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精神病聊聊(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看中国2025年1月9日讯】2023年夏天,河北暴雨成灾。
涿州市刁窝镇大柳村的农田泡在水里。
村民受灾严重,颗粒无收。
大柳村的张桂云,是一名执业中医师,在涿州开着诊所。
平日里与病患、医院打交道,本该算是熟门熟路。
可她没料到,有朝一日,没有精神病,会成为一个无法自证的命题。
【1】
2024年5月,洪灾赔偿款发放后,张桂云嫂子的耕地上却要修建水泥路。
嫂子多次进行阻拦,并要求查看耕地红线。
她认为村里不讲理,于是拉着张桂云直奔刁窝镇政府,想找书记刘阳评理。
结果镇书记说在开会,一面没见着。
两人又跑到涿州市纪委想再递材料。
可刚到门口,大门没进,就被保安拦住。
两人无奈,只好在外面等:
一连等了一夜。
那天是2024年5月9日,早上,两辆120救护车忽然来了,车上下来的警察也不少。
还没等张桂云反应过来,就被人强行拉进了救护车,三部手机全给抢走。
她想报警,却被告知,丢了手机自己找镇党委书记要,书记刘阳又推给包村干部陈冲。
可陈冲不承认自己拿过手机,至今手机下落不明。
【2】
被人抢回去后,张桂云仍觉得不能就此算了。
几天后,她和嫂子又去了保定市纪委、河北省纪委,都吃了闭门羹。
5月16日,她们索性跑到北京的中纪委,想着更上一层楼,或许能解决问题。
在中纪委大院门口走完安检后,两人被安排到一处棚房。
她们原先以为这是接访程序的一部分,进去才发现早有人等着:涿州市检察院的魏检察长、涿州市公安局的李立军,还有一位亮着警官证的警察以及某个身份不明的人。
这个不明人员,正是之前在涿州市纪委大院和刁窝镇政府控制着她们的人。
张桂云和嫂子只好又把洪灾赔偿、耕地红线等事情向他们重复一遍。
对方一边点头,一边说:
问题会解决的,有人接你们回去。
张桂云和嫂子觉得不对劲,两人趁机跑出棚房。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在北京暂且躲一躲。
直到5月20日,又去中纪委排队反映。
果然,刁窝镇包村干部陈冲和另一个男人一直跟在后面。
两人心里害怕,跟前面排队的人说,截访的来了,只好加快速度往安检处挤,好歹进了信访大厅。
结果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回当地处理。
她们又换到全国人大信访处去排队,直到下午才离开。
可刚出大门没走多远,一辆出租车突然横在她们的车前,从上面跳下四五个人,把两人从车里拽出来塞进另一辆京牌荣威轿车。手机、身份证都被抢走:
车一路狂飙,回到涿州。
【3】
涿州市内,张桂云和嫂子被先带到安定医院,随后转到安康医院。
直到推门进了病房,张桂云才发现这是家精神病医院。
驾驶员把张桂云的身份证、包等移交给刁窝镇一个姓赵的人。
随后,两个男护士按着她胳膊,把她带到一个封闭式病房。
走廊尽头有铁门上着锁。
那天晚上,一男一女两个护士过来,拿走了张桂云的眼镜——
她有800度近视,却没人理会。
护士说要给她服药。
她一听是精神科药,就表示拒绝。
男护士冷冷地说:
不吃,就给你下胃管。
还叫了好几个人,摆出要动手的架势。
她只得顺从,接受口服帕利哌酮等抗精神分裂药。
一日两次,每次都要当场用手电筒照口腔,确认吞下后,还得灌水。
吃了三四天后,她自感心慌,心率高达一百多。
可医院里的人说:
你想太多。
在那种环境下,她不敢闹,更不敢表现出情绪。
这里向来有一条潜规则,
任何言行不符合听话标准的患者,都可能被捆绑:
或是被加大药量。
【4】
在被关的第18天前,张桂云想起自己今年还有执业医师定考,报名就要截止。
她多次跟医院提出,若耽误了报名,谁负责?
刁窝镇政府的人发话,说可以让精神病院院长替她报名,但前提是:
要写一份忏悔书。
那是已经准备好的模板:
“我是涿州市刁窝镇大柳村张桂云,因为跟政府有争论,深刻反思,出去遵纪守法,做良好公民,不向政府提不合理要求,就此事不再追究。”
他们还逼她加上“如果干扰政府工作,自负法律责任”的条款。
张桂云开始坚决不写。
当时,刁窝镇的刘主任和男护士长都在场,直接说:
不写,就别出去。
张桂云思来想去,只得照着模板写完签字,又捺了手印。
她被放回家后,当晚才发现,刁窝镇政府还逼着她的哥嫂、姐姐们签下一份所谓承诺书。
上面诬陷她参加非法宗教,偏执型人格,只为给那18天的被关找个借口。
于是,从2024年5月18日到6月6日,一个普通的执业中医师,就这样在安康医院度过了18天。
其间,无论她怎样强调自己没病,都没人听,也无法自证。
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经历,对于一个向来靠医术谋生的人来说,本身就透着荒诞。
尤其是那种无助感——无论如何解释,都抵不过别人口中的一句:
她有问题。
还能冠冕堂皇地称之为,保护性治疗。
这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莫过于“我没疯,但我无法证明自己没疯”。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证明自己有病,而是证明自己没病。
【5】
坦白说,2023年的洪水在涿州让不少老百姓颗粒无收,甚至流离失所。
有一些后续问题发生,是可以预见的。
可不正常的是,这问题从村里吵到了镇里,镇里不搭理。
上到市里、市纪委,又是保安拦、又是闭门羹。
好不容易到省里,再到中纪委。
最后,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等你的是两辆120救护车和十来个警察。
在某些人看来,洪水赔不赔不重要。
怎么把会嚷嚷的人弄闭嘴,才重要。
你要问为什么?
