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 白崇禧与程潜最后一次斗法(组图)
1946年5月,国防部长白崇禧在东北督战,国军大败林彪共军。(网络图片)
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将军,墓木早拱,近阅香港的报章杂志,对白将军的传记与回忆录时有刊载,不觉引起笔者的一番怀旧之情。白将军不仅在运用大兵团作战时指挥若定,即在议场上面对着舌剑唇枪的围攻,更能从容不迫地由招架而展开反击,使围攻他的人弃甲掷戈而后已!
程潜早与中共暗通声气
一九四九年(民国卅八年),国军在大陆情势逆转,白崇禧所主持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亦由武汉移驻长沙。当时湖南省主席程潜,已经与中共暗通声气,只等待共军到达长沙,立即开城迎降。不料白将军以华中军政长官身份,率领大军入湘坐镇,准备固守三湘。这一期间,湖南的局势非常微妙,中共地下份子利用程潜的掩护,散播和平空气,鼓动一班投机政客先行靠拢,并宣传中共的宽大政策,以助长所谓和平起义的情势;俾造成大家一种错觉,认为湖南已无法防守,那又何必使地方再经一次兵灾战祸?企图投共的人,正积极准备献城邀宠;具有失败心理的人,则消极的反对布防备战,避免玉碎而图瓦全。
可是三湘豪杰,七泽健儿,自有其历史的传统,不信邪、不怕死的人也同时歃血请缨,准备与共军周旋到底。但械弹的补给,必须政府支援,且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求政府给以番号,俾号召志士建立义师,比装备更为廹切。主持省政的程潜既早蓄意靠拢,自然不让一些反共志士们出头;其地方政府在他的暗示和共谍操纵下,更处处予以掣肘。等白崇禧将军率师入湘,所有的反共英雄都扬眉吐气了,因为白氏当时是坚决反对李宗仁主张和谈;其率部入湘,也是因为湖南民气可用,具有保乡卫国的革命传统精神,所以特别注意组织地方反共武力,尽力设法支援他们的武器弹药。
白崇禧出席湖南省议会
白氏是华中军政长官,不仅拥有军事指挥权力,湖南的政冶,他也有权作有利于军事的兴革;所以他入湘以后,立即拟定了一套军政密切配合的方案。其大意是以军事为第一,以军领政,一切人力物力皆以求得军事的胜利为主,武装民众,协助国军保乡卫国;把国军部队以军为单位,分驻于全省各地,划为若干军区,行政专员受军长指挥,县长受师长节制,使地方政府密切配合军事。但如此一来,可把程潜的美梦完全打破了,于是程潜在与左右秘密计议下,便利用省议会亲共份子来和白氏斗法。
笔者当时供职于《和平日报》,因回长沙省亲之便,顺道拜谒白将军。那几天他正准备到湖南省议会去报告戡乱守土计划,邀我同到省议会旁听。作为一个新闻记者,这自然是不能放弃的好机会,当即和他同车前往。
(左)1949年,在长沙投共后的程潜和国军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右)周恩来会见投共的湖南省议会议长仇鼇。(网络图片)
抵达时,程潜已先行到会,以极谦逊的态度出来迎接。主持会议的是以后投共的仇鼇(湖南省议会议长),首请白氏致辞。他先分析国共双方形式,指出局势逆转的主因:一由于政府和谈影响民心士气;再由于地方政府不能配合戡乱军事的动员要求,民众力量不能用于保乡卫国,反为敌方所利用。接着报告他保卫大湖南以军领政的方案,并指出湖南对国民革命的光辉贡献,要求议员们对保卫大湖南的策略各抒己见。
白氏报告完毕,程潜便接着致词说:听到白长官坚守湖南的策划如此周详,他站在湖南省政府的立场,只有竭力执行此一方案以表达衷心的感戴;但在执行时要如何才能做到迅速确实,以配合军事的要求,以及地方上有无困难?希望议员先生们坦白指陈,俾供白长官的参考。
议员们表示不负担军粮
程潜致词刚告完毕,议员们的发言便像连珠炮一样,使人耳不暇听,而舌剑唇枪,都是对准白氏而施以猛烈的攻击。
他们无法,也不敢反对白氏的保卫大湖南的军政一元化计划,因为大家了解这位手提兵符的统帅,一向是铁面无私,锄奸肃谍,毫不容情,那敢在议坛散播投降言论?但他们都非常技巧地以地方无法担负军粮的供应为理由。
最先发言的议员,还只就事论事,指出十多万大军入境,地方上无法供应军粮,主张国军所有需要的粮秣,应由中央直接拨放;以后愈说愈离开了本题,历述湖南对革命的贡献,尤其抗战八年,兵员和粮秣的供应,比较任何省份都多,但国府对湘人并不重视——文不入阁,武不封疆。从抗战到戡乱,青年人大多随军征战,以致田园寥落,一旦要担负十多万部队的军粮,无异是官逼民反。
这一类的言论愈说愈起劲,会场空气也就充满了火药气味,结果仇鼇作成的结论是:湖南不能负担国军军粮。
查当时的国军粮秣,是由中央拨款交由地方政府徽购,其粮价与市价相比较,其中有一些参差,其差额是由地方拨款补足;如果地方政府不担任军粮征购,部队便会无米为炊。省议会此一结论,无异逼白氏率部离开湘境,其军政一元化的保卫大湖南计划也将成为画饼。当然,湖南的共谍进行的所谓“和平运动”,以及程潜的献土迎降计划,白氏是早就了解的,军政一元化,便是要瓦解程潜的迎降阴谋;而省议员们提出不供军粮,也正是程潜对白氏展开反击,图迫使他无法在三湘立足。这场白、程斗法的政治战,至此已是白刃相接。
舌剑唇枪 对方全军尽墨
当仇鼇宣布不供白氏所部军粮的结论以后,程潜随即起身恭谨地征求白氏有无答复?
