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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書「008在行動」之:第十三章 灣區凶殺案

作者:作者:草天復  2002-12-12 20:09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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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鈴聲短暫的響過兩下後,房間四周有好幾個不易察覺的小紅燈同時閃爍起來。緊接著更加悠揚卻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的中國民歌。

悠揚的鈴聲短暫的響過兩下後,房間四周有好幾個不易察覺的小紅燈同時閃爍起來。緊接著更加悠揚卻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的中國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頓時充滿整個公寓。這男子充滿感情的嗓音和中國民族樂器的纏綿慢慢由遠及近,由弱變強,使得床上的年青人從睡夢中醒過來也不覺得什麼難受,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位好姑娘」倒讓他有點振奮。他喜歡這一首歌曲,幾乎是百聽不厭。在選擇使用哪首歌曲作為叫醒他的鈴聲時,他把矽谷專門來為他設計這個超豪華音響的專家推薦的幾百首世界名曲都拋在一邊,選擇了這首。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人們路過他的帳篷,都要回頭留念的張望。
她那粉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陽,
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光。
我願意拋棄我財產,同她去牧羊;
我願變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
我願她拿著細細的鞭子,不停輕輕抽打身上----」

他翻身起來隨著歌聲輕輕哼唱,這首歌對自己真是適合得很。每天早上都不想起來,可是聽到這首歌他就好像受到鼓勵,懶惰會隨著黑夜一樣跑得無影無蹤。

這時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陳兒,你起來了吧。快打開電腦,讓我看一下你。」

「媽媽,你不要急,總的讓我穿上衣服吧。」等了一下,陳康才說,」媽媽,你就不能撥通電話後先放下電話,等我吃早餐時再接過來嗎?」

「哎呀,你這是什麼話,好兒子,你是聽到什麼'有個好姑娘'的歌就不想要娘了吧,哼,還沒有娶媳婦就快忘了娘。哼。」

陳康覺得特別逗,暗自笑開了。他其實很喜歡每天早上媽媽來電話叫醒他,然後一直聊天到他什麼都準備好。來美國舊金山已經半年,雖然前三個月想家想媽媽的思鄉病已經克服,可是每天早上能夠聽到媽媽的聲音,那感覺簡直棒極了。有時他想,在長途電話發明前來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可真淒慘呀,要想聽到媽媽爸爸的聲音就得回去中國才行呀。陳康今年雖然已經滿二十歲,可是像大多這一代中國獨生子女一樣,嬌生慣養。加上陳康的家庭背景,也就不難想像半年前出來美國舊金山留學時,父母是如何的擔心。這個高級音響設備就是陳康花了三萬多美金特別定制的,設備不但讓他享受到至先進的家庭影院的效果,還特別把電話,電腦都連接在一起。早上起床鈴不是使用自動定時,媽媽堅持要把早上起床音樂和電話鈴聲聯在一切。這樣媽媽只要在固定時間給陳康撥打一個電話就可以啟動整個房間的音樂系統,他也可以在音樂聲的背景中和媽媽聊天。感覺好像仍然在北京,當時媽媽也是到房間來輕輕啟動音響把陳康從夢中喚會現實。中國的獨身子大抵遇上三種人生際遇,一種是窮人的孩子,他們從出生到長大,一直真真切切的生活在嚴酷的現實中:一種則是小康人家,他們的孩提時代大多是在父母憑著艱苦的奮鬥而為他們營造的夢幻之中,但是一旦長大成人出了社會,就要經受從夢幻到現實的陣痛;還有一種就是像陳康這樣的官家和富家子弟,他們的父母足可以讓他們從小到大都生活於夢幻之中。

所以雖然陳康喜歡文學,看過很多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他就是搞不明白為什麼文人墨客都喜歡把夢幻描寫得那麼好,而竭力貶低迴避現實呢?對於陳康,夢境和現實不是一樣美好嗎?

他假裝安慰了一番電話那邊假裝生氣的媽媽。「媽媽,我還真害怕你什麼時候忘記打電話叫醒我呢。北京現在幾點,你還沒有吃晚飯吧?爸爸還沒有回家吧?「

「康兒,你倒乖巧,什麼時候關心起我們啦。哎呀,聽同事說美國那邊就是讓人成熟的快,果然你半年不到就懂事多了。告訴你,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還有什麼事情會讓我忘記你這個寶貴兒子呀。」

媽媽的聲音從四周的音響中傳出來,夾雜著媽媽開心的呼吸聲。做媽媽如果還有別的辦法,怎麼也不願意把才二十歲的孩子就送到太平洋的那邊。可是父親說機關大院同事們的孩子基本上都勝利大逃亡了,不說其他的,孩子都快沒有玩伴啦。難道你讓孩子到機關大院外面找那些北京胡同的孩子玩嗎?