答曰:“你精神病呗。”
很多人都见怪不怪了,因为这就是某些地方解决麻烦的终极大法:
一张精神病诊断,比一张红头文件还管用。
且不说在中纪委大门口蹲守多久,一路上那帮村镇干部跟杀青后剧组散伙似的,穿插、跟踪、尾随,场面简直有点专业:
出租车、荣威车前后包抄,把你硬塞进车里,手机、身份证、随身包一股脑抢走。
这气势,看得人心惊肉跳,也只能感慨——你要是只想安安静静活着,不给领导找麻烦,或许还能风平浪静。
可一旦想对发洪水的钱和修水泥路的事问个清清楚楚,那就得先把你送到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精神病医院。
多么体贴的安排!
于是,一位执业中医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涿州安康医院——一家精神病医院。
没人问你医师资格证,也没人问你之前是否有确诊精神疾病,你在那儿就只有一个身份:
有病的人。
医院里边也很讲究程序正义,先把眼镜收了,防止你看清他们的脸色:
即使张桂云提出自己800度高度近视。
再想拒绝吃药?
行啊,那就给你绑床上下胃管。
下胃管是什么滋味?
相信很多人(包括某些滥用职权者)一辈子也不想体会。
更高明的是,每回吃完药,护士都会用手电筒往嘴里照,用水灌:
你要是敢不咽,那就再来一遍。
十足的专业操作。
无论你原本健康不健康,总之你就老老实实被按在焦虑抑郁、精神分裂的诊疗程序里了。
最戏剧性的,还在后面。
人要走?
可以。
可怎么走,不是你说了算。
写个忏悔书先。
写什么?
简单,这里有范本:
“我因跟政府有争论,现深刻反思,出去遵纪守法,不再对政府提不合理要求……”
如此云云。
就算你是好端端的执业中医师,也得在纸上认下自己有过错、以后不再追究——
不然?
拜拜,请回病房继续享受帕利哌酮的治愈之旅。
而这还不是结束。
更妙的是,为了把精神病这个锅扣得牢牢的,村干部甚至逼迫你的亲属也要写书面证明,说你偏执型人格甚至参加非法宗教活动。
想想看,家里人要是不签,这事还没完,你不一定能出院。
【6】
有人经常问我,你不怕吗?
怕。
但害怕也没有用。
面对这种冷漠和权力的任意组合,我们能做的,就是一遍遍说出来,让更多人看到。
这一次,我们看见了一张医生证、三部被抢走的手机、一纸被逼迫写下的认错书。
下次,还会是谁?
这世间,总有那么些人擅长把其他人撕碎,让你在大庭广众下落荒而逃。
洪水退了,农田仍在,耕地红线究竟该怎么画,村民也许一辈子都等不到答案。
最要命的是,这些没人回应的疑问,有时会比洪水漫得更高:
你喊话,他们让你闭嘴。
你不闭嘴,他们就给你安排治疗。
更让人后背发凉的是,当这一切成了某些习以为常的操作,类似的故事还会不会再发生在更多普通人身上?
总有人天真地以为:
只要你有理有据,只要你没违法乱纪,只要你真诚守法,就不用怕所谓被精神病。
可现实残酷地告诉你:这一套逻辑并不总能行得通。
正因为你在他们眼里成了麻烦制造者。
所以要么你就得被关进小黑屋;
要么——至少先被送往精神病院,让你变成真正的失声者。
18天后,张桂云离开了精神病医院。
可那段经历,无论如何洗脑、涂改,都不会被忘记。
从档案袋、村委办公室,到街头巷尾的捕风捉影,到中纪委门外的棚子,再到精神病院被强制灌药……
一环扣一环,像极了古旧的连环套。
对张桂云而言,18天在精神病院的经历没有任何诊断依据,却足以把一位执业中医师打成有问题的人。
回看整件事,无非就是多问了几句,想要个说法,结局却变成了,被关进医院,写下忏悔书。
肯定有人会问,是不是她也有过激之处?
这些追问终究会被推来推去,最后落在一纸含糊的结论里:
她精神病了,事情就算完了。
但愿这样的剧情,有一天能真正落幕。否则,每一个努力活着、却又无法证明自己没疯的普通人,都会在某一刻猛然发现:
所谓正义,居然离你如此遥远。
所谓精神病,居然离你如此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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