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劣等性」——庸俗「存在主義」的必然 (2.冷血的理性)

前文提出的庸俗「存在主義」，引起了網友的一些評論。在此感謝網友指出了一處錯誤：「存在即合理」是黑格爾的話而不是薩特。在這裡向黑格爾先生道歉。

因為不是哲學專業畢業的，所以，很難記得那麼清楚誰說了什麼。往往是文筆所至，想起一個大概，然後到古狗裡查證一下。記得當初為了這句話，也在古狗裡查了一下，看到有文章說是薩特的話，於是以訛傳訛。可憐，道歉卻不可以上溯，還得自己來做。寫文章的根本在於提出新的思想而不是引述他人的名言，所以我更重視網友另外一說：即便在老黑那裡，這句話（存在即合理）也不是為一切既定秩序辯護的意思。

首先，我在文章中沒有說過這句話的本意是「為一切既定秩序辯護的意思」。相反，我一再強調，庸俗「存在主義」與薩特的存在主義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特別在對自由的理解方面，現在中國人理解的庸俗「存在主義」和薩特的存在主義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庸俗「存在主義」的特色恰恰在於剝奪了人的自由。由這裡也可以看出，一句哲學名言在流傳過程中，會被望文生義到何種地步。

我也相信以黑格爾的偉大，一定不會愚蠢到為「中共政權一類」的既定秩序辯護的地步。但很有意思的是，我在重新考證這句話的真正出處時，無意中在古狗裡發現了中共後「六四」御用思想家何新對這句話竟然有著完全庸俗化的理解：不能對事物進行主觀臆斷，而應該努力尋找事物所存在的意義，尋找事物之間的內在邏輯規律。在何新的眼裡，黑格爾的這句話「存在即合理」的主要思想就是：對什麼東西都不要作絕對否定。因為何新認為，從一個大過程的觀點看，任何「階段性」的發展都會在這個過程中取得它的相對性意義，也就是任何階段在過程中都有它存在的價值。

我對黑格爾不是很瞭解，但從何新對黑格爾的理解裡，嗅出的是腐朽的辯證法的屍骨臭味。從何新對「存在即合理」這句話的理解看，庸俗「存在主義」的源頭就是辯證法，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中共那麼輕易地接受了庸俗「存在主義」哲學，這是有邏輯上的必然性的。而何新對此的解釋，恰恰可以為中共製造的無數流血事件、無數違背人性的運動找到合適的哲學解釋：所有的錯誤都只是它的偉光正過程中的具有合理成分以及必要性的階段事件。

這樣看來，「存在即合理」到底出於何人之口，實在不是重要的事。因為這句話在中共的眼裡，顯示的就是它的庸俗的字面意義：存在著的，就是合乎道理的。不然，還可能存在嗎？中共當然不會用坦克、開花子彈證明「存在即合理」的血淋淋的一面。好在有那麼多花錢養著的「學者」，無聊之際，為每一個「存在」 找一點「合理」的道理，也當然天經地義。我相信，即使「存在即合理」出於聖經，中共為了清洗「六四」的血跡，一樣可以本著拿來主義的原則找一個何新一樣的御用牧師為此「見證」。這類「見證」行為本身，恰恰是庸俗「存在主義」的必然性之一：冷血的理性。

中共「六四」屠城以後，何新是第一個為暴政找到理性基石的哲學家。在人類歷史上，充斥著弱肉強食的現象。為人類的罪責開脫，並不是不可做到的了不起的難事。最簡單的叢林法則，就可以完全讓中共心安理得地靠倒賣無辜者的屍骨發財。像何新這樣硬要從黑格爾墳頭榨取出中共暴政的正義性，在學術上一點也不難。因為人類汗牛充棟的書籍裡，蒙塵覆燼的垃圾堆中，自然不缺少可以用來為暴君遮羞的大家學術。何況有些學問家們故作深奧的行文方式，讓他們的文章成了可以隨意配菜的沙拉，完全取決於解釋者的心情。但要在「六四」槍聲未息時就像何新那樣粉墨登場，卻真得有義無反顧的勇氣：眾目睽睽之下，良心安在？

