國的貧困線。附近幾個村莊都是苗族人的聚居區。那些少數民族的婦女穿著黑色外衣,在土路上用桶提水。年紀大的男人把自家種的菸草包在格子頭巾裡,吸細細的木煙管。

李春燕來到大塘村是因為她和一個名叫孟凡彬(音譯)的當地苗族青年談戀愛了。他們是中學同學。畢業後,李春燕上了衛校而孟凡彬參了軍,因為他的家長再也供不起他讀書了。

當他們結婚時,李春燕的公婆給了她兩頭大水牛。她馬上就轉手賣了,得到一筆相當於250美金的款子。這遠遠低於市場價。這筆現金使她在自己家的一個角落開了診所。

病人要看病時只要到她家來就行了。最近一天晚上10:45,當他們家吃完晚飯在收拾辣子牛肉的碗碟時,一個婦女來她家給她兩歲的小孩看病。李春燕很快詢問了他的病情,然後用剪刀割開了玻璃藥水瓶。她給孩子注射了一針抗生素,還給了他一些中藥退燒。那位婦女給她兩張一塊錢的紙幣(相當於25美分),李春燕只收了一張。

第二天早晨,公雞一叫她的頭批病人就上門了。又是兩個感冒的孩子。他們給打了同樣的針,還給了從蛇膽液中提取的咳嗽藥。

專家們批評了醫生們在給中國農村的病人治病時過分依賴抗生素。但是李春燕說她的辦法是在疾病蔓延前就把它制止住。

唯一在診所住院的病人是吳勞農(音譯)。她五月份生了兒子以後去找巫醫止血。她家付了大約35美分的報酬讓巫醫驅鬼,但是她不久就陷入了昏迷。一個星期後她家只好賣了牲畜,從朋友那兒借錢才湊夠了一筆相當於1700美金的款子讓她住進了縣醫院。李春燕從她的存款中拿出了筆大約360美金的錢讓她住滿了日期。

幾個星期後,吳恢復了知覺,但是她不能說話也不能走路了。所以她住進了李春燕的診所,天天打葡萄糖,維生素C和中草藥的點滴。現在這個27歲的苗族婦女已經會哼哼著叫丈夫給小孩餵奶了。當李春燕的兒子把口紅塗在小孩大腿上時,她會哈哈笑起來。在診所上面,吳的父親和哥哥在幫李春燕把診所搭高一層,這是他們支付醫療費的辦法。

李春燕希望建一個新診所。一些人讀了登在當地報紙上的她的故事後捐了足夠的錢,但是診所還只起了個磚坯。她的另外一個打擊是,一個曾經很想給她做學徒的本地女孩不再來了。她自豪地說:"我是這個村子的第一個赤腳醫生。"但是她又擔心:"希望我不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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