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蟑螂，價格幾何

在法國的第三個年頭，手頭稍有寬裕，便租了一套小公寓，自此遠離了學生宿舍共廚共衛的生活。入室太過草率，未仔細清檢，便在地產代理中介遞來的入住檢查單簽字，單子一簽，即告室中一切不如意狀態皆由我負責。

某日夜裡餓醒，到廚房覓食，竟發現一群同道亦來此覓食，只是身材較我嬌小，動作較我敏捷，怒目注視，法國的蟑螂，與故鄉的大同小異。

蟑螂喜油戀潮，一般法國人家，除去大餐，少有煎炒油煙，蟑螂們民不聊生，待到我這世界廚藝之鄉的來客入住，康干盛世駕臨，蟑螂們休養生息，兵強馬壯，飽暖而思繁衍，一日盛過一日。若夜裡前往廚房查看，必可發現小生靈們或列隊移行，或開大會商國事，一拖鞋下去，作鳥獸散，未幾，未亡者再度出來，將未盡事宜，繼續開會商談。到得最是鼎盛之時，竟有膽大的探險偷渡者為開闢疆土，長途跋涉至客廳廁所，自此，公寓已基本淪陷。

以各類殺蟲劑作拚死抵抗，怎耐春風不吹它也生，生靈愈是低賤愈是頑強，只好聽之任之。麻煩就此登門。

公寓管理員先登門，告知有人投訴我房內油煙氣擾鄰，便進來查看一番，偶然看見蟑螂在廚房牆角裂開的牆紙裡作窩，大為驚恐，隔日，一紙限期整改通知便投入我信箱，言辭除去開頭法國人慣有的客氣，極為嚴厲。

想來不菲房租已付，屋內縱是天翻地覆，只要退租時完璧歸趙，又干他人何事，不料管理員一日一催，一日嚴過一日，最後竟來一紙最後通牒。隔天便有一身穿防化服背藥瓶的胖子登門，在管理員帶領下入屋掃蟑螂，管理員一臉正色與我交涉，告之此乃法律授予之權力，勸我切莫阻攔，我本良民，懾於法律二字，不敢作祟，只好任其在屋內大噴藥水，廚房重災區，牆紙通通被撕開灑藥，藥噴完畢，關窗閉戶二小時，我只好外出躲避，待到回來時，屋裡已是濃味嗆鼻。

蟑螂已絕跡，畜患已了，剩下的是人事了，過得數日，地產代理來信討伐，言語激烈，除強烈要求維護公寓衛生之外竟要求我承擔殺蟲的一切費用，而且他們保留隨時入室檢查的權力，如有再犯，將解除合同掃地出門。

於是到消協申此六月大雪之冤，法國消協不同於中國，屬純民間團體，有建議之權無執行干預之力，消協態度一如中介教人心寒：蟑螂之患，可通過垃圾道或水管蔓延鄰里，整治蟑螂，我責無旁貸。原來講衛生不單是公德，此處已是法律。

於是只好將屋內牆紙扒去，買來新紙，僱人重新貼上，只此一樣，就耗去數百歐元，然後忐忑等待殺蟲費用賬單，文明古國來客，不慣欠情不喜欠錢更恐數目不明之債。

遙想大儒李熬之千金入住中國一高尚小區，常因芳鄰貴戶們之惡習不忿，不堪其擾而屢屢投訴物管，公廁投石激起公憤，最後為芳鄰聯名相逐。想來東西行道，相差甚遠，只是孰優孰劣，不敢妄加評判，不過自由約束之間，約束多些，自由也質量高些，亦長久些。

數月之後，賬單寄到，75歐元。

牆紙帶噴藥，一共耗去375歐元，法國蟑螂，價格好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