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麻药品的故事(图)


但愿人们远离毒麻药品,以免害人害己。(图片来源:Adobe Stock)

【看中国2021年3月4日讯】毒麻药品即医院使用的镇痛与麻醉药品,常见的有吗啡,杜冷丁,羟考酮,芬太尼等等,主要用于手术中,手术后的镇痛,但在其它病人如癌症镇痛,急性创伤镇痛也有大量应用。大家最常听说的是吗啡,其实杜冷丁和芬太尼的作用更强,听说近年使用芬太尼的人很多。本人曾在北京的医院里工作了16年,其间经历或听闻了许多毒麻药品的故事。

1986年本人到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当时的正式名称是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但北京人都习惯称北大医院,)读临床骨科博士生,开始了类似于普通外科医生的临床培训及专业理论学习,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临床工作。大约1987年中的时候到外科急诊室轮转,在急诊室工作了三个月,期间我们有三个年轻的低年资医生轮流值班,外加一个40多岁的老住院医生,做我们的二线领班,好像姓李,人很瘦,脸色也不好,有些苍白,听说还是未婚。但凡我们遇到困难与疑问,我们都去找他,他人很好,对我们这些低年资医生乐意指导与帮助。但是40多岁了还在做住院医生,让我不解,因为照当时的情况,他的年资应在副高(副主任医生或副教授)。私下和年资高一些的医生聊了聊,原来此李医生年青的时候曾是个瘾君子,医院发现后被发配到急诊室了,再也没有回到外科病房上班。外科手术的病人除了普通的麻醉药品,还常常在手术前或术中需要用镇痛药品,记得麻醉大夫最常用的就是杜冷丁和吗啡,或杜异(杜冷丁加异丙嗪,前者是加强镇痛,后者是镇静)或杜芬(杜冷丁与芬太尼,两者都是镇痛,合用的效果更好)。这个李医生的隐很大,经常在手术室偷偷给自己注射。有病人在手术室做手术时,通常护士遵照麻醉医生的指示,提前都把这些镇痛药备好抽到注射器里,但是这个李医生经常趁护士转身不注意的时候就给自己注射了,连衣服都是不脱的,隔着手术的刷手衣,也不用什么消毒,几秒钟就完事。开始的时候护士以为自己的失误,可能不小心把药推出去了,但是多几次以后就被人发现,因此被外科的主任发配到门诊与急诊,不得再回病房上班。其实这个李医生的技术是很高的,北大医院不让他做手术,但是北京第262医院(现为火箭军特色医学中心)经常请他去做手术,他甚至能做外科最大的手术,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也称为Whipple手术)。这个手术主要是治疗胰腺癌,胆总管癌的,涉及切除胰腺的头部,靠近小肠第一部分(十二指肠),还涉及十二指肠,胆总管,胆囊,甚至是一部分胃的切除。之后,医生会重新连接剩余的肠,胆管和胰腺。本人在外科转科时曾经跟着刘国礼,孙占琪上过几次手术台,每次手术都需要9-12小时,手术极累,技术要求高,一般的住院医生和主治医生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但是这个职称仅为住院医生的李医生还有人请去做,可见他的水平很高,只可惜是个毒瘾人士,不能在北大医院发挥。我离开急诊室以后不再和他有接触,后来听说他在外科门诊看病人时认识一个日本女子,人也在中年,二人结婚,李医生随这位太太移居日本,也算有个归宿。

1988年的冬天我外科轮转到重症监护室一个月,收治了很多危重病人,也包括刚刚做完大手术的病人。一次我们收治了一个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病人,叫刘库,是北京武警部队的战士,忘了什么原因,他被北京军区的一辆卡车倒车时挤到树上,多根肋骨骨折引起严重的呼吸困难,我们上了呼吸机,仍然难以维持血氧的浓度,北京军区的人就来求我们,一定要让病人坚持3天,因为按照他们的规定,事故致人三天以内或三天以外死亡的责任不一样,我们医护人员只好尽力维持病人存活。病人口腔里插着到气管的管道,完全不能说话,但开始还有意识,我们说话他能听懂。我们给了他很多次吗啡及杜冷丁止疼,病人两天可能就成瘾了,不断地要吗啡,因为不能说话,就用手指自己的屁股,意思是让注射吗啡,我们分不清是病人真正的疼痛还是已经上瘾,只好不停地打吗啡,可惜的是也就坚持了4-5天,病人就过世了。