現在看來,孩子的父親果然有眼光,不但孩子出去後很適應,家裡這邊的事情也好辦多了。她正在計畫過去看看孩子,實地考察一下還有什麼事情可以為孩子做。自己兩公婆家庭貧窮,靠努力靠吃苦耐勞才有了今天,無論如何不能讓孩子吃二遍苦,受二喳罪!

「媽媽,你在幹什麼?」聽見四周擴音器裡沒有了媽媽的聲音,陳康在餐桌坐下時問。

「我在想,怎麼解決困難。你現在吃什麼早餐?」

「牛奶泡麥片,還有火腿腸。」

「天,又吃冷的火腿腸,牛奶也不要喝太多,會有火氣的。還有麥片,你習慣嗎,我的兒!」

「媽,你看你,又大驚小怪。火腿本來就吃冷的,牛奶也很有營養,麥片更是健康食物呀。當然我是有點不習慣。可是早上外面的早餐館也是吃這些呀。反正不要緊,我中午和晚上到餐館把損失補回來,好不好,我的媽媽?」

「我不管這麼多,媽媽讓你受苦了。你以為到餐館去就可以補充營養嗎?我看到報紙上說,中餐館炒菜放太多味精,對身體危害可大呢。唉,好在下個月就解決了。」

「媽媽,怎麼這麼快就解決了?」

「你爸爸和教育部打招呼都三個月,還快個屁。我都生氣了。他們總算搞了個名額。我原來想把我們家做事的小華姑娘用教育部名額交換到美國留學,不過她年紀有點大。所以這次呀,我專門從鄉下給你挑了一個18歲又會做事,長相也不差的女孩子,到時她拿教育部交換生的名額過來一年。一年後再把她換回來。這一年她就住在你哪裡,伺候你。一年後我會再想辦法搞名額給你換人。這樣我這做媽的心情才好一點呀。」

「媽,說真的。丫頭到是可有可無,如果肯化錢,這邊也可以請一個佣人。不過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那態度。這不可以做,那不可以做,不但罵不得,有時還說不得。」

「唉,」媽媽急忙說著,「這個我們請過來的你可以好好使喚。我們這邊每個月給她在陝西老家的父母五百元。你沒有看到,她父母簡直感激得要跪下來,哎呀,也算我們為貧困地區的人民作了點好事呀。這個女孩很聽話,出來前我還要教育的。出來後你就對他不要客氣,管注定點。」

「知道了,媽媽,我其實想說,第一年當然有個保姆好一些。但是如果是第二年我正式上大學了的話,真希望有個數學家教呀。你知道我對數學一直不太行。」

「孩子,你可真是。媽媽早為你想好了。我們已經給北京師範大學打了招呼,你知道有些數學老師快退休了,我們找了幾個。明年等你上大學後,我們會安排一個適當的數學教授拿教育部的學者簽證過來幫你補習的。」

「那感情好,媽媽,謝謝了!」

陳康看了看牆上的鐘,說道:「媽媽,我要走了,你知道我喜歡開車到金門大橋對面的山上一邊在煙霧繚繞中觀賞金門大橋,一邊背英語單詞的。」

「好兒子,真是乖,你像你爸爸一樣,知道學習的重要性。我真是好開心。不過,等一等。我差點忘了。下個星期三教育部有一個旅遊團過來舊金山,我托他們帶些錢過來給你。他們到時會送過來。」

「好的,媽媽。有多少錢?」

「二十萬美金。」

「怎麼可以帶這麼多呀,媽媽?」

「團對的隊員每人帶一些不就可以了。你不用問這麼多。另外你上次給我的銀行戶口號碼沒有錯吧,我念一邊你核對一下吧。」那邊的聲音念了一串數字,陳康說沒有錯。

「你爸爸在香港的朋友知道你到美國學習,簡直高興得不得了。他們說生活費貴死人了。所以硬是要把匯一些錢給你。你到時收到後告訴我是多少,做媽媽的總得記住人家的人情的。」

