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網路活躍人士、異議份子落入"法網"的噩耗傳來的時候,當公安部門通過親友尋找我的時候,當網友們賜告一些有關我的真真假假的消息的時候:如老梟被國安鎖定啦、被列入有關部門黑名單啦、被有關部門調查啦等等;當朋友們警告我略爲收斂鋒芒藏棱角、別太肆意放言逞英雄的時候:比如一位與我一樣尖銳激情而且資格比我老多了的同道就勸過我:"你的文章非常犀利,相信共產黨不會放過你,要與眾多的朋友保持聯繫。我們與劉曉波等人不同,共產黨只會監督、跟蹤或限制自由,但不會再抓他們。我們則不同,還沒有因爲政治原因被抓過,所以向我們開刀的可能性很大。鑒於國際形勢,美國等西方自由國家的注意力不在中國,共產黨也許利用這一時機對國內異見分子進行懲治。你千萬要小心!"…。每當這些時候,那種小小的憂慮就會輕輕悄悄地襲擊我。那是一種對失去自由的恐懼。
與卒然而臨失去生命的大災難相比,它是不起眼不足道不入流不上擋次的,卻又是那麼不由自主不絕不縷情不自禁。有時想,與其受這種慢性的文火的煎熬,倒不如讓要來的一切快點乾脆點來臨,反而痛快!
我當然希望(奢望?)永遠逍遙"法"外自由自在,永遠不會出事。我希望保護我的是政治的開明社會的進步,而不是我懸崖勒馬,從此閉嘴,或者改弦更張,琵琶別抱。那是不可能的。害怕是害怕,該說還是要說、想罵還是要罵。
或許將我的一切,包括我小小的怯懦和憂慮公之於眾,一切放到陽光下反而相對安全些。乃將以前寫的存於海外友人處的幾封"遺書"拿出來示眾,同時也給國家安全部門看看吧。既使遺笑於仁人志士們,也顧不得啦。今天是五四,在此恭請五四先烈先賢願諒我的懦怯。
東海一梟 2003、5、4
老梟的"遺書"
------寫給海內外的朋友們
當年闖蕩江湖,對於流氓爛仔無賴惡棍黑道組織,所持方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一不惹,二不躲,三不饒。因爲我相信邪不勝正,相信憑自已的才幹能力手段交際,總有辦法對付此輩。
然而,在壟斷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一切資源,掌握著國家暴力機器的專制政權面前,任何個人的力量乃至組織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民心民意在一定時期中也是無足輕重的。邪不勝正的道理不管用,相反,是正不勝邪、邪總壓正。雖然激於一種正義感和責任感,筆槍舌劍,笑傲天下,實則每有風吹草動,心裏便一陣陣發虛。
蓋老梟博覽史卷,對於自古以來政治的骯髒下流及政治鬥爭的黑暗血腥,有著充分的瞭解,對於中國特色的階級鬥爭、路線鬥爭、權力鬥爭的殘酷性,更有著理性感性全面的認識。這方面,古今中外一切獨裁專制統治者,包括黑社會黑手黨,在我黨面前,都是要甘拜下風的。八十多年的歷史無時無處不證明,這是一個集大流大賴大惡大黑之大成的組織,不近情理,不講道義,唯權是爭,唯利是奪,其城府之深、心腸之硬、手段之辣、鬥爭意識、維權意識之強,無與倫比。
"改革開放"以來,我黨各方面都在被迫與時俱進與國際接軌,說得更好聽、做得更好看了,對社會、文化、經濟等方面的控制放鬆些了,但專制專權本質一仍其舊。"你們反對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反對我;你們想幹什麼都成,就是不能與我對著干",這方面與薩達姆政權極異曲同工之妙。
在田頭地角茶前飯後乃至網上發發牢騷罵罵娘,一般也沒人來管你,但如說破它的特權實質、觸到它的制度痛處,它一旦動起手來,可是絕無顧忌毫不容情的。所以,對八九學運和輪子功的嚴厲鎮壓,對民間遊行示威活動的嚴禁、對新聞媒體的監控、對網路的封鎖、對組黨和異議份子的抓捕和驅逐,都有其必然性。黃琦、楊子立、徐偉、靳海科、張洪海、李大海、劉荻、李毅斌…,許許多多失去自由的異議份子,都是前車之鑒。著名經濟學家何清漣若非跑得快,只怕難免一"關"了之。
有人說僅僅發表些"反動言論"沒關係。最近譽滿網路的不繡鋼老鼠劉荻不會僅僅是以言獲罪,肯定是因爲參加了"非法組織"才惹禍的。此言差矣,對我黨和有關部門的黑幕及運作太不瞭解了。且不論劉荻是否參加了所謂的"非法組織"(據知情者介紹,劉僅參加過網友聚會、與東北工運人士有過一般接觸,如此而已),現實中因言獲罪者還少嗎。例如:
甘肅李大偉,因從海外網站下載了五百篇文章並列印出來,以及利用電子郵件和電話與海外「反動」人士聯繫,被甘肅省天水市法院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判刑十一年;新疆陶海東因爲在網路上發表言論,被定爲"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陶海東的所謂罪行是:"編寫《公民主權的文明社會與帝王壟斷的罪惡深淵》《公民聯盟論》等兩本書,經互連網向境外組織和個人網站發送、刊登,廣泛進行傳播。他在書中寫到:中國經濟必定要面臨全面崩潰,誣蔑我國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封建堡壘,鼓吹中華民國公民自主的文明政治制度,是最適合當今中國的國情的。另外在上述三部書稿中,陶海東還肆意醜化誣蔑我黨和國家領導人。"在起訴書中,甚至將收到海外發表文章的稿費,也定爲陶海東的所謂罪行之一…。
殷鑒不遠啊。何況,論鋒芒之銳、文辭之佳、影響之大、觀點措辭之激烈,老梟網文,天下無匹。而且我也與一些海外"反動人士"有聯繫(要投稿能不聯繫嗎),也參加過網友聚會,要找我麻煩,藉口有的是。何況我還指名道姓狠砸過許多黨用文奴、科奴及不少名聲顯赫的專家學者,他們武戰文戰網戰筆戰非我對手,焉能肯定他們不會暗中報官加害、公報私仇呢。對於此輩人品文品,我是百分百信不過。
去年6、7月,風聲特緊,我在惴惴不安中寫下三封遺書,存於海外友人處。僥天之悻,至今平安,但我不認爲是虛驚,內心沒有絲毫鬆懈,不相信這個一向睚眥必報、異己必除的組織會輕易放過我。中外專制政權,到了後極權時期,對於異己者,它也許找你麻煩,也許暫時不找,沒有一定之規可循。往往當你認爲安全無事了,魔爪正悄悄伸來吶。
我是一個離不開好書好酒好女人及網路受不了任何拘束的人。別說判我有期徒刑,便是像不鏽鋼老鼠一樣關上幾個月,甚至拘留半個一個月,想想也是怕怕。我曾多次考慮過一個問題:萬一我身遭黑手失去自由,誰能施援助我脫困?
