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6號室裡,「落實問題」花了近半個月時間,孝感市公安局國安人員從海外網站及《關天茶社》下載了一大撂文章,將其中二十六篇「有問題」的文章要杜導斌一一核對,每一篇都做詢問筆錄,詢問是什麼時間寫的,什麼地點寫的,什麼時間寄出去的,用哪一個電子郵件信箱寄出去的,對方的編輯是哪一個,發表於什麼時間。哪些網站轉載了等等,杜導斌對所寫的文章供認不諱,竹筒子倒豆子直來直去。二十六篇文章,每一篇都由杜導斌核對後,在上面簽上「這是我發於XX網路、XX雜誌社的文章、杜導斌,X年X月X日。」然後蓋上手印。
杜導斌的電腦文存裡,有他的導師郭羅基、洪哲勝及世界各地友人的三四百封信件,杜導斌有一個愛好,多數他認為很重要的電子郵件信件,他都下載後收藏在電腦裡,另外,他在網上下載了郭羅基、劉曉波、余傑、東海一裊、王怡等人的數百篇文章,國安人員都從他的電腦裡複製下來,都一一進行了盤查,三四百封信件,要求杜導斌一一跤待來信人的地址、年齡、工作單位、認識經過。這次杜導斌長了個心眼,他對國外友人的信件就如實的介紹情況,因為國安人員對國外的「煸動顛覆分子」管不了,鞭長莫及。但對於國內友人的信件,他採取了「保護措施」,含含糊糊地說一說他們的情況,對他們的住址、工作單位都回答「不知道」。因此,國安人員曾惱羞成怒地指責他「不合作」、「不老實。」
要求杜導斌「認錯」一直是國安部門的目的,但杜導斌始終不肯認錯,在當初幾個月落實材料的過程中,國安人員一直要改變杜導斌的思想觀點,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杜導斌堅持自己文章中的觀點是正確的,這可能是杜導斌關了長達七個半月時間的真正原因。
負責杜導斌案的是孝感市國家安全局的王培紅、劉祥先、余國平、宋衛、魏友山等一大幫人,將「證據」都落實後,就開始盤問杜導斌的「思想動機」,「作案目的」,要求杜導斌「認罪」,說的好,免罰,出去洗澡,與家人團聚。杜導斌說,這是邏輯推理錯誤,我要認的什麼罪?國安人員說,這樣的態度就不好說了,杜導斌一直不肯認罪,國安人員就採取「誘供」的方式進行詢問,比方說:「你是否認為,因為中共政權太腐敗,已喪失了執政黨的能力,所以,你要寫文章進行煸動、以達到推翻的目的?」杜導斌知道其用心,要圍繞他們的問話進行記錄,自然不會承認這種「假設」,在回答問題時,杜導斌不停地糾正,不停地抗議對方問話有圈套,所以,一直堅持不圍繞他們的問話回答問題,問話結束後,要求杜導斌簽上「記錄屬實」,杜導斌看過詢問筆錄後,發現自己回答的一些問題也被篡改了意思,於是簽上「複雜問語,」和簽上「問的不是我的本意,回答的基本是我答的。」這引起國安人及大的不滿,認為杜導斌「不配合工作。」
杜導斌對國安人員的險惡用心掌握後,已明白他們的意圖,心裏難受之極,隨著春節的臨近,他對兒子及家人的思念與日俱增,難受地吃不下飯,管理人員將這一情況告訴國安人員後,王培紅等人進行了勸慰,杜導斌沒理他們,仍然不吃飯,王培紅等人大發雷霆,大罵他是「狗日的」、「王八日的」,杜導斌不予理睬,一直到自己心情好後,才開始吃飯。
進入中國陰曆的臘月後,36號監室裡在杜導斌前後進來的人該出去的都出去了,該判的都判了,不知是國安人員的有意安排還是看守所的無意安排,將36號室裡送進來四個少年犯,年齡都只有十五六歲,最小的只有十三歲,那些孩子有的是缺少父愛,有的是缺少母愛而走上打架、搶竊等等犯罪道路,這令杜導斌難受之極,因為他的兒子杜紅玉也只有十二歲,他想:要是自己判刑坐牢了的話,兒子怎麼得到父愛?由誰來管教?但是,國安人員要我認罪,我錯在哪裡?我能為了兒子而不要人格和尊嚴嗎?杜導斌忍受著內心痛苦的煎熬。
王培紅等人也加緊了「攻勢」,在提審時軟硬兼施,設置各種圈套要杜導斌承認「有罪」,只要按他們的詢問意圖回答問題,就可得到「寬大處理」,就可以盡快的出去「過春節」,與家人團聚,杜導斌初衷不改,沒有承認「有罪」的說法。
2003年11月10日,是一個陰沉沉的天氣,看守所的管理人員又將杜導斌從號子裡叫了出來,走進看守所的審訊室,杜導斌只見審訊室坐著五六個人,除了王培紅、劉祥雲外,另外幾個人杜導斌不認識,一個個對他笑臉相迎,但杜導斌感到一種不祥之兆,他從他們的笑臉後面看出一種陰謀。果然,幾個人的笑臉一下子收斂了,王培紅打開文件包,從包裡拿出一張公文紙遞給杜導斌的手裡,並討好地說:「你態度不好,我們也沒法挽救你了,……你簽字吧」。杜導斌接過來一看,見是逮捕令,他頭腦一陣昏眩,心裏一陣不安,他知道,下達逮捕令,意味著自己的案件進一步升級了,雖然他早有這個思想準備,但突然降臨的這一刻,他百感焦急,思緒成千,為了說幾句真話,他不僅不能出去與孩子、妻子過春節,而且斷送了自己「美好」的「前程」……,在他猶豫的這一刻,公安人員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這句話提醒了杜導斌,是呵,自己還有什麼要說呢?一百五十萬字的數百篇文章,不是已經說了很多嗎?我跟他們有什麼說的呢?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們只是執行者,是強權制度下的一條狗而已。想到這裡,他慎重的說:「我沒有什麼要說的。」說完,他在逮捕令的簽字欄裡,龍飛鳳舞地簽上了「杜導斌」三個大大的字。
2004年10月17日星期日於廣州
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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