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奖的,很少过得好的”(图)
一名彩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开奖
中国问题彩民调查
疯狂赌徒
老袁的一位朋友买彩票中了税后近700万的大奖后,十几万十几万地买,最疯狂的一次投注80多万元。
700多万全投进去了,大房子换成小房子接着买,夫妻离婚接着买,几年下来输掉的钱,“至少4000万。”生活都被毁了。
700万问题彩民,43万重度问题彩民。
近日,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彩票研究中心“中国彩民行为网络调查”数据一公布,随即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虽然有学者对网络调查方法和数据提出争议,但有一个共识是,我国彩票年销售已突破2000亿,而对于彩民的关注和研究滞后,问题彩民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近期,记者走访北京数十家彩票投注站,采访百余位彩民,低收入的打工者已成为购彩主体,且有的痴迷程度很高。一些彩票站违反《彩票管理条例》,进行误导性宣传。
按照《彩票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发行机构还应该张贴警示标语。记者走访数十家彩票站,没有一家张贴有警示标语。
一个典型彩民一个春天消耗1万
段斌的生活费又不够了。2月初辞掉工作后,除了租住的地下室,偌大的北京城,他只去一个地儿:彩票投注站。在彩票投注站里,段斌消耗了整个春天以及一万多块钱。
一万多块钱,对于1990年出生的段斌不是个小数目,17岁刚来北京打工时,每月工资是600块钱。
现在,段斌不觉得一万多块钱是个大数,“彩票站里,比我玩得大的有的是”。
3年前,他开始接触彩票,当时工作地点在一家投注站隔壁,“同事们都玩,我就跟着玩。”
至今段斌仍怀念当时的好运气,第一个星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灵感,先后中了一个4000元、一个2000元。
但之后,好运气再没有来过。
一个典型场景 彩票站的财神像
推开门,段斌先跟彩票站老板胡立君调侃:“胡哥,我又给您上供来了。”
开了七年多的彩票站,胡立君跟常来的彩民很熟,“财神爷们,钱不归我,都给国家做了贡献。”对于彩民,这只是一句玩笑,没有人会真正关心。
“脑袋里都是发财梦,除了中大奖谁管别的。”胡立君说,国家发行彩票支持公益,但几乎没有彩民买彩票想到过公益,“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彩票站内跟公益沾边的布置也很少,唯一印有公益字样的宣传画最近也要被一张“3D福彩”走势图取代。满地开过奖的彩票上也难找公益的字眼,背面都被电动车、麻辣烫、废品收购等广告占据。
财神像在彩票站是必不可少的,一张贴在彩票机正前方,一张贴在门框上方。
彩民们对财神毕恭毕敬:选号或者开奖时,总会有人虔诚地喊嗓子“财神爷保佑”,门框上的财神像,还卡了五六支香烟。
记者走访北京数十家彩票点,都挂着或摆着“祥瑞之物”,除了财神,还有招财猫、大象、貔貅、咬着钱的蟾蜍等。
“买完这把就收手。”彩票站内,这句话段斌一天要说数十次。 一个下午,段斌花掉了2000多元,他不关心这些钱去了哪,将来用到何处,只是不停地抱怨“今年太背了”。
段斌坦言,抑制不住买彩票的欲望,“一路过彩票站就迈不动步了,特别是看见那些中大奖的标语。”
记者调查,无论是城区内还是郊县,“本站喜中”成了彩票站统一的宣传语。
东城体育馆路一家彩票点,还打出了“什么都涨价,彩票不涨价”的标语。
按照《彩票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发行机构还应该张贴警示标语。记者走访数十家彩票站,没有一家张贴有警示标语。
一个疯狂赌徒 中奖700万,输掉4000万
30岁的李严兴冲冲地推开彩票站的门,挤开胡立君,自己“啪啪”几下把写在手心的数字敲到彩票机上。一边等待出彩票,一边自说自话:刚才堵车,记了几辆车的尾号,说不定就是今天的大奖号。
段斌也是整天绞尽脑汁想着彩票上的那几个数,他也知道不工作天天买彩票不好,“但中了大奖,就能翻身了。”
“中奖如同中雷。”老袁,这名中过300万大奖的资深彩民,并不认同段斌的想法,“我们这群人,真正过得好的,很少”。
老袁说,很多人以为中了大奖的彩民都会买房、买车或是投资,“咸鱼翻身过上好日子”。但实际上这些彩民更多的还是买彩票,“更疯狂地买彩票”。
自己开着彩票点的老袁,自称是中大奖彩民中比较理性的,他的一位朋友买彩票中了税后近700万的大奖后,“生活都被毁了”。
朋友曾是一名老板,接触彩票后,经常一次数万元买彩票。中了大奖后,变成十几万十几万地买,最疯狂的一次投注80多万元。
700多万全投进去了接着买,大房子换成小房子接着买彩票,夫妻离婚还接着买。老袁掰着手指算着说,几年下来这位朋友输掉的钱,“至少4000万。”
记者多次联系老袁的朋友,对方以“太丢人,不愿说”婉拒采访。
“都说彩票用于公益,但谁会把彩民当做公益的人?”老袁说,开彩票站近20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彩民,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一旦痴迷其中,就是旁人眼中的标准赌徒,“别人看不起的。”
胡立君的彩票站,7年当中也出过好几个一等奖。和老袁的描述一致,“他们(中过大奖者)依旧买彩票,钱多了,买得更凶了,哪会停下来?”
一个理性呼唤“被绑架的彩民”需救助机制
跟一般彩票点的老板不同,老袁主张对彩民加强关注,特别是那些上瘾的彩民,“彩票绑架了他们,根本停不下来”。
他坦言,自己办彩票点也想多挣钱,但是看到的悲剧多了,觉得起码应该有机构为问题彩民提供专业的疏导和救助。
这个设在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研究所的热线,开通五年来接到过2000余次的电话,有的是询问中奖号码的,有的是哭诉家庭因买彩票破碎的,有购彩成瘾无法自拔自责不已的。
“我们起码告诉他们彩票是随机性的,不可能预测。”一位热线人员坦言,对于上瘾的彩民,很难仅通过电话疏导说服,“我们在电话这头劝他不要相信预测,可他身边有一百多个彩民在预算走势图,这就像在拔河,我们的劝导作用往往要打些折扣。”
国外强调“责任博彩”,针对“问题彩民”有系统的预防救助体系。比如有的国家规定,彩票投注站和ATM取款机间须有一定距离,防止彩民过度沉迷而造成经济损失。
国务院法制办政法司处长朱卫国是彩票管理条例草案起草审查工作的直接参与者,提出四点建议:一是严格守法,利善兼求,二是加强对问题彩民的跟踪研究,三是设立专门的问题彩民救助基金,四是加大社会的关注度和解决问题彩民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