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玛》是流传在云南彝族撒尼族人口头上的叙事长诗,故事的主人翁是美丽、善良、坚贞的阿诗玛和聪明、勇敢的阿黑。很多人对于这个故事的了解是通过中国首部音乐歌舞片《阿诗玛》。然而,这部拍摄于1964年的电影却直到1978年后首次公映,参与拍摄的主创人员的命运同这部电影一样,也十分悲惨。
早在1953年5月,云南省人民文工团深入到彝族撒尼族人聚集的路南县圭山区进行了历时三个月的发掘工作,蒐集到《阿诗玛》的异文传说二十种。作家公刘、黄铁、刘知勇、刘绮等对异文进行了整理、润色。1957年,公刘等人被打成了右派。
为了向国庆十周年献礼,时任云南大学校长的李广田接受了继续整理《阿诗玛》的工作,于是他在公刘等人的基础上,最后整理完成了彝族撒尼族的民间长篇叙事诗《阿诗玛》。长诗于1960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长诗出版后,长影导演凌子风决定将其拍成电影,并开始做准备,甚至还找到了剧情所需要的真老虎。 1961年,参加过剧本改编的作曲家葛炎根据长诗开始创作电影音乐,并且很快写就。然而,拍摄计划却因李保田也被打成右派而夭折。
其后,不愿放弃这一题材的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导演刘琼再次将其列入拍摄计划,并因为电影局局长陈荒煤的重视,而成为上影重点影片。据说最后还请了香港明星夏梦的化妆师给阿诗玛化妆,一条眉毛就要画几个小时,由此想见其他地方下的功夫。
《阿诗玛》中当然阿诗玛最重要。摄制组成员跑遍全国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扮演者。之后,“进一步比较了以前在各地区所物色过的女演员,终于经导演刘琼复去昆明,在中共云南省委的同意和支持下,确定了云南省歌舞团的杨丽坤同志扮演‘阿诗玛’女主角,歌曲则由同团歌唱家杜丽华通知配唱。”(《汇报扮演阿诗玛的女演员事》)其中杨丽坤因演过《五朵金花》而闻名。
1963 年,杨丽坤等三十多人前往上海参加拍摄。杨丽坤的表演令大家非常满意。
当时对于影片中阿诗玛与阿黑到底是兄妹关系还是恋人关系,导演刘琼还专门给中共云南省委写了一封信,请求按照恋人关系拍摄,最终得到了批准。
1964年,耗资84万的“宽银幕立体声七彩歌舞音乐神话巨片”《阿诗玛》关机。然而,影片还没有公映,就遭到了批判。当时电影界中出了两颗大毒草:《早春二月》和《北国江南》。《早春二月》被认为是抹杀了阶级斗争,表现资产阶级的小情调,而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的《阿诗玛》因此被认为更“毒”,因此不能放映。
同年12月25日,海燕电影制片厂印发了《全厂职工对<阿詩瑪>所提的意见和建议》,其中批评影片资产阶级情调的不少。有这样一条是针对杨丽坤的:“为了要找一个漂亮的演员来演阿诗玛,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现在找到的杨丽坤,歌不会唱,舞也跳得并不好,就是面孔上银幕,就来叫她演,这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
随着文革的到来,《阿诗玛》的主创人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杨丽坤被关在舞台下,那里阴暗潮湿,终日不见一丝阳光,里面仅放两张长凳,晚上当床睡。恶劣的环境加上日夜不停的审讯,杨丽坤最终精神失常。
此外,配唱的杜丽华被下放;葛炎积累的少数民族音乐素材尽数被毁,并被批判;作曲之一罗宗贤于1968年在强烈的批判声中去世,终年45岁。导演刘琼则被下放到“五七”干校。
更惨的是改编者李广田。文革开始后,《阿诗玛》成了李广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证。他不仅被监禁起来,还遭受了严刑拷问:《阿诗玛》中阿黑和阿支应属于两个不同的阶级,既然如此,斗争就是残酷无情的,你死我活的,但为什么要安排他们赛歌呢?这不是宣传“阶级斗争熄灭论”吗?本来阿诗玛和阿黑在传说中是兄妹关系,可为什么要把他们修改为男女的情爱关系呢,这不是在宣扬腐朽的资产阶级价值观吗?……纵使李广田有七八张嘴,也不能将心里的话向这些造反派说清楚。在成千上万人的注目下他被罚跪,被拳打脚踢……一个知识份子的颜面被彻底扫荡。
1968年11月2日,李广田突然死于昆明市郊外的莲花池内,据有关资料显示:头部被击伤,满脸是血,脖子上有绳索的痕迹,腹中无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他居然在水中站立著,死而不倒!后来,有许多人对于李广田的死提出异议,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由于文革开始后中国的公检法全面瘫痪,没有谁去给李广田验尸,没有谁去调查他的死因并把它写成报告,他的尸体很快就被红卫兵的头头自作主张地火化了。
一部电影让这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也许这样的事只有在一个荒唐的国度中才会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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