那时我住的研究生宿舍是一座靠近北大医院住院二部东门的三层楼,我的隔壁住着两位麻醉科医生,在读博士的范志毅和后来读硕士的胡晓。我们经常闲聊,使用毒麻药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大学里学过,这些药品都会让人上瘾,但一般是用了几次以后,第一次用甚至让你难受而不是欣快。我就问“老范,打吗啡,杜冷丁是什么感觉?”别人是麻醉医生么,总会比我知道的多些。有几次,范志毅回答我,“毛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其实我早想自己试验一下,但害怕万一上瘾呢,只用一次就上瘾的人也是有的,这几次听了范志毅的回答,我就明白他是肯定给自己用过的,而且各种麻醉药品他可能都试过。但这事谁也不会告诉别人,那可是违法与违反医院规定的,我们还只是学生,弄不好甚至会被学校开除,所以有人用了也不会明说。北大医院的毒麻药品管理很松,这些药虽然专门锁起来,但是医生护士谁都知道钥匙在哪。只要医生下医嘱,可以随时给病人用,护士不会有什么疑问,决定权全在医生,只要有记录即可。手术室也一样,因为使用频繁,药柜经常不锁,有一次我悄悄地拿走了2支,没有任何人知道。1989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北大医院组织职工到天津盘山游玩。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悄悄地打开一支杜冷丁安瓿瓶,50毫克一支的,我只想试试玩,无意注射,所以我就喝了下去。我没听说杜冷丁可以口服的,医院用的都是注射。所以我想吸收也好,不吸收也好,反正量不大,我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大的可能是没有吸收,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因此喝完我就上床睡觉了,那时我们还住上下铺,妇产科的马利国博士睡在我的下铺,我在上面。我直挺挺的仰卧在上铺床上,盖着被子准备睡觉了。我在想,等我睡着了,我根本就体会不到药物的作用,一觉醒来,药物的效力早该过去了。但是我一晚上也没有睡着,躺到床上我就感觉像腾云驾雾一样,浑身轻飘飘的,十分百分万分的舒服,我睁着眼睛一晚上,一秒钟也未睡,似乎就是躺在云彩上。我一动不动,没有翻身,连一个手指头和脚趾头都没动,也不想动。第二天早晨我带着我的女朋友(我现在的太太,我当时没有告诉她,结婚十余年后她才知道),跟着北大医院的大巴车就出发了。车大约开了1个半小时到达盘山。下了车我和女朋友和医院的大队人马一起进山游玩,那山不高,我们在数个景点转悠了一天,下午又坐车回到北京。我想一夜没有睡着,我的体力肯定差,走一天我会很累的,但是我没有任何疲乏的感觉,我的体力甚至比平常还好。一直到了晚上睡觉我才真正感觉劳累,睡了一觉全部恢复的正常。经过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对毒麻药很敏感,至少是杜冷丁很敏感,我再也不想试也不敢试了,我怕自己真正上瘾不能自拔。剩下的那只杜冷丁我留存了几年,最后过期扔掉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用毒麻药品。

要说北大医院的药品管理还真松,1990年冬天我妈在河南老家走路滑倒摔断了手腕,造成科雷式骨折(尺桡骨远端双骨折),我想到可能需要镇痛药,很容易地从手术室护士那里要了5支。我妈妈没有去看医生,也没有告诉在北京上学的我,过了三个星期,快到我过年回家了我爸才写信告诉我。我一听就很着急,这种骨折对我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非常容易复位与固定,但是过了三个星期实在太长了。我还是想着给妈妈的骨折复位。但是牵拉的过程肯定很疼,可以说更疼,因为已经属于陈旧骨折了,当时骨折端的出血已经硬化。我就对北大医院手术室的护士实话实说,我妈需要杜冷丁,她就给了我5支。到了家,我带我妈去拍X光,发现骨折端已经有少量骨迦了,也就是部分长上了,现在再牵拉复位等于再造成一次骨折。我实在于心不忍,我妈岁数已大,要是刺激造成心脑血管意外事就更大了。我只好作罢,任骨折自由愈合吧。我带回家的5支杜冷丁一支也没用上,我又带回了北京,没有什么用处,过几年我也扔掉了。我妈的手腕在一个畸形的位置愈合了,干活很不方便,一直过了好多年才恢复到正常使用。

