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閱讀了王穎編著的《知情者說》(第三輯之四,下稱《知情》中國青年出版社,2004年一月版),其中有他向賈拓夫的女兒賈莉莉採訪後撰寫的有關賈拓夫的悲慘遭遇,令人慨嘆!
賈拓夫其人其事
賈拓夫十幾歲就參加革命,他是唯一原籍陝北參加萬里長征全過程的人,女兒賈莉莉傾訴說:「這段經歷在他是幸運的,因為長征中犧牲了很多人,他能活下來非常不容易,但這段經歷也對他後來的生活產生了微妙的影響。」由於賈拓夫是陝北人,於是他很自然地成為紅軍落腳陝北,與劉志丹部隊會合的牽線人。毛澤東得以在延安立足建立根據地,賈拓夫是立了汗馬功勞的。
毛澤東對賈拓夫一開始極為讚賞,說他是「黨內賈寶玉」、「陝北的才子」。賈莉莉說:「但隨著中國革命的勝利,隨著進北京,隨著社會主義建設的不斷深入,毛澤東的態度變了,他對什麼都懷疑,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老部下們忠心愛戴他,總以為他們是有意同他作對。」賈莉莉極為深刻地揭示了毛澤東心胸狹窄、冷酷無情的心態。對老部下尚且如此,更遑論對民主黨派人士。
廬山會議期間的賈拓夫
賈拓夫從一九五九年七月一日就已上到廬山,「他按大會的日程,除參加小組會,談情況,擺問題,提辦法外,還擔負著起草編製一九六O年計畫意見的任務。」賈拓夫參加的西北小組中就有彭德懷、李銳等。賈拓夫以計委黨組副書記的身份自我檢討:指標定的過高,計委有責任。而李銳則尖銳地指出:比例失調,問題嚴重。「那天下午,賈拓夫下樓吃飯,迎面與李銳相遇,他與李銳作了一個長揖,說道「講得好!你幫計委說了話,應該感謝!」後來李銳在會上受到批判,賈拓夫的這一揖、這一句話也成了罪狀,就這樣子莫名其妙當上了一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在西北組上,講話最為激烈的要數彭德懷,他不僅指出大躍進帶來的人禍,同時指名道姓把毛澤東點出來:「人人有責任,人人有一份,包括毛澤東在內。」同時對不少省份都設有毛澤東的別墅大表不滿。彭德懷在西北組有一句話是這樣講的:「我們黨內真正懂經濟的工作的人不多,陳雲是一個,賈拓夫是一個。」彭德懷的這番話等於貶低毛澤東是一個不懂經濟的人,這下犯了大忌。所以彭德懷讚許的人,也都紛紛被安排了悲劇的角色。」
到了七月二十三日,毛澤東開始向「右傾」反擊時,順便不點名批判了一九三七年西安的黨組織負責人(按:賈拓夫時任陝西省委書記):「離延安那麼近,卻不聽延安,而是聽武漢(時王明在武漢)」。賈莉莉認為:「毛澤東這裡的意思,似乎在說:『你賈拓夫也是有賬的,你也站到彭德懷一邊,怕不是偶然的吧。這次你也脫不了干係。』」於是賈拓夫就成為彭德懷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的一員了。
「文革」中的賈拓夫
一九六二年,賈拓夫的「右傾」帽子在七千人大會被摘除,但是又來了新的打擊。康生為了打「西北山頭」,泡製了《劉志丹》反黨小說事件,其中又羅織出「習(仲勛)、賈(拓夫)、劉(景一泛)反黨集團」。為了「改造」賈拓夫,他被送到中央黨校。經彭真提議,賈拓夫留在北京,安排在石景山鋼鐵廠(今「首鋼」)工作。
「文革」中,賈拓夫很快被造反派揪出來示眾。造反派指著賈拓夫的鼻子說:「彭德懷那麼欣賞你,彭德懷有問題,你當然也有問題!」康生更在一九六六年的十二月,在林彪主持的工交日的會議上給賈拓夫定性:陝北的那個賈拓夫是一個老反黨分子!於是,「他曾經工作過的陝西省、輕工業部、國家經委、計委乃至清華、北大、輕工業學院、地質學院、南開大學、天津大學等處的造反派,絡繹不絕地殺上門來。此時的爸爸無論在首鋼,還是在家裡,都不得片刻安寧。」
一九六七年五月七日,「文革」進入如火如荼的階段,對賈莉莉來說,這是「一個淒楚陰暗的日子」,黑沉沉的天,雨淅淅下個不停,給人不祥的預兆,「苗圃工人在北京西郊八角村的小樹林裡發現了臥倒在樹下的爸爸!他已經沒有了呼吸,沒有了脈搏,也沒有了體溫,他的心臟再也不能跳動了。」賈拓夫的妻子帶著兒女要求見丈夫最後一面,「媽媽茫然地站在陰雨裡,淒苦地等到天黑,也沒能見到自己親人的遺容。」只有到了十天之後,他們才獲得通知可以到醫院的太平間去見「飽受摧殘的爸爸」而且是「骼膊上和小腿上都有傷痕的爸爸」。賈莉莉最後責問說:「究竟什麼人如此殘酷地害死他?」最終,賈拓夫的遺體也莫名其妙地永遠消失!
沒有留下任何遺產,更沒有留下一句話的賈拓夫,雖然在一九八O年被平反,但他到底是怎樣死的,一直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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