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乙:中國成了「暴發戶」

到目前為止,只聽人說賴昌星、楊斌、周正毅是暴發戶。給中國二字戴上「暴發戶」帽子的,我這大概是第一個,但並不準備申請發明專利。

賴昌星1958年生,原來家裡很窮,小學都沒讀完。也沒有任何天然的「門路」和背景。可是到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時候,他就擁有了上億元人民幣的家產,然後更在短短几年裡暴漲至幾十億。中國社會行之有效的格言之一是「氣人有笑人無」。在一些人對「成功企業家」賴昌星羨慕、崇拜、巴結、揩油的同時,另一些人也開始了嫉妒、揭發、懷疑、調查,結果,發現賴某「暴發」的主要竅門是,用金錢美女鋪成走私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過去的美麗傳說,賴某人只能躲在加拿大逍遙法外。

楊斌曾經是中國的第二大富豪,周正毅則號稱上海首富。現在楊斌的坐牢前程已有初步規劃,周正毅也當仁不讓,呈現出隨後跟進的強勁勢頭。這兩人的年齡和賴昌星差不多,發家致富的人生軌跡也大約相似:都是20年前的「小人物」,20年後的大富豪,轉眼又成大倒霉蛋。

根本上,鄧小平允許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先富」政策,是賴昌星、楊斌、周正毅 「暴發」的大前提。換句話說,是鄧小平把賴昌星、楊斌、周正毅們當作「先進生產力」給解放出來的,本意當然是要他們好好發展生產力,卻不料同時發展了歪門邪道。

在堅持「發展才是硬道理」的20多年歲月裡,隨著形形色色中國人千方百計魚龍混雜地「悶聲發大財」,整個國家經濟也「暴發」了起來。據說,從1979至2002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年均增長9.35%,經濟總量翻了近三翻。

這才叫:東方紅,太陽升,世界多了個「暴發戶」。對此,「老外」們先是不相信,一窩蜂質疑統計數據有水份。現在又犯起了紅眼病。有些人猛然覺醒:全球經濟普遍的這麼糟,中國經濟卻一枝獨秀那麼好,是因為佔了全世界的便宜。人民幣匯率太低,所以中國貨價格低廉,暢銷世界,把別國的錢都賺到中國去了。結論是,人民幣匯率應該放開,讓它升值,中國向全世界放權讓利。

無數經驗證明,只要是「暴發戶」,不管是鄉村級、地區級乃至國家級的,總會招來嫉恨、審視、壓力以及「均貧富」的革命念頭。號稱「睡獅」的中國一心一意 「悶聲發大財」,終於也當上了「暴發戶」,雖然是國際級的,同樣難脫這一主觀規律。比較起來,另一個東方大國印度的經濟其實也不賴。有人甚至斷定,印度本土的大企業、大企業家神通更廣大,前途更光明。中國經濟繁榮過多依靠外資和海外華人資本,在一定意義上是一種泡沫經濟。可就是因為印度經濟增長比中國慢點,不像「暴發戶」,幾乎沒什麼人特別在意它。在這裡,要說「韜光養晦」,印度的鴨子划水式穩步推進才像是正牌貨,中國作為標榜韜光養晦的著名老字號,反倒有販賣假冒偽劣的嫌疑。

「暴發戶」式高速發展,還給中國本身帶來問題和隱患。最觸目驚心的是有諸多不平衡:理論和實踐的不平衡,經濟和政治的不平衡,富人和窮人的不平衡,東部和西部的不平衡,經濟增長和人民生活保障的不平衡,等等。因為長期片面偏重實踐、經濟、富人、東部、增長,忽略了理論、政治、窮人、西部以及社會保障的需要。整個國家面貌呈現出破綻百出的捉襟見肘狀態。其所以尚未像國外有些人預言的,當真走到崩潰的地步,除了高速發展繼續給人帶來寬慰和希望,此外,還得拜託高壓強制手段的卓有成效。

好在亡羊補牢,並不算晚。為今之計,稍稍放鬆對經濟發展高速度的追求,分配些注意力到以前忽略的其它方面,搞一搞綜合平衡,可以說很有必要。

近代以來的屈辱史,使中國仁人志士見識到「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因而也由此得出抓緊時間謀富強求發展的共識。不幸同時帶來急躁冒進的併發症。「五四」以後的民主救亡運動固然曾經不斷向左偏轉,容不得胡適之流點點滴滴的踏實改良建議;中共建國,天下共和太平了,依然斷斷續續犯「左傾」激進病。1956年,毛澤東一時頭腦清醒,針對急躁冒進帶來的問題做了「論十大關係」報告。現在的中國隱患多多,千瘡百孔,猜想也該有人出來略費心思氣力,照顧平衡各方面的「關係」 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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