「媽媽。」陳康聲音有些低沉的說,「媽媽,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哎呀,有什麼不可以說,說吧。」

「媽媽,我覺得爸爸還是小心點好。我到外面後看中文報紙才知道,國內有很多----很多像爸爸一樣的人,嗯,因為人家陷害什麼的,出了事情,你知道的,知道我說什麼,媽媽?」

媽媽當然知道孩子說什麼,他是擔心父親在經濟上出問題。這孩子當然不知道,他出去後給爸爸媽媽解決了大問題。爸爸媽媽不可能再出問題了。在國內父母總共銀行存款也不超過10萬,都快是貧困戶啦,更加沒有來歷不明的資產。孩子哪裡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怕人家陷害爸爸的話,媽媽是怎麼也捨不得孩子孤零零一人飄洋過海的。不過聽到孩子關心爸爸的事情,媽媽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孩子真是成熟啦,都會關心爸爸媽媽了。媽媽心情愉快的回答孩子的疑問。

「陳兒,你就別瞎操心啦。你還不懂。爸爸一向跟著黨中央,跟著江核心走。這次他在三講和三個代表的學習中都是全國教育戰線的標兵呀。最近,他還進入第五階梯作為第五代接班人培養呢。孩子,你就別操心啦。好不好?」

「好的,媽媽,我真的要走了。今天上午沒有課,我都是一定要到對面山上去讀書的。哪裡早上一個人都沒有,好安靜。加上大橋和整個灣區都在你腳下,簡直像仙境呀。我要走了----」

媽媽還沒有來得及囑咐「到那樣沒有人煙的地方可要注意安全呀」,已經聽到孩子關門出去的聲音。

* * * * * * * * * *

他總是分秒不差的到達學校。

這是一所特殊的學校,裡面的孩子都是中學年紀,因無法在正常學校就讀而被送來這裡的。也有少數是因為偷竊,破壞等被警察暫時送到這裡的。他們中大多都對生活的有一套自己的錯誤理解,處於失望和絕望之間。他們中自然以黑人和南美移民為主,也不乏白人和少數亞洲人。這裡的老師知道自己的工作不是教書,知識對於這些有自殺傾向的孩子毫無意義。這些孩子如果沒有調整好自己的人生觀,沒有一個正確認識生活,認識現實的態度,是無法正常學習的。和青少年犯罪中心裏關的少年犯對別人生命造成危險的情況剛好相反,這裡的60多個孩子中有四十多個是因為一次甚至多次企圖自殺才被學校和家長送進來的。他們希望孩子到這裡來學習正確的生活態度和人生哲學。不過這對於大多因為無法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來選擇當老師的美國社會來說,顯然有些困難。所以這所學校六十多個學生,只有三位住校教師。學校的主要育人課都是社會上的自願人員。他們大多是社會上的成功人士,利用工作之餘過來對這些孩子言傳身教,告訴他們做人的目的,如何克服困難,如何實現自己的目標和享受自己的生活。

不過久而久之,學校老師就不安的發現,那些來這裡自願講座的人絕大多數是白人,出身良好;他們所謂的奮鬥故事基本上都是關於一個出身於中產家庭的白人孩子如何靠自己的好學和勤奮成為百萬富翁。這些故事讓目前這六十多個孩子聽起來會有什麼效果?要知道這些孩子中極少數是出生於中產家庭,其中一半有家庭,不過不是窮困潦倒的非白人家庭,就是單親家庭,另外一半嗎?可憐的孩子們,壓根兒就沒有家庭。

老師們對於他能來講自己的經歷和對孩子現身說法啟發教育,覺得特別高興。幾乎每換一批學生,就盼著他能來;如果他遲遲沒有來,他們甚至會打電話催促他「自願」來講課的。他四十多歲,皮膚較黑,有著典型的中國人的單眼皮和炯炯有光的小眼睛。雖然身上的衣服很得體並且看起來不是便宜貨色,可是只要稍微注意他總是縮在衣服裡的脖子和手臂,就可以看出那個人不但是干粗活出身的,並且身上一定有不少傷痕的。

他今天走進教室,六十多個中學孩子已經坐在那裡東倒西歪。他們並不像一般學校那些孩子樣吵吵嚷嚷。他們畢竟是連對自己都失望的孩子,還有什麼可以激起他們吵鬧的。他們好奇的看著這個中國人,對於他們大多數人這可是是新鮮的。中國人很少自願參加社區的工作,更不用說到這樣的學校來現身說法了。如果說孩子們比平時更加集中注意力的話,那也純粹是好奇地想知道這個傢伙是靠什麼變成百萬富翁的。

「同學們,你們好。」他使用口音很重的英語開始了自身的介紹。

「我沒有讀過什麼書,所以呀,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們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但既然我來了,又總不能不講,是不是?我想我知道的就只有我自己的故事。你們願意聽一下嗎?

