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謠看民間情緒

寫作《黃河邊的中國》一書的學者曹錦清在河南省考察時,曾深有感觸地說,當今中國社會似乎有三套語言:一是傳媒官話,空洞無物。二是校園講義,沒有根基。三是民間語言,尤其是酒席上流傳的一些民間民謠,反映出變動著的社會事實與社會情緒,語言活潑而有生氣。而一種普遍的社會情緒,往往凝聚在廣為流傳的民歌民謠中,對他的社會學調查有極大的參考價值。他還把自己在酒席上聽到的兩首民謠記錄了下來,給閱讀該書的讀者參考:   

"早上圍著車輪轉,中午圍著盤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   

第二首民謠較長,茲摘錄其中描寫黨委書記的一段:"嘴唇尖尖,肚子圓圓。好酒喝了千千萬,好菜吃了萬萬千。掏錢沒有,從來沒有。"   

上述兩首民謠不言自明,都是老百姓諷刺、挖苦共產黨幹部的,不過,這也不能算老百姓刻薄,因為現在的共產黨幹部的作風就是如此,這兩首民謠只是真實而貼切地反映出當前幹部的作風問題、以及干群關係的緊張。   

由於該書是公開出版物,不排除曹錦清先生可能還聽到過一些對社會不滿,更為出格,更為當局所不能容忍的民謠,為了使該書順利出版,只好忍痛割愛了。但他的這種通過蒐集民謠,來進行自己社會學調查的思路,倒是提醒了筆者,從社會上廣為傳播的民謠著手,瞭解當前的社會情緒,不失為一種非常及時、有效的方法。筆者雖然很少有機會上酒席,但通過其它途徑,也收錄了不少民間民謠,茲把它們抄錄下來,並儘可能地作一點社會學的分析:

下崗妹,別流淚,挺胸走進夜總會;   
陪大款,掙小費,不給國家添累贅;   
爹和媽,半生苦,老來待業很淒楚;
弱女子,當自強,開發身體養爹娘。   
做美容,隆豐胸,中外功夫都學通; ……   
多撒嬌,少貧嘴,揪准口味要油水;   
很舒服,也勞累,拉動內需創外匯。   
他愛好,我奉陪,我和首長誰是誰?  ……   

這雖然是以一種較為調笑的口吻在述說,但反映出來的社會問題卻是極其嚴重的,隨著城市裡大批的失業下崗工人的激增,尤其是居於弱勢地位的女性首先成為激烈競爭社會的受害者,一些下崗女工在百般找工作無門的情況下,為了生活,只得被迫賣淫、淪落為娼妓。而她們服務的對象,就是那些逼使她們失去工作、逼使她們下崗的的大款、首長……。   

而下面這一首三陪女的民謠,其言辭更激烈,矛頭已直接指向共產黨的幹部了:   

態度靈,技術精,掙錢方式要捫清;  
你舒服,我高興,都要滿意才穩定。   
我規矩,你謹慎,讓你老婆當陪襯;  
你出錢,我奉獻,都是為黨作貢獻。   
我三陪,你三講,都是緊跟咱們黨;  
你多講,我多陪,咱倆還分誰是誰;   
你弄虛,我實幹,保證領導回頭看。  

其中"我三陪、你三講,都是緊跟咱們黨"一句,其諷刺的矛頭已指向了虛偽的"三講",說明曾經被上面大吹大擂,在共產黨幹部中逐級推行,並被認為能有效改進黨的作風的"三講"活動,在普通老百姓的心目中,已是一錢不值,與"三陪"處於同一個檔次。如果從更深的層次上說,甚至還不如"三陪",因為"三陪"是赤裸裸的,而"三講"卻打著為人民服務的招牌。   

下面一首是諷刺上級領導到下面視察時,下級為迎合領導而使出的一條條招待的路數:   

領領導來了怎麼辦?甲魚王八饞一饞;   
酒足飯飽怎麼辦?帶到舞廳轉一轉;   
一身臭汗怎麼辦?桑拿池裡涮一涮;   
涮完以後怎麼辦?找個小姐按一按;   
按出情緒怎啥辦?拉出小姐干一干;  
幹完以後怎麼辦?找個大款算一算;   
算完以後怎啥辦?給個工程換一換;   
老婆知道怎麼辦?克林頓咋辦咱咋辦!

從上述民謠中可以看出,一些共產黨的幹部腐化到了這種地步,已完全成了吸食人民血汗的吸血鬼,對於這類"公僕"的視察行為,人民群眾除了怨恨,不可能再有別的感情。

如果說,在中共建國之前,因為打著為人民求解放的旗號,並且也實實在在做了一些消滅剝削壓迫的實事,並且在農村實行土地改革,贏得了佔中國人口90%的農民的擁護,從而使得當時的共產黨幹部和人民群眾的關係,形成了一種親密無間的"魚水關係"的話;那麼,隨著共產黨奪取政權、並掌握了政權之後,共產黨幹部就逐步脫離了群眾,成了高高在上的特權階層,此時人民群眾與黨的幹部的關係,已經是一種貌合神離的"油水關係"了。但因為當時社會處於一種平均主義的貧窮狀態,幹部的特權尚不明顯,老百姓尚能容忍,雙方尚能和平相處。  

最近二十多年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權力作為共產黨幹部的獨佔資源,開始越來越深地介入到經濟生活中,成為共產黨幹部謀取私利的工具。腐敗官員在瘋狂地、肆無忌憚地侵吞著國家財產、公共財產,而人民群眾卻無法對他們實施絲毫的監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國有資產的流失,怨恨越來越深,只能通過一些自己編的民謠來發泄心中的怨氣。上述這些民謠,正是一種民間情緒的真實表達。   

魯迅先生在黑暗的舊中國曾經說過:"地火在地下奔突、運行……",如今,通過民謠反映出來的人民群眾的不滿情緒,可以說正像魯迅先生比喻的"地火"一樣,在蓄積、在奔突,在尋求著突破口,一旦哪一天上面控制不了,就很可能就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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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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