白将军从容走向麦克风前,先说明他个人与湖南的关系至为亲密,要求大家相信他决不会陷害视同桑梓手足的湖南同胞,此次率部入湘,乃奉国府之令,戡乱御寇。职责所在,虽十分同情湖南人民对军粮担负之苦痛,除转请中央另筹粮秣以维持军食而抒民困以外,决不敢因此擅自率部离湘,放弃守土重责。至于诸位议员先生所说的湖南对军粮负担已重,再增加负担,徒增民怨,这一切都属实情,也可见大家顾虑的深远,他本人决不忍亦不敢强制湘民供应军粮,公谊私情都该如此。不过事先应该郑重申明的,养兵如养虎,饿虎难免饥不择食而噬人,一旦国府的粮秣筹拨有个青黄不接,官兵为饥饿所迫而发生事件,扰乱地方,或对主张不供军粮的人未能曲谅苦衷,希望诸位及全省父老,不要归罪于他。
白将军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面色凝重,把如电的目光,注视着先前主张不供军粮言论最激烈的几位议员。其目光所射出的凌厉光芒,顿使人不寒而栗,整个会场似觉寒气逼人,一时寂静无声。我看到程潜和仇鼇脸色都苍白了。
但白氏结束他的说明时,仍是彬彬有礼,并非拂袖而去。这时仇鼇看到势头不对,等白氏正准备趋步下台时,高声说道:“请长官暂留,军粮问题,须再从长计议。”程潜也起身挽留白氏归座。接着由仇鼇以主席身份,提议在中央未筹拨到驻湘国军粮秣前,先由地方筹塾,并以三个月为限期。立即获得全体通过。
这一幕白、程斗法,因白将军在省议会的舌剑唇枪,已使对方全军尽墨。
可惜的是,白将军虽得意于议塲,仍失意于战场!当时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湖南于不旋踵间,告终变色!
慨叹李宗仁临危弃职逃
迨两广不守,李宗仁以当时代总统的身份溜之乎也,到新大陆去作寓公,其时若干人或由于对国军保卫台湾尚无信心;或野心勃勃,企图混水摸鱼,在国共之间,另行组党,一时号称第三势力极为活跃,彼时香港便是此辈的大本营。而广西的军政干部,尚多寄望李宗仁,认为他赴美必有苗头,将会取得援助而卷土重来,所以大都留居香港,并与所谓第三势力密切联系。
等白崇禧将军过港赴台时,大家都挽留他居港,劝他不可赴台。白氏除坚决拒绝了他们的挽留而外,并分析中共对反共阵营的分化阴谋。他认为只有三民主义才能击败马列主义;唯有中国国民党的坚强团结,本其多年与共方斗争经验,才能击败共党。第三势力的出现,适足以帮助共党分化反共阵垒,必遭国人唾弃,反过来劝某公不要从事此项活动。
他又曾正告广西对李宗仁尚存有幻想的干部,指出李氏的政治生命已经断送。并以军人为譬喻,指出一个统率军队的人,当战争失败时,弃众潜逃以谋自保,从此以后即不能带兵;何况身负国家重责,到临危时弃职而去,逍遥海外,对党国人民不作任何交代,自然要被国人和友邦唾弃,那能望他卷土重来?接着他慨叹知人之难,和器识之不可勉强。并举出他与李宗仁相交数十年,历经艰险患难,李在以往的挫败中都能坚持,并都尊重他的献议;想不到一旦肩负起全国重任,面对强敌,和战不决,亲小人而远君子,到铸成大错时,竟如孩子闹气,逃之夭夭。他认为这是由于李氏小器,满了就要倾,见识不够,不足以担当一国大事云云。
(香港《春秋》杂志总第547期(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