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公是比利时最有名的蔬菜,这是它的法语名称,但是在法国西公的名字却叫做安地福,在那里这同样是名菜。西公的中文名称翻译也有好几个,例如苦苣,或者菊苣,但是都没有比利时或法国菜做法的影响,中国人一定会安地福的西公破土而出,长的高大而肥壮,呈绿色而后食之。但是在比利时和法国,西公又白又嫩,只有姆指或者两个姆指掐到一块儿那么大小。
西公是种在垅亩之下的,在辽阔的田地,被筑成长长的垅下,西公不见天日,恰好像躲着太阳曝晒的美女,又细又白又嫩,但是西公的心却是发苦的。除了在饭店的碟中盘里,最常见的五月的超市里,装在透明的塑料袋中,或在小箱里由顾客自己装起,价格略为便宜。
我第一次在比利时见到从大片土地垅亩中挖出的西公,是在布鲁塞尔和安特卫普之间的麦赫仑一带的农村,那里的居民讲佛拉芒语,也就是荷兰语的分支。那时我在老朋友帕特瑞克家里度假,他们全家都很淳朴好客,像佛拉芒农村所有农民一样热情。帕特瑞克有时和我讲英语,有时和我讲法语,法语发音带着浓重的荷兰语声调,帕特瑞克对中国怀有好感,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中国,在大学求学年代里,他受到左翼运动的影响,参加很多社会活动,领导他的上级劝他深入到劳动者当中,他就去了安特卫普海港做装卸工,和普通海港工人当搬运工,这件事遭到他的父亲坚决反对,父子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是帕特瑞克阅读的书籍,接触的人都和他的父亲想法不一样。他终于没有完成大学的学业,而不得不接受在政治上领导他的人的安排,在编辑出版业工作,这是七十年代发生在西欧的事情,他说他的荷兰语姓氏的意思是外来的人或者城外的人。我和他说那你就是城外的西公喽!他谦和亲切地笑了起来。虽然在发达的西欧,当时他从事的并不是地下工作,但却是少数人的主张,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余绪。因为西方左派的绝大多数是在议会从事合法的政治活动,为工人和农民及工薪阶层的权益从事各种活动。
帕特瑞克的太太卡特瑞娜一定是和他从事政治中认识的,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美若天仙,像纯粹的欧洲人那样,皮肤白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金黄色的头发。他们的儿子叫皮特在家里态度温和而礼貌,但是他在学校班级里却非常调皮,不好好学习,却热衷于弹奏电子吉他。老师不明地批评他,有时还羞辱他,引起了帕特瑞克和太太的反感,作为家长,他们和老师校长的关系非常紧张,这种对孩子的袒护,使皮特越发不听老师的话。
有一天,我和帕特瑞克在他们家客厅聊天,皮特从门外进来,我突然看到皮特差不多剃光的头上,竖着高高的像鸡冠一样,抹上不同颜色的头发,那头发是用胶水粘的,高高耸起,是崩克们常留的发型,像公鸡一样。帕特瑞克有丝尴尬,不好意思地继续和我讲话,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也装做若无其事一样。皮特这种表现,当然与他的大多数同学完全不同,这也是一种标新立异,充满了叛逆的心理,血脉里流淌着他父亲的血液。帕特瑞克和我说他年轻时,也留着嬉皮士的长发,皮特的父母当然是默许了他的行为,大概也无可奈何,不过他是一个态度温和的年轻人。
帕特瑞克居住的房子是漂亮农舍,后面有大片的土地和小树木,后来在他的父母特别是他太太的父母帮助下,买了下来,当时价格是五百万比利时法郎,他们养了一只大白鹅,见了生人叫还会咬住人的衣服不放。帕特瑞克邻居都是农民,好奇地第一次见到中国人,用当地佛拉芒土语问这问那,他们带我一块挖掘垅亩地下浅层中的西公。
西公在地下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其实是菜芽掩埋土下,没有光和作用,因而没有绿色,西欧的农民多少世纪都是这样种植西公的。帕特瑞克的邻居种的土地面积很大,那是比利时离荷兰不远的地区,虽然荷兰也盛产中国白菜,但是西公却是当地主要特产,很爱欢迎,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有西公。但是作为苣类的菜,在亚洲一定是长出地面,茎也长长粗粗的,那是另外一种做法。
西公在比利时、法国或意大利等国家作法各式各样。他们有时用火腿肉片包起西公,再放上奶油和土豆粉铺在上面,一个一个一层一层地放入盘中,放在烤炉中加温,熟了以后非常好吃,他们当然是用刀叉的。
西公的芯是苦的,有的人切开扔掉,但其实开水煮过以后,苦味儿就没有了。现在像所有的果蔬一样,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超市买到,但保鲜成本因季节不同,价格显然也不同。我有机会看到西欧农民怎样种植西公,印象深刻,也非常喜欢吃这种菜。不过,帕特瑞克始终没有去中国,至今也没有这种打算,所以他也不知道中国人是否喜欢这种西方典型的菜蔬。中国已经变得让西方人目瞪口呆,连中国人自己也想像不到。
后来,我偶然在布鲁塞尔遇到城外来的帕特瑞克,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白。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已经当了外祖父了,因为他的女儿刚刚生下一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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