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優孰劣？美國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之爭

是選擇鄰近社區、費用低廉但擁擠的公立學校，還是去學費昂貴、但聲譽卓著的私立學校？美國的很多家長在為自己的孩子入學擇校的問題上往往權衡再三，左右為難。但近年來，美國越來越多的父母喜歡把子女送到私立學校讀書，就連過去公立學校的長期青睞者低收入父母，現在也開始懷疑公立學校是否能夠為自己的子女提供良好的教育。

在威斯康星州一家超市工作的蒂娜抱怨，「公立學校裡不斷發生的暴力行為，還採納不能隨孩子發展進行調整的教育計畫，這讓我開始考慮送兒子到私立學校的可能性。」產生這種困擾的原因之一是，人們認為私立學校通常能夠培養出更好的學生。

私立學校：教育市場化的模範

事實上，美國公立學校的數量和學生容量都遠大於私立學校，相對低廉的費用和完善的設施也為幾乎所有家庭的孩子提供了受到基本教育的可能。美國的公立中小學有8萬8千多所，佔全國中小學數的76％左右，承擔了89％的學生容量。公立中小學一般是免費的，孩子入學非常容易。有些州的公立學校甚至還為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提供免費的早餐和午餐。美國農業部每年向公立中小學提供87億美元的財物，用於實施兒童營養計畫，這些計畫也主要是針對低收入家庭的孩子。

然而，得到政府更多支持、辦學條件相對更好的公立學校，在與私立學校的比較中，卻經常處在較為不利的地位。特別是在一些標準化測試中，私立學校學生的成績明顯比公立學校的學生好。

近年來的大量公、私立學校學生成績比較的研究表明，公立學校學生學習成績從1961年至1991年一直餘下降趨勢。1990年，約33％的公立學校學生參加了SAT（Standard Academic Test的縮寫，是美國高中生進入大學所必須參加的考試，有「美國高考」之稱）測驗，平均分為896；同年，私立學校67％學生參加此測試，平均分為 932，參加的學生比例和平均分都比公立學校高。然而公立中小學的辦學條件，如生均經費、教師工資、班級規模和教學設備等諸多方面都比私立學校要更好。例如，美國私立學校的生均培養經費只有公立學校學生的50％─75％。兩者對比可以發現，私立學校的資源使用效率更高，投入產出效益也更好一些。

倡導教育市場化的著名經濟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弗裡德曼（Milton Friedman）早在1955年就在其論文《政府在教育中的作用》中提出，教育「唯一的出路是走市場化的條件」。反映社會公眾對教育態度的蓋洛普民意測驗也連續多年表明，公立學校的教育環境和教育效果開始使大多數人感到，在各種改革措施均難奏效的情況下，應該從學校體制上尋找原因。這不僅使得市場改革的鼓動者提高了聲調，甚至連一些原先對市場改革持消極態度的人也改變了看法，轉而支持改革。「使公立學校私有化」、「允許貧困家庭利用繳稅的錢讓孩子進入私立學校上學」等教育市場化改革論調最近幾年在美國教育界甚囂塵上。

公立學校的反擊：其實我們的學生成績更好

面對私立學校驕人的辦學成績，備受圍攻的美國公立學校最近從一項新的研究中得到了有限但仍值得關注的支持。這項研究認為，在社會經濟背景相同的情況下，公立學校的學生在聯邦數學測試中的成績比私立學校的學生更好。而以前的研究由於沒有考慮社會經濟背景的差異，得出了私立學校的學生總體上在標準化測試中成績更好的錯誤結論。但事實上，這些私立學校的學生主要來自於更富有、並受過更多教育的家庭，而不是人們通常認為的私立學校本身更能提升學生的能力。

「這也許會讓教育私有化改革熱潮中的人們重新考慮一下，」來自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並和同為教育學教授的妻子莎拉．西勒─魯賓斯基（Sarah Theule Lubienski）共同撰寫了這個研究報告的克里斯多佛．魯賓斯基（Christopher Lubienski）教授認為，「這個研究結果挑戰了人們認為私立學校更好更有效、並能產生更多成果的觀念，並且削弱了那些市場化改革中可供選擇的方案的價值。」

以《看待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的新方式：學生背景和數學成績》為題，發表在很有影響力的教育學期刊「Phi Delta Kappan」5月份的這篇論文，其數據來源主要是2000年全美教育發展評估中代表超過1，300所公立和私立學校的28，000名學生的數學成績。研究驚奇地發現，如果以家庭社會經濟背景相似的學生進行比較，公立學校的學生成績甚至比私立學校的要高一些。不過這種差別也很小。如果把學生按社會經濟背景分成四個組，來自公立和私立學校四年級的每組學生的分數差別在6到7分之間，八年級的差別在1到9分之間。

儘管這種微弱的差別並不足以置疑「私立學校比公立學校好」的假定，但作為充滿懷疑精神的代表，美國私營教育協會（Council for American Private Education，CAPE）主席喬．麥蒂（Joe McTighe）認為，「任何時候研究出現了違反直覺的結果，都值得深入分析。」在看到魯賓斯基的研究結果出爐之前，麥蒂自己就曾認為，佔美國學生總數 11．5％的600萬私立學校的學生表現得比公立學校要好。

然而，很多人對這樣一個研究結果並不感到驚奇。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教師學院的經濟與教育學教授、全國教育民營化研究中心主任享利．列文（Henry Levin）提出了他的看法：「通過15年的研究，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那就是私有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列文說，與選擇公立或私立學校帶來的學習成績的微小差別相比，白人學生與其它少數族裔的差別顯然要更大一些。而且研究範圍越大，這種在公私學校學習結果的差別就越小。儘管從表面看考試分數更有利於私立學校，但如果把「同齡人效應」──比如其他學生的影響和學校環境等因素──考慮進來，那麼如魯賓斯基的研究結果一樣，私立學校的這種優勢就大大縮小了。

無形因素影響著父母的選擇

實際上，不管研究的結論怎樣，像魯賓斯基的這種研究對父母的選擇影響並不大。「當父母們在作選擇時，」CAPE的麥蒂告訴大家，「他們考慮的並不是比較這種統計分析的結果，而是他們周圍具體的某個社區的某所學校，並可能在心裏問：這是適合我的孩子的學校嗎？」通常一些無形因素，如安全的環境，充滿愛心的老師，或能反映一個家庭價值觀的文化和考試分數能同等地影響家長們的決定。

事實上，在美國關於公共教育和私營教育孰優孰劣的爭論一直沒有停頓過，而公眾對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的觀點也莫衷一是。根據1999年的公共議程調查， 52％的家長認為，私立學校通常能提供更好的教育，而只有19％的家長持相反意見。然而，很多家長仍然很看重公共教育，Phi Delta Kappa/蓋洛普關於對公共教育的公眾意見年度調查顯示，從1983年到現在，一直有很多家長給公共教育很高的分數，比如「A」或「B」。通常家長離學校越近，他們傾向於給的分數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