梟婆嗎?伊大學畢業,在軍工企業、出版社工作過,又隨我"南征北戰"過,然而學識見識仍平庸膚淺之至,在社會經驗、待人接物、理事處世各方面幼稚低劣之至。屆時唯流淚束手而已。
朋友嗎?生平交友滿天下,到處有逢迎,如果是生活、經濟上的一時困難,願施援手者大有人在。但若是涉嫌"危害國家安全"、"顛覆國家政權"(老梟何等人物,絕不會參加任何黨派,可有關部門要羅織罪名,還怕找不到偽證嗎),只怕大多數朋友在未得到老梟無罪的確證之前,要噤若寒蟬了。我多的是文友武友詩友石友,不乏君子之交道義之道,有沒有可寄妻兒可托生死心靈之交、刎頸之交,卻不敢肯定。既使有又能怎樣,既使有生死之交竭力相救、有平時對我頗爲賞識關照的前輩友人仗義施援,真能起什麼作用嗎?對於我這樣的人物,他們不動手便罷,一旦動了,就不會也不敢輕易放過!
我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任何人能夠葆我平安護我週全。只要中國政治一日不民主化,老梟的麻煩和危險就一日不能解除;只要專制主義的魔影一日不消亡,老梟就一定沒有好下場!只有喚醒更多的民眾,與我同道共戰,推動共產黨不斷與時俱進,直到像國民黨一樣產生質變,真正還權於民還軍於國,那時,我和與我志同道合者的人身自由和安全才能獲得最終的保證。
在這之前,如我不幸入獄,還得仰仗廣大網友和海內外友人共同聲援,仰仗"美帝國主義"的人權攻勢,那樣,沒準還有萬一的希望能早日出來呢。爲了讓朋友們更多地瞭解我,以便當我"萬一"時助梟婆更好更有效地救我,擬將"遺書"公開發表。恕我膽小如鼠、預爲之備。
東海一梟 2003、3、8
老梟的遺書之一:狂給你看
2002年1月初,有朋友通知:"有關部門"在調查我,讓我注意點。我寫了一篇《戰士與性交大師》,冷嘲熱諷地表達了對"有關部門"的鄙視和氣憤。至今半年多過去了,看來他們還沒能找到、抓住什麼整人入罪的把柄。
最近,網上風聲又緊,不少網友通過電郵或跟貼,勸我謹慎。如也見森林網友:"梟兄,今日與一朋友聊天談起你,朋友說, 他們正密切注視著你,做著他們該做的,但他不願細談。該朋友是屬於國安局的。這現實真令人怕帕!"
上午從凱迪網站的青年雜文論壇看到網路名家老翟思想的留言:老翟因得罪腐敗分子,被拘留。日前,《南方週末》報導了"剌頭"老師李尚平慘遭槍殺的消息。"網戰絕不只是一種智力遊戲。東海一梟對於某些社會現象的評述,不可避免地會觸及某些利益集團。前一段時間湖南的某位經常在BBS上發表揭露性文章的教師被殺,正是這種網路江湖現實化的表徵"(筆公)。
不斷有網站被關、主頁被刪、bbc被封,根據無比嚴苛的《網際網路資訊服務管理辦法》、《網際網路出版管理暫行規定》,個人主頁和網路自由的黃金時代將從此消失,輿論天下又將歸於鐵板一塊矣。
我彷彿聽到咬牙切齒的霍霍磨刀聲,彷彿看到一張巨大的網正在迅速收緊,一陣黑雲正鋪天蓋地壓頂而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邪惡的鷹爪,正在捏擠網路所存無幾的自由;厄運的魔爪,又要伸向"一小撮""反動"分子、異議份子啦。
獨坐蕭齋或獨立高樓,我常常陷入瀋思:爲什麼,在咱們五千年文明古國,自古以來,直言最易賈禍,志士最難善終,凡不甘向特權勢力低頭彎腰、不屑與"主流"思想同流合污的特立獨行的狂者,都沒有好下場?
我想起了被姜太公所殺的華士。"太公望(姜尚,字子牙,因功被周室尊稱爲太公),封於齊。齊有華士者,義不臣天子,不友諸侯,人稱其賢。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誅之。周公曰:此人齊之高士,奈何誅之?太公唬悍蠆懷繼熳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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