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高?被贬谪之人还劝政敌 又自在遨游?(组图)
张九龄虽被贬谪,可不改其本性,依旧题诗提劝诫。(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中国历朝历代不乏在奸臣当道的年代,出现忠臣勇于直谏,不畏遭到帝王的厌恶。例如“曲江风度”张九龄,他的直言就令玄宗在贬谪他至荆州之后,依旧对他念念不忘。然而,张九龄虽被贬谪,但他可没有灰心丧志,因而览读他在贬谪期间创作的诗作〈感遇〉中,犹能探得他保有自在安然的闲适态度,以往的高洁气魄亦不减。
张九龄在被贬谪期间,曾写下〈感遇〉诗十二首,其中有四首最广为人知,在前三篇文章(〈人生“感遇”: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感遇”译趣:张九龄高洁不再?〉、〈“感遇”译趣:诗之精华吐露至诚至精〉)中,已经陆续述及其中两首,此文另谈第四首。
〈感遇・其四〉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
矫矫珍木巅,得无金丸惧。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
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
这首诗的大意是,一只孤鸿自海上飞来,牠不敢探看下面的池塘,只斜看着一双翠鸟筑巢在三珠树上。栖居在那样高耸危险的珍木上,难道都不害怕打鸟的弹丸吗?身穿华丽美服之人会忧惧人们的指指点点,身居权重高位之人也会迫使神明都厌憎他。如今我从容自在地遨游,那些猎鸟者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引典故劝政敌 令人一读难忘
这是一首咏物抒发心绪的诗,让人一读即难忘怀,在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中,显得十分突出,不仅仅是因为引用了古籍典故,更因为借由这两个典故将潜伏于精练词句中的深厚意涵,烘称到了极致。此诗虽然没有像李商隐的〈嫦娥〉那样,一读就看出典故在说嫦娥奔月,但是熟悉古典文学之人绝对能看出张九龄借由这些典故阐述心志。
诗中的“三珠树”是神话才会出现的神物,此名词是引用了《山海经・海外南经》:“三珠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一曰其为树若彗。”其次,倒数第三句“高明逼神恶”是引用西汉扬雄所撰写、收录于萧统《昭明文选》中的〈解嘲〉一文内的两句:“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意思是说富贵显耀人家招致阴险小人窥探,那样的家室怎能不遭受祸害、致使败落呢?
张九龄将奸臣李林甫与牛仙客比喻为双翠鸟。(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在这首诗中,张九龄自喻为孤鸿,并将气焰嚣张的奸佞臣子李林甫与牛仙客比喻为双翠鸟。虽然打从海上飞来的这只孤鸿,不敢顾盼池塘,亦没有正面探看、接触那两只翠鸟。但是,牠却不忘提醒身披艳丽毛羽的翠鸟:“筑巢在备受关注的珍贵神木上,如此高调,难道不怕猎人以弹丸射击吗?”接下来的“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就是全诗的核心了。有句话说的好“功高震主”,功劳大如天之辈,都会引发旁人的艳羡与妒恨,以及主人的猜疑与多虑。那么,功劳尚不显耀却窃占高位、空有一身华服者呢?进退有据、行事有分寸的张九龄借由孤鸿来发声,主意岂不是在讽刺、劝戒政敌得注意,在朝堂上应当多加谨慎小心,切勿成为别人厌恶的对象,沦落为被猎取的目标。
除了被认为含有讽谕之意外,另有研究者认为,张九龄在这儿以诚恳的态度提出劝告,展现了正统儒家的修养,就是所谓温柔敦厚的诗教。而典故运用得很浑成,使读者不觉得其用典,即便不知道原来的典故,也不妨碍赏读诗句。(注)
曲江风度 世间典范
在诗的末二句,张九龄则展现了逍遥、闲适的情怀,借由对孤鸿的描述,传递出即使被贬至荆州,仍能持有本心,在朝廷之外忘却政坛得失,在广漠之地自由自在地飞翔、畅游,那些想要射击、打垮他的狩猎者,怎能猎取得到他呢?这末两句,倒是可以嗅到这位直臣以高俯的姿态,不受世事搅扰地视察著一切。
阅读这首诗时,觉得它充满了作者本有的傲气,可是那股傲气并非显赫外露的,而是沉着稳当的自信自傲。张九龄若非拥有基本的高尚调性,岂能在被贬谪外地之际,依旧不改先前格调,撰写诗句时以借物比喻的方式,再次提出符合人情事理的劝戒。难怪唐玄宗在贬谪了这位朝堂重臣之后,仍念念不忘曲江风度!
总觉得担当臣子、部属若能如此捍卫世道义理,一心为上位者及百姓着想,让曾与他共事之人赞扬、让后世吟咏称颂,成为万人典范,那绝对算得上是不枉世上一遭了。
(待续)
注:张淑琼主编;高明总编审《唐诗新赏①张九龄》(台北:锦绣,1992),页224。
参考资料
《唐丞相曲江张先生文集》、《山海经》、《文选详注》(中国哲学书电子化计画)
邱燮友《新译唐诗三百首》(台北:三民,2000)
张淑琼主编;高明总编审《唐诗新赏①张九龄》(台北:锦绣,1992)
方遥〈【悦读唐诗】张九龄・感遇(其四)〉(大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