「每個人小時候都有很多願望,你們都有吧?有的人希望成績可以第一;有同學希望比別人跑得快,在運動會上可以拿第一,得到女孩子青睞;有的嗎,希望有更加多零化錢;還有希望自己長得高一點壯一點,可以不怕人家欺負。我也有很多願望,不過到小學一年級過後,我就只剩下一個願望啦。那就是開學註冊時不要填那張表格就好啦。可是那是當時的中國一定要經過的手續,在每張表格中名字的下面,就是「成份」一欄。成份就是你出身於什麼家庭在那個年代就意味著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爺爺因為是一個勤奮的農民,在四十年代四十多歲時終於可以買了三十畝地。結果解放後他被定為地主,地主就是土地的主人。從二年級開始,我就知道在學校登記表上填上地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在學校你是渣滓,意味著當有貧下中農子弟想欺負你時,你就要從他們的褲襠鑽過去;意味著你和別人不一樣。注意這並不是像你們美國以前對於黑人的種族隔離政策。在種族隔離政策時,你們黑人孩子至少可以和黑人孩子一切玩。我們那時連這個權力也沒有,我們一定得表現進步不要和同類一起玩,要跟著根正苗紅的孩子後面玩,在他們不高興時隨時準備受到他們的羞辱甚至折磨。我整個小學和中學都是在不停被人侮辱中度過,那時我唯一的願望就是那些表格上要是沒有成份這一欄有多好呀!」

那些孩子雖然聽得不明不白,可是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開著高級轎車來學校作報告的叔叔整個學生時代只有這樣一個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願望。不過看樣子,那個叔叔沒有要對他第一個願望作進一步的解釋。他喝了口水,準備接著說他第二個願望,他覺得第一個願望講到這裡應該適可而止啦,總不能告訴這些孩子,在自己長大後,後來把那些讓他鑽褲襠的現在仍然是貧下中農的傢伙幹掉後才偷渡來美國吧。

「在三十歲時,我把父母全部的積蓄和我積攢的總共三萬美元交給蛇頭,就是負責偷運我們到美國的走私犯。我們被裝在一個大集裝箱裡,被吩咐帶了足夠的食物和水。蛇頭還給我們二十個人四個大大的牢固的塑料袋裝我們的糞便。按照整個計畫,我們要在集裝箱呆兩天,一等集裝箱搬運到船上,船一離開碼頭,就會有船員上來幫我們打開集裝箱。在整個行程中,我們可以躲在船底就可以啦,只是到達美國碼頭時再貓進集裝箱。

「可是在裝運集裝箱時,不知道是號碼搞錯了,還是蛇頭忘記關照。結果上船後,我們才知道我們所在的集裝箱被壓在了最下層。那就是說,我們二十個人就得在這樣二十平方米的小箱子裡橫渡太平洋,要不然就通知當局返航,我們的錢沒有啦,計畫失敗。我們商量後決定還是按照計畫進行,無論如何不能回到中國。在整個行程中,船上那個負責接應的船員用一個水管把水從上面淋下來。在我們需要時,他可以讓我們的集裝箱縫裡像下雨一樣。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把食物送進來。更糟糕的是,我們的糞便沒有辦法送出去。船出發不久,我們就知道什麼叫地獄。最後那幾天我們如果還想活著,就得靠糞便為生,------對於一個人的一生那段時間可能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我,那段時間好似比一生還長。於是我那時的願望也成為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願望之一:活著!我想只要我活著出去,我一定不在讓這樣的情景再上演,要是活著出去,我----

「這就是我生活中第二個願望,我實現了這個願望,你們看我還好好活著呀!」

他在講他實現了這個願望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幸福的表情,讓那些孩子們覺得不可思議,眼前的叔叔實現這麼個」要活著」的願望就好像有人買中億萬財富的六合採一樣。孩子們真想聽聽眼前這個人還有什麼」普通」,奇怪和不可思議的」願望」。在場的老師們發現孩子們個個都專心致志地聽著,期待著。那個濃重的口音又次緩緩在教室響起來。

