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年来,我们如何为人民。如果说有哪句话可以承受大起大落的时代考验,历经几十年风雨而不衰,恐怕就是为人民服务了,无论是改革开放前还是改革开放后,不管是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这句话都那么深得民心,即使政见根本不同,但对为人民服务都没什么意见。
其实,为人民服务这句话恰恰最经不起细想,只要一细想,就会让人顿时丧失了自尊心和自信力。因为只要作为口号、书法、标语、影壁、像章、标题、歌曲和诗朗诵,为人民服务似乎都是国产的,而一进入为人民服务的细节,好像什么都是进口的。
一、处处可见为人民服务,但只是口号和文艺
早在文革前,为人民服务就已经是个大口号了,到了文革,对“老三篇”的学习近乎癫狂,人人都能背诵,据说还有人可以倒背如流,而所有机关门口也都以为人民服务作为权力标志,周恩来胸前那枚为人民服务的长方型像章,更是牢牢铭刻在了全国人民的心里。
但是,那个时代,只有掀起什么热潮和单位搞什么活动时,我们才能体验到一点被服务的感觉,比如无偿修理自行车,比如免费借你个打气筒,比如义务为老人理个头发,比如医疗队下乡等等。一些为人民服务的典型人物,尽管在舆论宣传中天天可以看见听见,但实际生活中却看不到,也接触不着。
而且,所有这些,还都必须以阶级斗争为基本前提,为阶级敌人服务,在那时叫做“丧失阶级立场”、“对反动派施仁政”,连人道主义都要加上革命两字才被允许放行。
所谓的阶级敌人和反动派又都在不断扩大,每次运动就会有一大批人被打入“敌人”的行列,也就是说,时刻都有人一觉醒来,就被踢出了人民的队伍,不再属于被服务的对象。
没有各种热潮和活动的平时呢?回想一下,不用说服务,其实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不存在。
权力机关,人民根本进不去,所以也无所谓服务;本该称做服务部门的那些地方,1980年代以前都属于计划经济,文革则是计划经济最严酷的岁月,任何一丁点自由贸易和经营的机会都被坚决扼杀,因为这是“资本主义尾巴”,是“产生资产阶级的土壤”。在计划经济统治下生活,商品的特点是“皇帝女儿不愁嫁”,既然不愁卖不出去,服务不服务也就无所谓了。
二、嘴上说为人民服务,服务和被服务的关系却是颠倒的
计划经济的时代,是个什么都短缺、什么都紧张的时代,尤其是人民生活,处处需要票证,买什么都要凭本,购货本、购粮本、购气本,普及到全国各地。在短缺经济的社会里,住宿难、乘车难、吃饭难、购物难、理发难、洗澡难,连上厕所都难,于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被彻底颠倒了。
服务人员不是爱答不理,就是气势汹汹,公共汽车售票员的职责是抓逃票的,商店营业员除了不眨眼睛地看住商品不被偷走外,就是收钱。那时在很多地方,窗口行业是名副其实的窗口行业,因为只留着巴掌大小的窗口面对顾客,四面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见里面的人长得什么样,如果想与里面对话,就要俯下身,将耳朵和嘴巴凑近窗口,拼命大喊。
柜台在1980年代以前一直都是隔在顾客与服务员之间的一道屏障,顾客不能不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商品,伸探的部位多了,时间长了,肯定会受到训斥,“看什么看啊!”“都快够着啦!”
计划经济的时代,下饭馆吃饭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要先站在桌子旁边,盯住一位有可能将要吃完的顾客的碗里和屁股下,他刚一起身,你就必须立即坐上去,稍不留神,位子就被别人抢先了;你尚未吃完,身后又已经立着另外一位了,被生人近距离看着吃饭,是当时中国大陆饭馆的一大风景。
而饭馆的服务员,只能说是在记菜单、传菜、收钱,从他们的眼神和举动中觉察不出是在服务。那时的服务人员在社会最受宠,服务行当的“八大员”是最抢手的职业,巴结服务员、对服务员低三下四、与服务员说话基本是在挨训,是社会常态。
在为人民服务喊得最响的年代,没有什么是从人民实际生活考虑的。原子弹可以爆炸、人造卫星可以上天,但人民生活最基本的用品却是最粗糙、最单一、最低质,也是最不想为人民服务的,花色品种多少年如一日,很少见到有什么创造和改进。
计划经济时代,北京百货大楼的所有物品加在一起,还不如当今一个普通小超市的花样多。劳动模范张秉贵的技术再精,热情之火再旺,顾客在这里也只能买到一成不变的那几件糖果。
牙膏管的管口,必须要用菜刀才可以切掉,从没想过还可以在盖子上加个尖嘴,反过来一插即可;挖耳朵永远都是用耳勺,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用棉签,其实,棉签在医院早就普及,只是单一地用来涂抹红药水和酒精;多数老百姓如厕没有纸,剩下的少数人也没有像样的纸。
地铁是城市建设中与人民的利益密切相关的公共服务设施,可北京1969年通车的第一条地铁线却是世界上最差的地铁,从头到尾,老弱病残都不知如何上下地铁站,而且,地铁北京站居然不与北京火车站联为一体,必须先费劲地从地下爬上来,才能再走进火车站。
太多太多了,只要细想你就会发觉,那个时代除了口头高喊为人民服务外,恐怕从来就没思考过在实际操作中,在细节上,如何为人民服务。
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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