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没有透明可监督的预算,就没有民主

中国审计署署长刘家义2011年6月在全国人大上公布地方政府性债务审计情况。截至2010年底,除54个县级政府没有政府性债务外,全国省、市、县三级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共计107174.91亿元。其中,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67109.51亿元,占62.62%;担保责任的23369.74亿元,占21.80%;可能承担一定救助责任的16695.66亿元,占15.58%。在这些债务余额中,有51.15%共计54816.11亿元是2008年及以前年度举借和用于续建2008年以前开工项目的。审计署数据一出,舆论哗然,而各种版本的地方债数据一时间甚嚣尘上。审计署是10万亿,央行14万亿,银监会16万亿,我们到底欠了多少钱?十万亿的巨款花到哪里去了?拿什么偿还你,我的十万亿?听听向来“拿数据说话”的郎咸平在他的新书《财经郎眼08:这两年,经济那点事》怎么说。

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欠多少债,因为我们是一个没有预算制度的国家,这才是最大的危机。而预算,才是民主的第一步,没有预算,就没有民主。

中国预算法上明确规定:中国的地方政府不允许财政赤字,或者叫赤字财政。而中国的担保法是严格禁止地方政府从事商业担保活动的。那我的疑问就来了,地方政府怎么借这么多债呢?后来一查搞清楚了,它们成立了平台公司,叫地方融资平台。我们的市场经济走到今天,现代企业制度建立20多年了,中国的公司前面加了一个平台公司,真是世界独创!

地方政府狂飙突进地借债,我们叫激进的借债。借完债之后,按道理来讲也没问题,你只要投到一些收益率高、回报率高的项目也可以,但问题是审计署的报告出来了,说八成的钱投在了公益性项目和基础设施建设上。之前一直在说西部的高速公路。但问题是有四分之一的项目是完全没有收益的,那就意味着现在这个裂痕越来越大。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以前这个危机被遮蔽掉了,就是我们用土地出让金来还,但是现在发现土地好像越来越难卖了。去年我们土地出让金是3.27万亿,今年搞不好只有六七千亿而已。我们地方政府的债务和国企的债务,加在一起三十几万亿,跟GDP都差不多了,GDP才不过40万亿不到。那我请问你这个钱怎么还?一年就2万多亿的利息,你都还不起!而且根据最新的数据,从2011年开始,北京市开始大规模还本付息,每月需要还本付息的总额在100亿以上。而2011年的1- 5月份,北京土地出让总收入不过250亿,已经基本上还不起了。

所以这就相当于吸毒,它习惯了这种方式,一旦让它换别的方式,它就接受不了。真正的危机就在这里,它习惯了强拆、出让土地、收税的这么一种方式,一旦让它去搞企业创新的时候,它就不会了。

前些日子许小年发了一个评论,他说通货膨胀时代,政府要控通胀,就要舍弃1%-2%的GDP,舍弃这个就要打压房价,而打压房价,土地就卖不动了,这土地一卖不动,大家以为首先受伤的是房地产商或者是开发商。其实不是的,真正伤不起的是政府。后来发现原来是地方政府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预算民主怎么做呢?第一,要有硬约束,就是代表地方纳税人利益的集团;第二,要有一个独立的第三方,因为毕竟审计署也好,人大财经委员会也好,都还是属于体制内的,应该用像“四大”会计事务所那样具有独立资格的第三方来一笔一笔地审。因为预算这东西,口径很重要,比如说“三公”消费,哪些归在“三公”消费里头,哪些是用来办项目的,哪些是用来为办项目花的用于公关的钱,口径都没有搞清楚,这是一个。第二个,大家把眼光都盯在“三公”消费上,实际上大头的钱可不是这个,大头的钱是那些办项目的钱,都是上亿的,那些钱往往都是非常随意地就花出去了。而且很多“三公”支出就在那里面体现了,却不把它叫“三公”支出,比如说,你办项目跑一趟,你可以不跑的,但是你多跑了一趟,花的就是我们老百姓的纳税钱,它就不算作“三公”支出,而被算作项目里的钱。

老百姓其实不是特别关心中央部门的“三公”支出,我们挺关心地方政府或者乡、县,我们特关心隔壁酒家里谁在那儿吃饭,我们关心这个局长的车接了谁的媳妇儿,但是,我们关心的这些事都是秘而不宣的。咱们聊过四川省巴中市白庙乡的乡政府,当时给大家树个样板说是公开了预算。最近又有后续的报道,这个乡长欧明清表示:“由于我们财务全裸,个别领导已经不敢来白庙乡了,导致乡政府的一些工作难以开展。”所以今天我们讨论的问题,我们可以这样收尾,我们经常说民主,说人民当家作主,其实其他的民主都是虚的,预算民主,掐紧了权力的钱袋子,这个才是实的,或者用亚当•斯密200年前的经典言论就是:廉价政府,是我们应该追求的目标。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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