「我不但活著出來,還來到美國的土地上。我們獲救了,我們留在了美國。那時我可是拚命打工賺錢,要還父母的錢。我最多時候打三個工,搬運,洗碗和清潔倉庫。我不會英語,只能在中國人開的餐館和雜貨店打工,工資比最低標準還要低。即便是這樣,我也積攢了些錢,學了些英語。我決定走出唐人街,到西人的地方去工作。我以前在電影和報紙看到過美國,那時我就想,這麼美麗,公平,民主自由的國家,如果我可以去得話,我一定遵紀守法,拚命工作,過得安安樂樂。可是由於我是偷渡來的,美國雖然沒有遣返我們,但也沒有給我們合法身份,結果我到哪裡總免不了那種歧視的眼光。我很快就明白了,美國不是我們這些沒有錢的人的地方,就像中國不是我們這種沒有權的人的地方一樣。我想成為一名美國人,不但要得到美國綠卡,還要在任何一個美國人眼裡也成為一名美國人。

「這成了我第三個願望,也是我迄今為止還在追求的願望。我已經積攢夠了請律師的錢,準備申請綠卡。之後,我一邊賺錢,一邊等六年成為美國公民。等我成了美國公民後,我就要用自己賺的錢買機票,回去中國。」

「你還可以用你賺的錢買多多禮物帶給你在中國的父母!」一個學生興奮地嚷道。

「他們早死去了,」他心情有些暗淡也透著莫名的輕鬆,「你們看,我的第三個願望也有可能在六七年後實現的。不是嗎?」

學生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因為有些學生在試圖搞清這第三個願望是個怎麼樣的願望。這時,他看了看手錶。一邊站起來,一邊說:

「同學們,我不知道你們生活中遇上什麼樣的難題,我也不知道你們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但是聽說,你們中不少同學想自殺。既然想自殺,那一定是對生活絕望啦。或者你們的願望不能實現,或者你們已經沒有什麼願望?我不敢說,不過站在你們面前的我一生中就這三個刻骨銘心的願望。其中第三個我仍然在爭取。我現在已經四十六歲了,我想退休前我一定可以達成這第三個願望的。我剛才聽到有同學問,這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其實我就是想擁有你們一生下來就有的----美國公民身份。你們這些幸運的孩子,生活在這個時代,生活在這個最好的國家,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還要自殺?」

孩子們竊竊私語起來,老師們臉上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中國人看了看手錶,對老師和同學們打過招呼,就開始起身離開。他還有工作要做。今天他要到金門大橋對面的公園山上執行任務。他拿了人家的錢,也從電腦上得到了指示。要把那個開著法拉利的中國學生幹掉。

他總是分秒不差的離開學校。

* * * * * * * * * *

舊金山警察局的車開進中國領事館時,王之東正在前面簽證處櫃臺值班。他讓門口等待領簽證的人到下一個窗口,自己就走出去搭話。兩位警察走出來後,那位胖點的說明來意。他們是來就一件凶殺案核對受害人身份的。他們說,昨天在金門大橋的西面的山坡上發現了一具亞洲年青人的屍體,是被裝消音器的手槍所殺。根據停靠在屍體附近的一輛法拉利跑車和他身上的駕駛證,他們找到了死者的公寓。警察說死者是中國留學生,並解釋,如果事情屬實,美國國務院相關部門會和使館領事館打交道。他們現在來並不是就有關事件進行討論或者做任何交涉的,他們只是想更加進一步落實死者身份,並希望通過領事館能夠聯繫死者在中國大陸的親人。

這個警察囉囉嗦嗦,王之東想,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一句話我就明白了。他把警察請進招待室,然後進去找領導出來。

按說,他王之東一個副處級外交官完全可以可以處理此類工作。不過為了到外交部住美國的領事館來工作,他是自願降了一級的。到今天為止已經在舊金山領事館工作兩年了,他仍然坐在門口收發申請簽證的美國護照。有時他想,要是當時決定到非洲大使館去工作,那自己早就是二秘了。就算到亞洲或者南美洲的領事館工作,也應該混到一個三秘,至少有辦公室坐一坐。不過外交部的規矩就這樣,年青人願意到非洲領事館工作的臨出國前提升一級,到亞洲和南美洲去工作的,級別不動。而想到歐洲和美國去工作,則需要自願把級別降一級。據說這樣一條不成文規定一出來,外交部以往為了到理想國家去住館而鬥得你死我活的風氣馬上停止了。人們都暗暗盤算著:要當官還是要發財?