但何新做到了這一點，所以何新成了庸俗「存在主義」的成功典範，因為它具有在這種主義下獲得成功的必然特性：冷血的理性。

在庸俗「存在主義」被整個社會承認以後，中國社會的精英階層也基本上做到了這一點。道德從此被扔進了垃圾堆，因為我們認識到了「冷血的理性」的價值，正是成功的必不可少的條件。這種理性表現得最淋漓盡致的，無過於在「六四」十五週年的時候，一批「冷血的理性」者不厭其煩地譴責當初的學生。他們的論據無非就是：學生不理性，遊行示威都沒有合法申請過，而戒嚴令是合法產生的。

這裡且不討論戒嚴令的合法性；也不說申請遊行示威得到批准的可能性（有過這樣的例子嗎？在中共那個專制國家，除了它「組織」的遊行，可否有被批准的遊行申請？）。我們只要看看這些人從他們的論據中得出的結論，也就不難理解經過中共庸俗「存在主義」教育以後，中國人「後天劣等性」的嚴重性：六四屠殺合理！

這可以算是「冷血的理性」的經典。按照他們的邏輯，如果日本人先成立一個漢奸政府，發布一條要求日本人動手的「屠殺令」，那麼南京大屠殺也就成了可以理解的「合理」行為了。可惜，愚蠢的日本人事前沒有想到這一招，即使今天也沒有學會「以夷制夷」的絕招，而只是在那裡一味地辯解：南京大屠殺是虛構的。

被那些「後天劣等」的中國人辱罵的日本人，也沒有勇氣承認的屠殺行為，在「後天劣等」的中國人的嘴裡，成了理所當然的「合理」行動，甚而有人公然喊叫一些即使中共現政權也不敢喊叫的口號：「六四殺得好」。這充分說明瞭文化的衍射現象是不受理性控制的。

而那些「冷血的理性」者們，卻打著冠冕堂皇的「理性」思辨的口號。在跟人辯論的時候，嘴裡動輒一句：「不要以道德批判代替理性思辨」。真是莫名其妙！難道道德批判，不是理性思辨的方法之一嗎？如果可以把理性思辨的成果之一－－庸俗「存在主義」－－奉作指導思想，又有什麼理由可以把「道德批判」認定是對「理性」的反動？可憐，這些「後天劣等」人類的能量有限，否則，真可以召集安理會，重新評價納粹對人類的貢獻了。

也許有人對我把「冷血的理性」算在「後天劣等性」的頭上感到不可理解。他們可以拿出魯迅曾經指責的中國人喜歡「看殺人」的陋習來說明：在我們的 「劣根性」裡也包含了這樣的冷血行為。確實，冷血的中國人由來已久，但「冷血的理性」中國人卻是中共幾十年統治下的畸形怪胎。這種「後天劣等」中國人相異於「劣根」中國人的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他們「知識豐富」－－否則，何以以「理性」自詡？他們絕不甘心做魯迅老爺子筆下的「看客」，那可太小覷了他們的學識。要知道，以他們的理性智慧，可是足以擔當製造殺人勝景的「法官」職位的。

在實際的生活中，這些「冷血的理性」中國人當然不會僅僅滿足為「六四」屠殺辯護這種事後諸葛亮的角色。所以，在今天的中國社會裏，才會有「為了不擾亂人心」可以睜眼說瞎話的張衛生部長、才會有「為了振興河南」而大搞「血漿經濟」的高衛生廳長、才會有為庸俗「存在主義」鋪平理性道路的何新理論家、才會有和「真善忍」的「邪教」作不妥協鬥爭的何祚庥科學家等等等等。相比於他們，那些高呼「六四」殺得好的混混們可能也只有把慚愧兩個字貼在腦門子上，才可以在一個庸俗「存在主義」的國度裡生存吧？

在這裡真誠奉勸這些無聊的「冷血口號」製造者們，既然沒有上述這些「後天劣等」人才的學識和地位，何妨去學學那些慣於剋扣民工薪水的老闆，做成千上萬的「冷血的理性」老闆中的一員，才是這個庸俗「存在主義」社會的發展硬道理。

（待續）

2004-06-23(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