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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猾机巧之人,有败漏的时候;恃财恣横之人,也有栽跟头的时候。然而,有些人用奸巧来支配钱财,再用钱财来辅助奸巧,手段“高深莫测”,没有人能深入追究,但是神明确洞若观火。
景州人李露园说:河北山东交界处,有个富人丧偶,看见乡里一户人家新娶的媳妇很美就喜欢上了她。富人暗中派了个老妇人,租房与新婚夫妇家为邻,千方百计游说新媳妇的公婆,并用重金贿赂他们,让他们以不孝的罪名将新媳妇赶出门,还约定不使他们儿子知道。富人又另外派了个与新媳妇娘家素有来往的老妇人,携带重金游说她的父母,假意将女儿送还婆家,公婆也装作有悔恨之意,留亲家用饭,并将新媳妇叫进屋内。不一会儿,双方家属言语争执,继而相互谩骂,公婆又将新媳妇赶回娘家去,也不让新媳妇知道实情。富人用金钱买通新婚夫妇的双方父母,使新媳妇遭到休弃,事情办得十分机密,令人没有迹象可寻。
接着两个老妇人假装做媒,为富人与那被休弃的女子提亲。富人以担心她不孝为借口假装推辞,娘家则以贫富悬殊为借口假意推辞,于是计夺人妻的阴谋就不露蛛丝马迹了。推迟了很长时间,又有亲友为他们撮合,富人才送上聘礼订婚。那女子的丈夫虽然贫穷,但先辈也是当地的士族,只因迫于父母的压力,才无故抛弃新妇,他已忧郁成疾,但仍希望能破镜重圆;后来,他听说那女子嫁期在即,就愤郁而死。死后,他的魂魄到富人家作祟。在他们合卺之夜,他在灯下现形扰乱,使他们无法同房,就这样持续了几夜。富人要改为白天同房,那女子怨恨地说:“哪有当着前夫的面儿,与新夫干那种事儿的?又哪有进门三天的新媳妇,大白天关起门来干那种事的?”一边说一边大哭,坚决不从。富人无可奈何,就请来术士劾治鬼魂。
术士登坛作法,指挥叱咤。忽然,他似有所见,急忙起身告辞说:“我能驱除邪魅,却不能驱除冤魂。”富人又请来和尚礼拜忏悔做法事,也不见效。富人忽然想起那人一向孝顺,所以父母赶走媳妇他不敢阻拦。于是再次贿赂他的父母,让他们告诉儿子离开。这老两口虽然疼儿子,可是更爱金钱,姑且一起来怒骂儿子。那鬼魂哭道:“父母撵我,我没有再呆在这儿的理由,只好到阴间去告他了。”从此,那鬼在富人家就不见了。不到半年,富人竟然一命呜呼了。大概是鬼魂在阴间胜诉了吧?
富人玩弄的一系列伎俩,使邓思贤也无法提出诉讼,使包龙图也不能明察。况且,他倚仗财势,以至能借父母驱走鬼魂,心思可算极为奸巧了,但最终却不能逃脱阴间业镜的照耀。听说他为此花费的银子不下数千两,却没得几日欢乐,反而搭上了性命。倘若说他最愚蠢还则罢了,若说他真巧,又巧在哪里呢?
世间那些依财仗势时常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不是应该早日洗心革面了吗?
——事据《阅微草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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