到美國來的好處就不止是金錢,你可以長見識,學英語,還可以認識很多人,今後說不定還可以幫助孩子或者親友出來留學。他想起來以前極左路線盛行時的外交部,住外人員根本沒有行動和交友的自由。那時外交部人員一派到使館簡直就和坐牢差不多。大家都成天呆在使館,等待期滿後拿著幾年坐牢的代價換來的工資回家去當萬元戶,十萬元戶。在使館裡沒有事情,就不斷買黃色錄像帶回來觀摩,結果男男女女被錄像帶搞得糊里糊塗,被窩亂鑽的。一段時間來,外交部被北京其他部門稱為「性交部」。改革開放後大家都性交,自然這個頭銜就不能僅僅給外交部。不過由於改革開放後我們和西方交往主要是為了發展貿易等,外交部不得不在東西方意識形態仍然敵對的情況下竭力巴結西方國家,於是外交部又獲得了「賣國部」的稱號。等到王之東削尖頭進入外交部,他才發現這個稱號不公平。他原來以為外交部就是外交官的地方,而外交官自然是伶牙俐齒,八面玲瓏,有時抓住機會的話還可以像陳毅部長一樣威風八面。可是進來後他痛苦的認識到,這個部紀律嚴格的尤甚於軍隊。在周恩來一句「外交無小事」的格言下,外交部的外交官們戰戰兢兢的生活「禍從口出」的恐懼中。不要說想去發揮幻想中的縱橫捭闔的外交才能,就算以前沒有進入外交部前的私下涉外交往都被禁止了。他對外交部的失望可想而知的。不過好在現在還可以有每個月一千八百美元的補助,由於領事館吃飯和住房不要錢,這些補助可以全部存起來,到時帶回國內。身上有這些美元在加上有一個外界並不很明白的頭銜外交官,回去隨便都可以找一個相當像樣的北京甚至上海老婆了。

何況王之東每個月還從國家安全部拿500美元的補貼。他可是國家安全部正式註冊的「兼職幹部」。

當時國家安全部成立後,鄧小平作出重大決定,即國家安全部的情報工作不得使用外交部的外交渠道。這在當時世界上每個國家無不使用外交作掩護開展情報活動的冷戰時代,可謂絕無僅有。在國際上確實得到一些好處,也使得那些靠使館開展情報工作的國家在向中國派遣外交官時不得不三思。其實鄧小平這個決定是有背景的,想一想,當時中國對外情報系統剛剛整編後不久,不論人力還是技術支持上都沒有辦法利用使館開展情報。加上為了防止國家安全部發展成蘇聯KGB那樣作為對內和內部鬥爭的工具,鄧小平有意把國家安全部部長的級別搞得比公安部部長的還要低,更不用說比外交部部長的級別。這種情況下,安全部向外交部派遣幹部自然就行不通。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則是中共的情報工作的多渠道,全面情報,全民情報的戰略。外交部由於外語人才濟濟,本身就是中共一直依賴的情報收集單位。當時外交部通過公開資料,以及通過和當地華人華僑,外國人的接觸中獲得了不少無論從質還是量上都不亞於國家安全部所提供的情報。所以讓他們各顯神通,互不交叉才是當時鄧小平的真正態考慮。這一政策實行的結果可以說好壞參半。它使得中共情報界沒有外交官身份的掩護,所以長期以來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出事。其直接結果是造成重點攻關項目難有所成。當然也有好處,最明顯的就是使得國家安全部不依賴外交這層保護傘,自立自強,並且形成了自己一套謹慎的工作作風。