1991年夏天我博士毕业,到北京友谊医院骨科上班,其间常常到急诊室值班,也碰到了毒麻药品的问题。北京友谊医院地处宣武区天桥附近(现在宣武区已并入西城区),不像北京东城,西城,海淀,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大贾,知识分子,宣武区及友谊医院周围生活的都是北京的中下层阶层的人士,打架斗殴的事很常见,急诊室经常碰到各种各样的刀砍伤病人。对于这些病人我们外科医生就是进行清创缝合,局部打利多卡因麻药,一般不给病人用吗啡,杜冷丁。但是有些毒瘾人士也常到急诊室要求用吗啡杜冷丁,他们常常装着这疼那疼,你给开一些普通的阿司匹林,泰诺等镇痛药,病人不要,指名要吗啡。但是友谊医院的毒麻药管理规定比北大医院严多了,医生不能随便给病人开吗啡杜冷丁的,友谊医院的毒麻药严格上锁,给病人注射完安瓿瓶还要留存计数,防止人拿走。有极个别需要长期用吗啡的门急诊病人,需要自己留存用过的空安瓿瓶,再到医院开药时要把旧安瓿瓶拿来,交给药房,才能取到新药。大约是1992年冬天,一次有个小伙子来急诊室,我正好当班,病人说他有骨肿瘤,小腿疼,需要吗啡止痛,我给拍了X光,发现没有肿瘤,可能是小腿以前曾经骨折过,但是早已愈合了,不可能疼到要吗啡的地步,我就开了一些普通的止疼药把他打发走了。过了不久,这小伙子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安瓿瓶,找到了一个护士,说以前的医生就给他开过吗啡,现在他是拿旧安瓿瓶来换。护士准备接过来看上面的标记,是否是吗啡,但是护士的手还没接到,小伙子故意把手松开了,安瓿瓶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什么标记也无法看到了,小伙子赖护士没接着,护士明知道是小伙子耍赖,但是没有人证啊。二人僵持了半天,护士只好找我帮忙。我也没看到过程,不知谁对谁错,没办法,给人开一支吧。小伙子拿到吗啡高高兴兴地走了,我和护士都知道上了别人的当,小伙子走了后我和护士气得直骂娘。还有一个毒瘾者到急诊室找借口要开吗啡,我没有答应,明显的不够标准,我就把他轰走了。过了一会,此人又回来了,自己拿刀在头上砍了一个口子,要求缝合并使用吗啡止疼,虽然我在伤口周围已打了局部麻药利多卡因,但是病人不让我缝合,非要打了吗啡以后才能缝合,我虽然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让步了,我耗不起时间和精力,给病人打了一支吗啡才顺利缝合,把他打发走了。

听说那时1毛多钱一支的吗啡黑市上能卖500元人民币,这可能是一些人装作病人骗取药物的原因。毒麻药的高利甚至让某些医务人员铤而走险,从医院偷药。尽管友谊医院毒麻药管理很严,还是防不胜防。一次中心手术室一下丢了一整盒,12支,这在医院成了大事,所有的外科部门都调查了,包括普外,麻醉,胸科,脑外科,手术室本身,尤其那天晚上当班的外科医生,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包括我们骨科的唐海医生,他在那天晚上可能进出过手术室,但是查了一个月,还是没有线索,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毒麻药的上瘾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能让人什么事都干出来的,也毁了很多人的大好前程。近些年芬太尼泛滥,每年致死很多人,这个药以前只在医院用,现在成了毒品市场的抢手货。但愿人们远离这些毒麻药品,以免害人害己。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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