不能明目張膽的使用外交部的牌子,並不是說不可以使用「兼職幹部」。兼職幹部的做法是國家安全部的首創。這個做法是在「全民情報」理論的基礎上產生的。從國家安全部成立,當時就推出了兩件「全民國家安全」的做法。一是國家安全工作中的偵察工作在中央政治局的支持下,在全國各個黨政機關,企事業的相當於局級的單位成立「國家安全小組」,這個小組就是貫徹國家安全部的反滲透,防敵防特,反和平演變的任務。每一個單位的副手兼任國家安全小組組長。這個小組對於自己單位可疑的人物及時上報當地國家安全機關,這才是使得中共黨政機關相當長一段時間好似銅牆鐵壁般無法滲透。另外一個全民國家安全的實施措施則是允許國家安全情報機關在黨政企事業單位物色條件適合的幹部作為國家安全部的「兼職幹部」,主要職能則是提供情報來源或者在有條件時,直接提供情報。到2000年為止,全國註冊的國家安全部情報部門兼職幹部已經達到45萬人。這個數字可能有水分,例如有的情報幹部利用虛報兼職幹部好發放津貼以及報銷請客餐費發票等,但也仍說明瞭國家安全部門兼職隊伍的龐大。很多時候這些兼職幹部會拿一定的津貼,如果幹得特別好的,國家安全部還會通過上級機關對某個兼職幹部在升職,調工資上幫忙。不過總體說,國家安全部招募兼職幹部時並不對他們所在的單位打招呼作說明。這在某種程度上使得這些兼職幹部有一定的優越感。特別是對那些對自己的工作提不起興趣,或者那些從小就想過過特務癮的人,可以一邊對親朋好友和同事賊頭賊腦,一邊心安理得認為自己是在為國家情報事業效力。

王之東無論從那個方面來看都是最好的兼職幹部人選。他在中國住舊金山領事館工作,又處於最底層,負責接觸美國來使館要求籤證的華人和洋人。在這個接觸過程中他很自然地把適合作為國家安全部情報對象的人選通知北京安全部情報機關。要知道,外交部除開得到一份國家安全部提供的「黑名單」外,對於那麼多人要到中國訪問是完全沒有可能研究的,就算提供給北京國家安全部一些資料,那紙上的東西也看不出什麼,何況等你在紙上看明白了,人家都旅遊回美國啦。但是有王之東在這裡就完全不一樣。他在領事館的工作本來就不費腦子,讓他覺得自己是大材小用。自從接受國家安全部的工作後,他精神抖擻,有時不禁想就是沒有那每個月500美金的補助,他也要為國家和黨的情報事業「添磚加瓦」的。

十分鐘後,王之東的領導從樓上下來。本來王之東這個時候是可以走開,去搞他的自己前臺的工作。不過他覺得應該留下來,怕領導覺得他奇怪,於是主動代替了服務員去為三位泡咖啡和茶。然後就留下來,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

「我們要核對死者的身份,他的名字叫陳康,20歲,大學預科,到美國來七個月,是拿中國教育部的學生交換來的。他昨天早上在金門大橋的山上被槍殺,由於他口袋裡的錢沒有被拿走,並且凶手使用了消音器,我們懷疑是經過策劃的謀殺。」胖警察開口說著,遞過來一疊照片,大多是受害現場的,也有兩張是警察從死者住宅拿來的。

主管留學生工作的文化部門官員一聽到這個名字顯然就知道是誰了,他頭上涔出了汗。他退回那些現場拍攝的照片,只是拿了兩張生前的照片。「我的天,怎麼可能?我認識他。我認識他。他是很乖的孩子呀,這怎麼可能,我認識他父親。」

「那就好,我們只是想落實他的身份。至於其的事物,我想會有外交部門和你們交涉。這期間如果你們對案件有什麼尋問的話,可以直接找我。」

胖警察留下警察局名片後準備告辭,他直接來訪問領事館確實不合適,只不過是核對身份的。身份搞清楚自然要告辭。快走出門口時,他不經意的問,「死者在這裡一個親屬沒有嗎?」

「我想沒有,」王之東的上級幾乎沒有回過神來,仍然坐在那裡。「這裡沒有,我想國內的親屬由於是領導幹部,可能也不可以說來就來。我可不可以委託我們領事館人協作?」

「可能不是很好,你們領事館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業務,對嗎?死者在灣區有擁有一間高級公寓,銀行還有500萬美元的存款,我想這些還是家屬直接辦理交接手續要好一些。」

王之東的上司一聽到這裡就很緊張,急忙拿眼角瞟王。王之東假裝漫不經心地離開接待室。乖乖,一個20歲的學生,父母又是國內的「不方便出來的幹部」,竟然有500萬美金存款,外加一套豪華別墅。他覺得自己也許有必要去查一下這個學生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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